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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槟榔哭了许久,将长久以来所有的压抑都倾泻而出——到最后眼泪流干,她不停地哽咽,几欲昏厥。康爵无声地将她扶到沙发上,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然后说:

“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到厨房去,然而厨房没热水,他又不能给她喝凉水,这时喝凉水她恐怕会直接昏过去。他找出水壶烧水,然后翻出橱柜里的红茶包给她泡杯热茶。

槟榔自己坐在客厅,捏着纸巾抽噎很久。康爵直到她最后终于平静下来,才端茶出来坐在她身边,拿起茶杯递她。她疲惫地摇头,哭泣消耗她的全部体力,使她心力交瘁。她的脸苍白不堪,看起来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要死不活的。他见她这样,心中火气上来,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皱眉道:

“你为了凌冠玉弄成这样值得吗?哭完就算了,你这样子还想怎么样?难道你也想学程雨逢那个笨蛋用死去要挟他娶你吗?还是你想用病怏怏的样子让他可怜你,让他回头?世上男人又不是死光了,凌冠玉有那么好吗?你这样可不像你。他走了,肯定还会有更好的人等着你,你至于这样吗?那种人,就因为程雨逢说她不想活了,就能月兑口而出说要和她结婚,那他也是个傻瓜!”

“你不要再说了。”她有气无力,蹙眉,“我心里很乱。”

“好,我不说了。”康爵注视她说,“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你都不顾一切地和他私奔了,我还能说什么?但我现在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这是确切消息,冠玉要和程雨逢结婚了,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也是他让我来接你的。就当是我为他说一句话,一个男人如果遇到那种对感情偏执的女人是没办法的,再怎么没良心的男人也不可能会眼看着一个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多年的女人从楼上跳下去,所以他只能娶她以示负责,谁让他曾经去沾惹那种女人,他活该,现在想甩也甩不掉!所以你也不要妄想他会再回来。该试的你们都试过,都跑到旧金山来了可他还是走了,这就证明你们有缘无分。”他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所以你要哭就大声哭,你想骂他你就骂他,你想喝酒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如果你也想结婚我可以马上娶你。如果你实在恨他想整凌家或者想杀了凌冠玉,我豁出去我帮你去,我去给你干,只要你能把心放开!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干。”槟榔抬头看他,眼神空前地清澈,这使人更能看清她眼底的悲哀,“我哭不出来了,我也不恨他,我和他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只是我一直存在幻想而已。我也不想喝酒,喝完会更难受,用这种方式来缓解痛苦有点傻。”她的指尖和她的脸一样苍白,“你给我根烟吧!”顿了顿,她淡道。

他看她一眼,无声地从怀里模出一盒她最爱的薄荷香烟递给她,帮她点燃。那是他来之前特地买给她的,因为她一难过就犯烟瘾。槟榔把烟卷夹在苍白的两指间,吐出一口烟雾。

“我只是心里难受而已!”她低着头,幽幽地叹息,“我心里太难受了!”

康爵望着她萎靡的模样,长叹口气,拿出一根烟叼在唇上点燃。两人都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抽烟,沉默了许久,直到一根烟抽完,槟榔仍旧没说话,只是窝在沙发里发呆。他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也和她一样窝在沙发里。两人就这样凝神滞视地傻坐着,从上午坐到中午,从中午坐到下午,从下午坐到黄昏,天空中的最后一缕余晖从窗户照射进来,照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回头去看。

这时槟榔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厨房,说:“四点半了,我做晚餐给你。”她的高跟鞋敲打地面,产生很大的回音。

“不用了,你坐着,我来做吧。”他赶紧跟着她。

槟榔已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掏出很多菜,一边拿到水池边去洗,一边淡笑道:“这是他走的那天我去买的,我买了很多东西,本来想给他做顿好吃的晚餐,可现在看来他吃不到了。”

康爵觉得她看起来很不对劲,此时她已经把菜放到菜板上,拿刀去切。他急忙说:

“你别切了手,你还是去休息吧,我来做。”

“不用。”槟榔推开他笑道,“我来做,我给你做蛤蜊汤和元宝鸡丁,我以前给你做过没有?好象没有,那时我还不怎么会做菜。但我记得我那时给你做过咖喱鸡块,你也挺喜欢吃菠萝咕咾肉。”

“槟榔,你是怎么了?”他盯着她平淡的侧脸,皱眉问。

“我没怎么。”槟榔轻描淡写地笑说,“我能怎么?我怎么也没怎么。”手起刀落,菜没切到,刀刃直接划在手指上,手指顿时鲜血横流,很快模糊了本来的肌肤颜色。

他吓得魂飞魄散,更让他害怕的是她还是那副冷凝呆滞的表情,他一把抓起手问:“你怎么样?药箱放哪儿了?”

槟榔没回答,只是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发愣。康爵心急如焚,只好撇下她,自己跑到卧室去找药箱,按照她的习惯,他在五斗橱的最上端找到药箱,赶紧拿出来。

那时槟榔呆呆地看着从手指里不停涌出的鲜血,是红色的,如此触目惊心。她猝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酸与伤感,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涌出来,她身子一软,像面条一样溜坐到瓷砖上。血水浸染着白色的裙摆,她霎时间泪水滂沱。

康爵拿着药箱出来见她这副样子,心下难受。她那惨兮兮的模样让他不知该安慰什么好,他只好上前,蹲在她身边,轻轻地给她的手指包扎,然后跪在地上抱住她不断发抖的身子。她又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最后身体虚月兑瘫软无力,他才得以扶她起来:

“你去躺一下,我来做晚餐。”

他将槟榔送到卧室,她没有拒绝,而是很顺从地被他扶进去。他扶她躺在床上,她软绵绵地躺着,侧身躺着。他给她拉上被子,她闭上眼睛,他就关门出去。

槟榔迷迷糊糊地睡去,这一睡就是一夜加一个上午,没有醒过。她做很多梦,很多可怕而混乱的梦穿成一串在她的睡眠里折磨她,可她就是不曾醒,即使全是噩梦也没有将她惊醒。后来,她终于清醒过来,才发现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这时她感觉到她的心是空的,可脑子却异常清晰。她翻身向窗外望去,一缕明亮的阳光从帘外透进来,照在她的被子上,形成一道橙色的光影。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里酸得很,却再也没有眼泪能哭出来。她从床上摇晃地起来,到浴室去洗澡,喷头洒下来的热水流动着汇到她的心窝,使她心底的酸楚像被发酵似的越积越厚,可她就是哭不出来。洗完澡,她擦干身子走出来,打开衣橱找出一件衣服穿上。接着她打开冠玉的衣橱,里面挂着许多他的衣服。她在门前呆站了会儿,突然伸手将所有东西全部拿出来,拖出他的旅行箱,装箱。

康爵正在门外和公司通话,昨晚她睡着了他也就没叫醒她,现在听见里面的响动,他急急地挂断电话,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听,是有响动,他赶紧推开门。只见她正从各个抽屉里往外拿东西,床上满是男装,还有一只旅行箱。她看他一眼,然后走到床前,把衣服一件件地装进箱子。他忙问:

“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她看也没看他,简练地回答。

“你要去哪儿?”他走到她身边看她不停歇的手,紧张地问。

“当然是回家,难道从今以后我要一个人住在这儿吗?”。她回头去抽屉里拿更多的东西。

康爵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想法,可她的转变之快令他一时不能适应。他觉得她有点怪,便跟着她赔笑:

“我觉得你没必要现在回去,既然到这边来,可以好好逛一逛散散心。如果你不想在旧金山呆着也可以,我们去西雅图、洛杉矶,或者去看大峡谷,再不然到迈阿密去也行。如果你不想在美国呆着,我们去墨西哥玩两天也好。”

“我已经讨厌旅行了。”她用力把箱子盖压上拉好,直起腰对他说,“而且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我是和凌冠玉分手了,但不代表我就会和你怎么样。”她转身去拿自己的东西。

“你以为我这么做,是想让你和我复合吗?”。他火冒三丈地跟着她,“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想让你再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她将自己的东西丢进自己的箱子,头也不抬地道:

“很好,那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很感激!”

“槟榔!”康爵拉起她的手,面容上带着被她折磨后的疲惫,“你别这样好不好?”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槟榔的语气还是波澜不惊,“本来说好要和我结婚的人现在要娶别人。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和我结婚了,戒指是他亲手给我戴上的!”她给他看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现在不仅仅是失恋,我现在的婚姻和爱情被双重背叛。我觉得我自己就像个傻瓜,可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让我去大峡谷,你让我去干什么?想让我看到自己有多蠢,然后直接从空中步道上跳下去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蹙眉说。

“我知道!”她继续收拾自己的箱子,顿了顿,手停顿了一下,低着头问,“你说,他们是不是真的会结婚?”

“他们已经登记注册了。”他说出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

这对槟榔的脑子无疑又是一记重创,头“嗡”地一下,她险些栽倒:“什么时候?”

“这边是昨天晚上,那边是上午。”

“上午?”她的声音明显起伏了下,但她还是没抬头。

“对。”他站在一边,怜惜地看着她的头顶。

槟榔没言语,接着收拾东西,将所有衣服都装进去,一面整理,一面头也不抬地说:

“晚上我们出去吃吧,我们去渔人码头。”

“好。”康爵望着她乌黑的发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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