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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新友良多

三月初,舒适宜人。

槟榔接到飖飖的电话去她店里,刚进门又被她拉出来,说要带她去马场骑马,不由分说就上车走了。

郊外牧场,云淡风轻,景色迷人。

到达后发现雷霆也在,还有上次见过的唐恺恩以及一名不认识的年轻男子,他们全穿着骑马装。

“孟辙呢?”飖飖问。

“在那边坐着呢。”雷霆向围场外一指,“他说他今天不骑马,只是来看看风景。”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唐恺恩用轻蔑的眼神打量槟榔一番,说,“什么时候我们这个圈子里开始接收小老婆了?”

“这个圈子里也没打算接收骄横跋扈的千金小姐,看不惯你可以走啊。”飖飖不客气地道,又对槟榔笑说,“学学骑马,下次我送套骑马装给你。”

“小美人,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教你。对了,介绍一下慕靖文,我的大学同学,他家的雅兰集团是做化妆品的,你听过吧?这是苏槟榔。”他对慕靖文介绍。

“慕先生你好。”

“苏小姐你好。”慕靖文微笑。

“走吧,走吧,去骑马!”飖飖拉起槟榔的手。

“我不会。”槟榔忙摆手,“这次我就先看看吧。”

“走吧,不要那么胆小!”飖飖劝道。

“就是,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嘛!”雷霆笑说。

“真的不行,我从没骑过马,我可怕从上面掉下来。你们去吧,我看看就行了,下次再说,要不然等下再说。”

“不会骑马你来干什么?”唐恺恩很大声地嘟囔一句。

“反正不是来看你。”她看着她回答,很荣幸地得来她狠狠一瞥。

雷霆和飖飖都抿嘴笑,飖飖说:

“那好吧,你先看看,等下再说。你先看我们骑,放心,不会那么容易就摔下来的。”

槟榔答应,跑到围场外围去,隔着栏杆看着他们毫无顾忌地驰骋在土地上。她心里很羡慕,出生环境不一样,生活方式和掌握的技能就不一样,这是真的。

她脚踩栏杆,双手扶栏望了他们好一会儿,一回头,却看见不远处一个堆出的高地上有一处休息地,上面摆着一组桌椅,孟辙正坐在那里,无精打采地望着远处。她好奇地走过去,上了高地来到桌前。他正在抽烟,她说:

“你在这里抽烟,癖好真奇怪,吸烟有害健康。”

孟辙看她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我说我不来,飖飖一定要我来。”她坐在他身边,问,“你在干吗?看起来没精打采像块牛肉干一样。”

“你再乱给我取外号我就翻脸了。”他还是无精打采,不过这次倒瞪了她。

“那又怎么样?你也给我取过外号。”她看看桌上的烟盒,笑道,“也给我一根吧。”

他看她一眼,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递她。她叼在唇上,他用打火机给她点燃,看她熟练地吞云吐雾:

“你真是飖飖那一路的,难怪她会和你好。”

“怎么?”

“飖飖喜欢所有不是正经女孩做的事,所以她讨厌别的女孩,说她们装腔作势。可她就喜欢你,因为你和她一样。”

“我和她不一样,她想干什么干什么,我就不行了。不过我倒真希望能做像她一样的人。”

他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烟捻灭,趴在桌上。她看着他,问:

“你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没怎么。”

“你是不是又挨骂了?”她觉得自己一猜就中。

“我为什么要挨骂?”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挨骂,那你是怎么了?你这种人不可能是因为失恋,难道你忽然对未来的人生感到茫然了?”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也看着他,问:

“你看我干吗?”。

孟辙扭过头,沉默了一阵,说:“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呆在根本不属于你的地方拼命挣扎,其实你根本不喜欢那种环境,你不想再忍受下去了,可你就是没办法月兑离。”

“有啊。”她想了想,回答,“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本来想出生在有钱人家,然后本分地上学、工作、结婚。可我现在你也看到了,根本不是按想象的发展。可我的确是没办法选择,我月兑离不了现在的生活去过自己想象中的生活。”

“出生在有钱人家?”他嗤笑,“出生在有钱人家有什么好?!”

“你当然会这么说,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出生在穷人家你会比现在更糟,到时候你只能每天去做苦力而不是坐在马场里无病申吟。”

“无病申吟?”他盯着她。

“好吧。”她耸耸肩,“不说这个。你可以说得直接一点,不用拐弯抹角。你不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她一猜就中。

“不喜欢。”他重新趴在桌子上。

“为什么?你不是学酒店管理的吗?你家正好是开酒店的,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学管理是为了和我爸怄气,和我是不是喜欢没关系。”

“哦。那你喜欢什么?”

“我不知道。”

“嗯。可你爸爸希望把你放在公司里。”槟榔对着远处的雷霆、飖飖招招手。

“那只是他希望的!”他突然有点激动,“他根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他根本不想理解我,他只是把他的想法强加给我。他成天只会把我放在身边,然后天天骂我没用,总是把我和我大哥比,他根本不管我在公司要面临的那些压力,他根本不管我是不是喜欢在公司做事。我讨厌那些规章制度,讨厌那些老古董,讨厌那些人说我是空降兵,可他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我没用!”

槟榔看着他,静默了一会儿,说:

“其实这也没什么,你也知道你爸爸那种工作是很忙的,况且一般父母都很忙,不会有太多时间去关注孩子的心理活动,毕竟大家不是儿童心理学家。再说家里有两个同性别的孩子时,难免会被互相比较。有时候,有的人也会用压力教育法来教育孩子,就是成天骂你没用,然后希望你能借助压力反弹,这算是激将法。况且他骂过你之后你真考上大学了,说明这招还是挺管用的。不会有哪个人会真心地说自己的孩子没用,如果他真心地说自己的孩子没用的话,那就等于是在说他的遗传基因有问题,所以他心底里肯定不会那么想。他天天看着你说明他很关注你,或许关注的方式不对,但他还是关心你的。”

“你别用这种陈词滥调来教育我行不行?”

“我可没教育你,我只是觉得你都这么大了,好像没必要再去在乎你爸爸对你的教育方式了吧?你都成年了,按理说你爸爸教育你的责任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事都应该由你自己来做。反正你作为公子哥去自己家的公司的确不好干,人家都是拼死拼活一点点往上爬,你得到的职位也许是别人努力了十年都还得不到的,所以不管你有没有能力,招人嫉妒也很正常,你的确是因为有个有钱的爸爸才能空降到公司。虽然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出身也是一项有利的自然条件,不过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思忖了片刻,她又道: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在公司里好好干活,不要再随心所欲,严格律己,像你大哥一样上道,然后用你的能力堵住嫉妒你的人的嘴;另一条就是出来自己干,一种是给别人打工,但那要比在自己家的公司里更努力,更要给人做牛做马才行。我跟你讲,你爸骂你是为你好,可你老板骂你,说不定你会觉得他是在侮辱你的人格;再有一种就是你单干,传说中的白手起家,前提是你要有那种能力,也要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说这话等于没说。”

“我是在告诉你做人要现实一点,你总不想将来四十岁还要手背朝下向你爸爸要钱吧?我觉得你还是挺厉害的,从基因遗传角度和其他程度上讲应该不会太差,毕竟康奈尔不是谁都能考上的。”

“那有什么用?我大哥大嫂全是那所大学毕业的!”

“是啊,他们都是那所大学毕业的,你也是,你比他们差在哪儿啊?你是缺胳膊还是少条腿,怎么他们能做的你就不能做呢?你不认真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你就不如他们?说不定你比他们还厉害。我看你离人生终点还有半个多世纪,你不会准备把后半辈子一直置于我不如我爸爸、我不如我大哥的自我否定里度过吧?你累不累?有那种胡思乱想的功夫,你还不如去干点什么。人活着不是为了让别人瞧得起或瞧不起的。”

“你想让我干什么?”他瞅着她,问。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你干吗不去试试看回去好好上班,认真地做好所有你该做的工作。如果你试过了,还是不行,那你就真的不适合做那个,到时候你再想想干别的。首先你得想明白你活着为什么,不是为了挨骂,不是为了和别人比,不是为了没完没了地追女人,而是为了实现一点人生价值。很多人都是先想清楚自己活着要干什么,最后才成功的。你也应该有点理想,比方说四十岁当个富翁什么的,那样你的人生才会有动力,才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

“那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他看着她,问。

“很多啊,发大财、多做好事以期下辈子能托生在有钱人家、进坟墓之前能出国留学拿到一个心理学学位、做一阵子的心理医生、最好还能去周游世界。”

“心理医生?”

“嗯。如果我拿到心理医生执照时你还活着,你放心,来找我,我给你打八折。”

孟辙哭笑不得:“不免费吗?”。

“给你打八折已经是友情价了,你不要太贪心。”

这时,一个讽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聊得这么高兴,在聊什么?”

两人回头,只见唐恺恩站在他们身后,正恶狠狠地瞪着槟榔。槟榔忽然意识到什么,讪笑道:

“呀,我得去找飖飖,我先下去了!”说完赶紧溜。

不想孟辙也站起来说一句:“我和你一起走。”

“孟辙哥,你别走嘛,我有话跟你说!”唐恺恩忽然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亲热地道。

槟榔起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管孟辙了,跑得更快。没想到她刚跑下去,还没跑多远,孟辙就跟下来说:

“你跑什么?”

“我没跑,我在快走。那个唐恺恩是不是看上你了?她还叫你‘孟辙哥’,我看你比她大不了多少吧?”

“她有神经病!”

“哈,原来你不是百来不拒。她长得不错,和你的家世也很配,她不是唐世臣的孙女嘛。跟她谈谈,说不定能结婚。”

“哼,让我娶她,我宁可娶你!”

“算了吧你!当然,也许富家女的脾气不太好,不过含金汤匙出生的都这样。你离我远点,那个唐恺恩看我本来就不顺眼,你可别离我这么近,她说不定会找我麻烦!”她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可唐恺恩还是恨恨的,并把槟榔列为终身厌恶的对象。

槟榔试试骑马,骑在马背上让驯马师帮忙牵着走一圈,可她还是不敢自己骑,怕掉下来扭断脖子。

黄昏时分,众人从马场出来,到附近的酒店里海吃一顿后,要去夜总会续摊。慕靖文有事先走了,剩下的人一起去夜店吃喝玩乐。

去的夜总会是飖飖开的,二层楼,规模并不大,甚至仅相当于一间大型酒吧。但据说是俱乐部形式的,招待的也都是各家的公子哥,因此消费很高,很赚钱。

这里名叫“狼蛛夜总会”。

里面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几个人坐下来喝酒,看台上的表演。飖飖点一瓶龙舌兰和槟榔一起喝,两人叽叽喳喳地说关于服装、时尚和明星等话题,雷霆很娘地也参与谈话,他聊起女性话题可一点也不比女人差,八卦起来相当八卦,甚至连哪个女明星隆胸他都知道。而坐在对面的孟辙因为想心事,一直在发呆,虽然唐恺恩总说些有的没的在烦他,可他都不怎么理她。

过了凌晨,夜总会的人更多,酒也喝完了,几个人都想走。就在起身往大门走的过程中,槟榔和飖飖走在前面窃窃私语,男人们离她们很远跟在后面,唐恺恩粘着他们。几个年轻俏佳人,在一群来夜店狂欢的男人眼里相当惹眼,就在路过一张酒桌时,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忽然很流氓地对准飖飖短裙下的翘臀狠拍一下。

两人霎时停住脚,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所有人都吓一跳。飖飖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回头去看那名长得歪瓜劣枣的年轻男子,那个男人还恬不知耻地露出勾引的笑容,旁边的几个傻小子跟着起哄。飖飖唇角一扯,就在这时,槟榔不明白远处的孟辙干吗忽然把眼睛捂住,不过下一秒她就明白了。飖飖一把抓起那个轻薄她的男人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先是扇一顿巴掌,再左勾拳右勾拳,紧接着抓住男子的身体,用膝盖在他可怜的月复肌上顶了好几下,最后又一拳,男子一个旋转,向雷霆那边倒去,被雷霆很缺德地又给推回来,结果飖飖一脚踢出去,差点撞在孟辙身上,孟辙很不讲究地躲开,让可怜的轻薄者倒地,再也爬不起来。跟轻薄者一起来的男人都傻了,她走过去,高跟鞋一脚踩在轻薄者的手上,用凉凉的语气:

“调戏你姑女乃女乃,找死!”

这时,一名明显是刚上洗手间回来、比轻薄者年长一点的男人急忙跑过来问:

“康小姐,这是怎么了?我弟弟怎么冒犯你了?”

“你弟弟?”康飖回头望向那个男人,“姜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个流氓弟弟,居然敢在我的地盘上调戏我!”

“调戏?”姜宇大吃一惊,“这小子简直疯了!真不好意思,康小姐,我弟弟不懂事,刚从国外回来什么都不懂,根本不认识你。”

“你的意思是只要他不调戏我,随便调戏哪个女人都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真不好意思康小姐!真抱歉,雷少!”他还得向雷霆道歉,“我一眼没看到,他就惹祸!康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吧!”

康飖一笑,踩着的力道加重一些,然后弯下腰对他说:

“喂!你听清楚了,下次再让我碰见你性骚扰,我不管你骚扰的是谁,我照样揍你,听见没有?”

男子赶紧点头,飖飖挪开脚,转身走了。

“一定很疼,赶紧带回家处理一下吧。”雷霆好心地对姜宇说,孟辙和唐恺恩跟着也走了。

那一刻,槟榔已经把飖飖佩服到了极点。

晚上她去飖飖家住,雷霆把她们送回去。剩下孟辙和唐恺恩,她要他送她回家,他说他没空,让她自己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就坐出租车走了,破天荒没在酒后开车。

孟轲正在公司加班,在茶水间泡杯咖啡喝,不想刚出来却看见弟弟回来了,他吃惊地问:

“你怎么来了,又忘带车钥匙了?”

“没有。”孟辙回答,快步走到里面自己的位置上,开灯。

“那你回来干什么?”孟轲瞪着他问。

“加班。”孟辙轻描淡写地说,翻开办公桌上的文件。

“加班?”孟轲一口咖啡差点没吐出来,以为他中邪了,或者是哪里不舒服。不过看着弟弟严肃的脸色,他觉得还是不要再问的好,“哦”一声,就回到办公室去做自己的事了。回到办公桌前甚至还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大管用,也许弟弟来加班是他幻想出来的。

三月三日。

清晨,康进醒来时却找不到睡在身边的人,盥洗毕,换好衣服下楼去,槟榔正在厨房里忙着烙馅饼,厨房的桌上放着一盒做好的饭团与两份拌好的蔬菜沙拉,电磁炉上煮着花茶。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她脸上亲一下:

“怎么起这么早?!”

“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要去野餐嘛,当然要早早准备。”

“这样过生日会不会太委屈你了?既然出去,也应该去个好一点的地方。”

“才不是,偶尔去郊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好嘛。现在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最适合踏青了。你帮我把电磁炉关掉,然后把里面的茶装进水壶里。”

“好。”他放开她,关掉电磁炉,把茶倒进水壶里。

槟榔做好牛肉馅饼,放在桌上,又转身去炸鸡块。

“你做了这么多东西,我们是不是三顿饭都要在公园里吃?”他拿起一张牛肉馅饼吃起来,“牛肉馅的?”

“嗯。你不要都吃光了,那等一下要吃什么?!”

“味道不错,菜谱上学的?”

“做馅饼是和我妈学的。我妈说,做女人就算不下厨房,也一定要会做菜,不然结婚以后会在需要做菜时感觉难堪。”

“你妈妈思想还挺传统的。”

“不过我学做菜可不是为了男人,我是为了自己。我可不喜欢一天到晚为了做菜而做菜,这也是我不想结婚的原因,结婚之后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成天下厨房,我才不想像我妈一样一辈子都呆在厨房里,黄脸婆都是被油烟熏出来的。”

“嗯。”他从水壶里倒杯茶来喝,没发表评论。

“我妈一辈子都在无私奉献,到最后也没捞着什么好。”她将一盘炸好的鸡块控油,回过身要把馅饼装进盒子里,“你别再吃了,吃光了怎么办?!”

“你妈只是遇人不淑,命不太好。”

“嗯。反正女人只要碰到坏男人,不管命多好,从此以后也会命不好了。”

“未必是男人坏,有时也是女人蠢。”

“说得没错,所以遇人不淑已经很倒霉了,如果脑子再蠢,那才叫悲惨。”她看着他扬眉。

“我又没说你,我也没那么坏!”他觉得她的语气有点不悦。

“我又没说你坏,你干吗那么敏感?!”槟榔从冰箱里拿出一只保鲜盒。

“这是什么?”他指着盒子问。

“布丁啊,我昨晚做好的。”

“你要不要给你妈打个电话,今天是你生日,她应该想帮你过。”

“我昨晚已经打过了,她说她今天要去庙里烧香。”

“烧香?”

“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信佛了,不过有信仰是好事,天天念念经就不会胡思乱想。”

“嗯,也是好事。”

“好了,装好了。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槟榔说完,转身还没跑上楼,这时门铃忽然响了,“咦?你去看看是谁,我去换衣服。”

两人都以为是帮佣来早了,康进去开门,没想到居然是保安,上来交给他一只袋子,说是一位胖胖的小姐让他给苏小姐送来的。他狐疑地接过来,猜不出胖胖的小姐会是谁。

“是什么?”槟榔从楼上下来问。

“不知道。可能有人送你生日礼物。”他看看购物袋,“这是华伦天奴,送你礼物的人很有钱啊。”

槟榔诧异地接过来,将袋子里的衣服盒子打开。果然,里面是一条昂贵的白色华伦天奴裙装,没有卡片没有字条,可她的耳边突然响起十七岁生日时梁雪对她说过的话: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就给你买真的华伦天奴当生日礼物!”

那时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而今,时隔四年,往事如烟。

“是谁送的?”康进用一种奇怪的目光观察她的脸,似笑非笑,“不会是男人送你的吧?”

“当然不是。”

“难道是飖飖?”

“不是。根本没人知道我的生日。”

康进还望着她的脸,好一会儿,笑了:

“那就是你那个很神秘的好朋友了。”

“好了,走吧。”槟榔不愿他再继续说,将衣服收好,让他拎着篮子,两人出门去。

这时候气温适宜,不冷也不热,最适合踏青野餐。阳光温和,空气宜人,风轻云淡。

槟榔开车和康进去了郊外的大公园,在里面小山上的树荫下找到一处绝佳的野餐位置。这里很偏僻,没什么人,而且地处高处,周围也没有太多其他的大树,因此躺在地上就可以看到一小块白云朵朵。她在草里铺好野餐垫,两人坐在上面。

“这里我好久没来了,我记得二十年前我刚回国后不久,曾经来过一次,现在变了很多。”康进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笑说。

“来干吗?”。

“散心。”

“和女人吗?”。

“不是,自己。”

“哦。”她倒了两杯茶,给他一杯,“你上次野餐是什么时候?”

“那就很久远了,大概是上大学的时候,大学毕业后我就再也没出去野餐过。你呢?”

“我?”槟榔想了想,“那就更久远了。大概是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最后一次是我和我妈两个人,逛公园顺便吃点东西,好像也不算是野餐。我们家从来没真正地野餐过。”

康进放下纸杯,躺在地上望着蓝天,叹道:

“不过偶尔出来看看风景,安静地呆上一整天也不错。”

“嗯!”她笑了笑,问,“要吃点东西吗?”。

“好啊。”

她掏出湿巾给他擦擦手,然后问:“要吃哪个?”

“随便。”

“馅饼和饭团,要哪个?”

“馅饼。”

槟榔便拿出一张馅饼卷起来塞进他嘴里,康进接过来躺着吃。她拿起炸鸡块也躺下来啃。

“对了,我还没说,生日快乐!”他说。

“谢谢。这里有蔬菜沙拉,要吃吗?”。她将一份沙拉递给他。

康进接过来放在一边,笑道:“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候,那时我还在上小学,我爸不出诊时经常带我去海边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午饭没办法回家吃,那时我妈总会给我们带上一两个便当盒,她很喜欢做馅饼,会把牛肉、胡萝卜、洋葱切碎做馅,做成馅饼,然后配上一个西红柿,就是午餐。你这里好像没放胡萝卜。”

“我下次会放的。”她改为伏趴着看他,“没想到你妈妈还会做馅饼,不过听起来很好吃,我想你妈妈一定是个贤妻良母。我觉得听你说,你们家人的感情应该不错,在那样的家庭里你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了?”

“你不像是在感情很好的家庭里长大的人,一般从温馨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会感情丰富。”

“我感情不丰富吗?”。

“我倒是怀疑你没什么感情。”她啃着鸡翅说。

“那要看对什么。”

“那你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有啊,国际象棋。”

“我不是说象棋,我是说人。”

“那倒没有。你为什么总问我这种问题,好像我这辈子没有特别地喜欢过一个女人就是有什么毛病。很多人一生中都未必有真正喜欢的,很多人认为自己真的喜欢一个人,可到头来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幻觉。这根本不代表什么。”

“嗯,也许吧。我看你就是一座孤岛,别人也许可以在你身边停留,但却没办法把你搬走。如果有人想在岛上定居,那就只能与世隔绝,到最后会因为没有生存能力而疯掉。”

“这个比喻听起来很有意思。”他笑了。

“如果你不改掉不喜欢别人靠近你的习惯,那在你身边停留的所有人就都会想办法发掘出自己的生存潜能,把自己变成灯塔。”

“灯塔?”

“嗯,利用你的资源去照亮其他人的航路。”

康进扑哧一笑,她把饭团递给他,他吃一个。她也吃一个,问:

“你介意你身边的女人喜欢上别人吗?”。

“那要看是哪个女人。”

“你太太?”

“她不归我管。”

“我的上家呢?”

“江纯?”

“嗯。”

“不一定。”

“我呢?”

“不行!”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我们才在一起一年。”

“那几年以后才可以?”她很不怕死地问。

“等我想出答案我再回答你,在那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吧。”

“好。”槟榔乖巧地答应,咬一口饭团。

康进看她一眼,说:

“我们在这种时候不要总讨论男人女人这些话题好不好?”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本来就会谈论两性关系。”槟榔说,顿了顿,问,“还要不要再喝茶?”

“不要了。”

“来一块炸**?”

“不要,谢谢。”

“好吧。”槟榔自己吃,重新平躺下来,看着蔚蓝的天空说,“你看,上面的云看起来好像棉花糖。”

“嗯。”

“那一朵像条小狗。”她指着一朵。

“我看像狐狸,嘴尖尖的。”

“也许是条萨摩耶。”槟榔满足地咬一口馅饼,“你看,天上的云在动啊。”

“云本来就会动。”

“今天天气真好,气温正合适。”槟榔道,话音刚落,一缕微风悄然拂过面庞,“还有风!”

康进深吸了一口气,用湿巾擦手,说:“我累了,要睡一会儿。”

“你才刚起床就累了?”

“嗯!”他已经闭上眼睛。

“我们不下棋了?”

“下午吧,下午你叫我。”

“好吧,你睡吧。”槟榔说,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戴上耳塞听歌吃东西,她可精力充沛着呢!

康进也许因为许久没这么放松过,再加上假日的关系,一睡就睡个没完,本来是来踏青的竟成了来公园睡觉的。

黄昏时分,她好不容易把他叫起来下会儿棋,结果自己全输了。明知道她过生日也不让她一下,真过分!

火烧云快褪去时两人往回走,没想到刚走几步芦苇就来接,接过康进手里的野餐篮子。槟榔不解他为何会来,不想走出园区来到停车场,康进要她把车钥匙交给芦苇,让他帮她把车开回去。然后司机就将座驾开过来,康进领她上了车。

他把她带到西餐厅的包房里,石头也在里面。康进替槟榔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两人刚坐定,便有侍者推进餐车,上面放着点燃二十一根蜡烛的一只很大的女乃油蛋糕,另外又进来五个人齐声唱起《生日快乐歌》。她觉得这情景很滑稽,尤其是那五个人唱的歌。他们走后她哈哈直笑,对他说:

“我们又来这里干吗?我还以为会直接回家。”

“不管怎么样,今天是你过生日,玩够了也该吃顿像样的。”

“我一整天都在吃,已经吃不下了。”

“那就少吃一点。先许愿吹蜡烛吧。”

槟榔微微一笑,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其实也没什么具体的愿望好许,因为该有的似乎都有了。她只能笼统地祝福自己越来越顺利,然后吹灭蜡烛,将蛋糕切一刀,用叉子挑起一块女乃油送到他嘴边说:

“我生日蛋糕的第一口,你先吃。”

康进张嘴接了,然后笑道:“我有礼物送你。”说罢对石头打个手势,石头就托着一只黑色首饰盒走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套优雅精美的翡翠首饰,发出耀眼迷人的光辉。

“哇!”她张大嘴巴,惊讶不已地接过来。

“这是五年前在香港拍卖会上拍到的,是清代的古董首饰,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所以送你当生日礼物,喜欢吗?”。

“喜欢。不过……这不会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吧?”

“这套首饰来自清代宫廷,不是陪葬品。”

“真漂亮!”槟榔一笑嫣然,“谢谢!”

“生日快乐!”他说。

“谢谢!”她又说一声。

康进举起香槟杯,槟榔也端起来和他碰一下,抱着酒杯喝一口香甜的酒,她感到很愉悦。

吃一道龙虾后才回家,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靠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他也很包容地搂着她,握住她的小手。两人没说话,就那么无声地依偎着。就在路过一家花店时,她抬眼看到后,忽然叫一声:

“停车!”司机领命,将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康进不解地问。

“买束花给我吧。”她笑说,指指路边的花店。

康进看着她,槟榔用强调的语气对他道:

“我还从来没收过花。”

康进笑了,下车去走进花店,不久抱回一大束白色的花朵。槟榔开心地接过来,仔细地看着那些花,问:

“这看起来好像是山茶花?”

“是山茶花,白山茶。”他微笑道。

“这让我想起了茶花女。”

“她具备的一些东西你也具备了,漂亮、坚强、善良。”他说。

槟榔嫣然一笑,低头闻一闻那清淡的花香。

苏母开始笃信佛教是从两个月前,在路边看到宣传佛家思想,她便决定从此笃信佛教为女儿祈福。为了这个,特地在家请了一尊菩萨每日供奉,从此也多了一件事。

槟榔来看母亲时她正在卧室里敲木鱼,不禁笑说:

“你还真买了个菩萨回来!”

“不是买,是请。”苏母纠正女儿,道,“好久没回来了。小王,给槟榔洗点水果。”她高声唤。

王姨在外面答应一声,槟榔说:

“我给你买了点心,你想着吃。别每次我买完了,你都留到最后再吃。”

“你来看我不要总带东西,那些东西不用花钱吗?省一点,给自己多存点钱,多为将来打算一下。”

“知道啦。”

苏母拉着女儿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她一番:

“又瘦了,你在外面都不能好好吃饭吗?”。

“我每天都吃饭,吃得可好了。你是心理作用,好久没看到我,突然看到就觉得我瘦了。”

“你妈每天都在念叨你,”王姨端水果进来,“总怕你在外面吃不好又瘦了。”

“怎么会?!”槟榔笑说。

“对了,那些人参燕窝什么的你别总买,我听说那东西可贵了。家里还有剩,不要糟蹋钱。”母亲道。

“人参燕窝?”

“就是你让人送来的那些,昨天还有海参,那东西小王都不知道该怎么弄。”

“哦。”槟榔忽然想起有人给母亲送东西这件事,便顺水推舟道,“那些都是朋友去外地带回来的,在产地买比较便宜,反正不花钱,你不吃白不吃。”

“别总想着占朋友便宜,那样不好。”

“知道啦。”

又和母亲闲聊一会儿,中途槟榔出来上厕所,便向王姨要了给母亲送的海参看,王姨连同袋子一起给她看。她知道,能送得起这种海参的,不可能是康进,即使康进想到也会告诉她。更不可能是飖飖。那唯一的人选也只有梁雪庭了。

她心里沉沉的,但也接受了。

盛夏六月,骄阳似火。

黄昏时,槟榔下课后便坐到附近的咖啡馆边喝咖啡边看书,打发无聊时光。因为康进去出差,又剩她一个,她不愿回家。

续满第三杯时,书正看到最最无聊的部分,她不经意抬起头,却突然看见一对摩登男女从外面进来,定睛一看,是雷霆和一名年轻貌美的女人。

两人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位置上,雷霆并没看见她,她也没打算和他打招呼。不过没多久,一件更搞笑的事发生了,她一抬眼,看到雷霆的旧女友忽然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似乎是来抓人的,上去拿起一杯咖啡就泼在他身上,接着和另一名女人厮打起来。那家伙更可恨,见她们打起来,居然什么也没说,自己先走了。

槟榔看着那两个女人打架,哭笑不得,拎起包跟出去,对着雷霆的后背道:

“真是现世报!”

雷霆回头看见她,咧嘴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特地来看你搞出来的好戏的。”她将纸巾递他,“这么没道德,脚踏两只船啊!”

“我可没有,”雷霆一边擦一边笑道,“只是喝杯咖啡,是她们太小题大做了。”

“那就是利用女人对你的爱慕之心享受暧昧关系带来的刺激了,没道德!”

雷霆笑问:“你从哪儿来?”

“我在附近上课,刚下课,来这里坐坐。”

“晚上没事吧?一起吃饭,我请客,反正没人跟我吃饭。”

“我可不去,我可不想被你的某个女人泼咖啡,你还是在里面那两个里选一个吧。”

“我才不和那种花痴吃饭。走吧,先陪我去买套衣服。”

“我……”

“我知道康进去深圳出差了,明天才回来。你回家也是一个人,没意思。”

“你怎么知道康进出差了?”

“他和我爸一起去的。你开车了吗?”。

“没有,我上课的地方没停车位。”

“那坐我的车吧。”他在停车位上打开一辆黄色的雪佛兰跑车,笑道,“上车。”

“哇,你又买了一辆车!”槟榔说,上车。雷霆则脚踩离合器,风驰电掣地把车开走,根本不理会在咖啡馆里为他打来打去的女人们。

他先把车开到精品店,买了一套新西装换上,然后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吃晚饭。

主盘撤下去后,甜点是慕斯蛋糕。雷霆啜了口咖啡,开口:

“对了,你说你刚下课,你上什么课?”

“素描。”她喝着红茶,回答。

“素描?”他眉一扬,“培训班吗?”。

“嗯。闲着无聊,就学点东西。”

“是吗?真好。”他笑说。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她笑道。

“嗯?”他微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猜的。你今天看起来跟平常不一样。不开心吗?”。

“也不是。”他别过脸去,笑了笑。

“我听飖飖说你平常很忙的。可是今天非节非假,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就出来招桃花劫,身为未来的老板,公然翘班浑水模鱼吗?”。

他笑了起来,说:

“我只是觉得公司里太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

“哇!太子爷在公司里也会闷,是不是被人巴结烦了?”

“谁会巴结我?那些老古板不往死里整我就不错了。我现在是月复背受敌,能捡条命都是老天照顾我,还指望人家巴结?!”

“是吗?这么说,你还没登基加冕就被修理了?”

“当然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等着看我笑话。”

“看起来上流社会更不好混。一出生就有钱的人也要经历过很多很多另类的磨难,才能成为名符其实的有钱人。”

“嗯!”他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我还是觉得一出生就有钱的人很好命,即使需要付出很多代价,我也愿意自己下辈子生在有钱人家里。”

“代价?”他扑哧一笑,望着她,问,“即使这些代价是你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即使让你只能拥有一个寂寞的童年、即使让你只能生活在一个狭窄的圈子、即使让你从小就被迫将别人的梦想当成是自己的梦想,并且还要为之努力一生、即使让你生存在所做的每件事不能做到好只能做到更好的环境里,你也愿意生在有钱人家里?”

“你的童年寂寞吗?听说你和你爸爸的关系很好。”

“是很好。不过……”他沉默了片刻,笑道,“小的时候,我爸的公司正处在最好的发展阶段,所以他每天都很忙,我很少能见到他。我是被保姆带大的。从我四岁起,我爸就经常对我说,他希望我强大起来,那样长大以后我就可以做他的继承人了。我一直都是作为他的继承人被培养着,所以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作为继承人究竟是我的愿望,还是我爸的愿望。有时候我会感觉到,我的人生空荡荡的,感觉好像缺了很多东西。”

她望着他,说:“如果你爸爸听到你说这些话,他会伤心的。”

他笑了,道:“是啊,如果被他听到,他肯定会伤心的。”

“你很怕你爸爸会对你失望吗?”。

他愣了一下,笑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说你生存的环境是‘所做的每件事不能做到好,只能做到更好’。我猜这似乎不是你爸爸给你定下的规则,而是你自己给自己定下的。”她笑答。

“你还蛮有洞察力的。真奇怪!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这些话我只对飖飖说过,飖飖还说我是‘无病申吟’。”他笑道。

“我一直觉得你跟飖飖很像,今天一听,觉得你们更像了。我猜飖飖的童年也很寂寞,被迫将别人的梦想当成是自己的梦想的感受她也明白,她的处女座完美主义情结也相当严重,可是她根本不认为这些事情算什么,所以她才说你是‘无病申吟’。”

“也许吧。”

“我不认为你遇到的那些问题是有钱人的专属烦恼,那明明是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的。寂寞、狭窄、空虚、完美主义的强迫症,这些感觉只不过就是人的感觉罢了,绝对和你的背景没关系。我觉得你是想太多了。人,想得越多,神经越会紧张;想得越多,就越会觉得有很多束缚;想得越多、束缚越多,人就会越觉得窒息;越窒息,就越没有办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能力。能力发挥不出来,想成功自然就不可能了。追求更好并不是不好,但一味地追求更好,也许人会迷失在其中,而忘了自己真正的方向。我觉得你爸爸挺有意思的,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感觉他绝不是那种会为了某种利益而逼着自己儿子的人。我觉得如果你做事情没做好,他是不会失望的;但如果你逼着自己,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那他才会真的失望。他希望你强大,但我觉得强大未必就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真正的强大我觉得应该是有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的心态。放开那些束缚住你的想法,找到真正的你自己,轻松地去做每件事,也许你会做得更好。”

他望着她,莞尔一笑,说:

“我觉得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爸爸。”

“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是个好爸爸,好爸爸都会这么想的。而且我还觉得,进入现在的行业未必就是你爸爸强加给你的。听说你对股票相当有天赋,一个人对什么有天赋就适合做什么。有些时候想得太多,就会产生出很多不应该有的毫无意义的疑问。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乐观的人,即使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但你仍然能每天都很开朗地生活,这是种很了不起的能力。阴霾不适合你,感觉怪怪的。”顿了顿,她认真地说,“所以,我们再吃一块慕斯蛋糕吧?”

他看着她的表情,又听了她的话,顿时哈哈大笑,道:

“好!那就再吃一块!”叫侍者上甜点。

她笑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然后望着窗外,笑说:

“从这里看夜景,真的很漂亮!”

他没做声,只是将目光放在她的侧脸上,就那么望着。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节前的傍晚,槟榔被母亲叫回家。

“明天是端午节,我包了粽子,你拿回去吃。”苏母一边用钩针勾帽子,一边说。

“你就为了这个叫我来?我又不爱吃粽子。”

“不爱吃也拿回去吃点应景,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样子。你成天不见影,我不让你过来拿,过了节恐怕就要放坏了。还有,你拿一袋给飖飖送去。”

“飖飖不会吃粽子的。”

“不管吃不吃,端午节送过去也是份心意。你总麻烦人家,有事也要想着她点。自己包肯定比买的强,我包了一半肉粽一半糯米,让她吃吃应景。不用多拿,这东西不能当饭吃,况且也就端午节吃吃,现在锅上正煮着呢,等煮好了给她拿十个。”

“十个?她一个人你让她吃十个?”

“难道拿一个,那像话吗?不管她喜不喜欢,拿去随便怎么样都好,总之你的心意要尽到。”

“你不会给我也拿十个吧?我要一个就够了。”

“端午节,图个吉利,凑个整吧。”

“十个?我怎么吃啊?!”

“让你拿你就拿,煮熟的不会那么容易就坏了。”

“好。”槟榔只好答应,“对了妈,我本来想在电话里告诉你,现在直接告诉你了。我在医院帮你预约了明天的体检,你记得上午九点过去,做个检查,后天的妇科体检我也预约了,这是钱。”她给母亲一只信封,“你去做检查。”

“好好的体检干什么?!”

“本来人就该一年体检一次,你身体那么差,去检查身体对你有好处。以前我没时间想这些,现在让你去你就去。我已经预约完了,你不去也不行了。”

“简直乱花钱!”

“什么乱花钱?真生病才乱花钱。去体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让你去你就去。王姨!”

“哎!”王姨从厨房里探出头。

“我帮我妈预约了明后两天去体检,到时候你陪她去一下。”

“好!”王姨答应,又缩回头去。

“你明天一定要去,已经预约完了,明天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去。”槟榔强调。

“知道了。”苏母很无奈。

等粽子煮熟晾凉后,母亲将二十只粽子装在两个干净的口袋里,又分别将口袋装进两只纸袋里,让女儿提着。槟榔从母亲家出来,只好提着袋子去飖飖店里。

幸好飖飖还在,正坐在一楼沙发上吹冷气看画报。她走进去,也坐在沙发上。飖飖说: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莫莉,给苏小姐倒水。”

“明天是端午节,我妈说过节就该应应景,还说她包的粽子比外面卖的好,所以非要我给你带十个,你拿回去吃吧,吃不了就让雷霆帮你一起吃,要不然你送别人吃也行。总之我妈让我给你,一半肉粽一半糯米,你拿着吧。”

飖飖很惊讶,接过袋子笑道:“阿姨还真想着我。咦?阿姨包的小粽子好漂亮。”她从里面拿出一只,赞道。

“你拿回去慢慢吃,她说放冰箱里坏不了。”

“你帮我谢谢阿姨。那是什么?”她指指她手里的袋子。

“给我的十个,她非要给我十个凑整,我怎么可能吃十个?!”槟榔受不了地说。

“拿回去你和康进一起吃。”

“他根本不喜欢糯米,这东西顶多吃一个,剩下九个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你喜欢糯米吗?不然再给你两三个。”

“别!不用了!我和雷霆一人吃五个都能撑死,你自己留着吧。给我十个已经够多了,明天晚上就吃粽子了。”

“我妈也真是,包那么多!”

“她也是关心你嘛,我妈从来不做这些,她只是偶尔做两碗红枣羹,还要看她有没有时间。”

店门被推开,孟辙从外面进来,莫莉迎上去笑道:

“孟先生,好久没来啦。”

“咦,孟辙来了!”槟榔说。

“嗨,麻雀,都这时候了,你怎么在这儿?”孟辙走过来,虽然很友好,但也很无礼地揉她的长发。

“你来干吗?”。飖飖问,“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你好像很忙。”

“忙着上班。我妈让我来帮她取衣服,什么衣服?”

“莫莉,把上次孟太太订的衣服拿过来。”

“好。”莫莉答应着跑上楼。

槟榔看看孟辙,眼睛一转,笑道:“孟辙,明天是端午节。”

“是吗?”。他显然不知道。

“既然是端午节就要吃粽子,外面买的粽子不如包的好,我送你两个粽子吧!”

“粽子?”

“她妈包了很多粽子,给我和她一人十个,她吃不了,所以忙着推销。”飖飖解释。

“是刚煮好的,我妈给我拿十个,我一个人根本吃不了,给你拿几个,你拿回家自己吃或者送谁,算我送给你的端午节礼物。”她不由分说将手里的粽子从口袋里扔进外面的纸袋,把剩下的还包好,对飖飖说,“借我个袋子。”

“杨杨,拿个袋子来!”飖飖喊道。

杨杨就递个纸袋过来,槟榔把袋子装进纸袋里,给孟辙,笑说:

“正好六个,六六大顺,送你!”

“端午节就送我粽子?”孟辙还是接过去了。

“只有端午节才送你粽子,平常谁吃粽子?这是手工包的,比外面买的强多了。”

孟辙拿出一只小粽子闻了闻:

“味道还不错,包得挺好看的。你妈包的?”

“嗯。”

“你妈手艺不错,你也该好好学学。”

“什么?!我也会,我只是不愿意做罢了!”

“孟先生,你要的衣服。”莫莉把袋子递给孟辙。

“那我走了。”孟辙接过来,拎起两只袋子,吊儿郎当地走了。

他回到家,并不意外地看见全家都在,正围着茶几吃水果。今天是全家团聚吃晚餐的日子,他们显然是刚吃过饭。

“回来啦,吃饭没有?”孟太太问。

她是一个美丽小巧的女人,即使年近六旬,还很时髦漂亮。她有一种很泼辣很有主见的精明气质,不蛮横,但看到她的人都会在她的气势下屈服,这种气质让人很难与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联系在一起。不过她问候儿子的声音虽不算温柔,但很关心。

“吃过了。你的衣服。”孟辙将袋子递给母亲。

“和君盛谈得怎么样?”孟雄开口,问得威严。

“已经谈好了,没问题。”孟辙笃定地回答。

“嗯!”孟雄扶扶金边眼镜,点头。

“我听你爸说你现在在公司很努力,成天不着家,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孟太太关切地说。

“年纪轻轻累点就累点,成天闲胡闹才成问题!”孟雄又训儿子。

“我是在关心儿子,你别又扯到这上边。虽然吃过了,可晚饭是谈生意时吃的,肯定没吃好。我让林嫂炖了海参汤,他们都喝了,阿辙,你也喝一点。”

“不用了妈,我不饿,吃不下了。”

“这是什么?你给自己买的衣服?”孟轲模模弟弟手里的袋子。

“不是,在飖飖店里碰见朋友,她妈妈给包了粽子让她拿回家,可包得太多,她到处推销,非要送我几个。”

“粽子?”

“明天是端午节。”楚琳打消丈夫的疑惑。

“哦,对了,明天是端午节。”

“你还有妈妈会包粽子的朋友?”孟太太问,“男的女的?”

“女的。不过千真万确只是普通朋友,她是飖飖的好朋友,你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

“我看看,我好久没吃粽子了。”孟轲从袋子里翻出一只小粽子,闻了闻,笑道,“看起来不错,闻起来也很香。”他将粽子解开,在糯米上咬一口,“咦?是肉粽?还挺好吃的!”

“是肉粽吗?我还从没吃过肉粽!”楚琳说。

“那大嫂,给你一个。”孟辙递她一个,又给父母,“爸妈,你们也尝尝。”

粽子包得不大,所以吃进去不会觉得太饱,就当成饭后点心了。孟雄将粽叶剥开,说:

“我这个不是肉的。”

“我这个是。”孟太太说,两人换过来品尝。

孟轲吃完一个,扒着弟弟手里的袋子问:“还有没有?”

“没了!”孟辙连忙把袋子抢回来。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我给你留一个就行。”孟轲把最后的两个抢走其中一个,“她就给你这么点,也太小气了。”

“她本来就是从她那份里匀给我的。有那么好吃吗?”。

“味道不错。”楚琳回答,“你大哥最喜欢吃糯米,很早以前就说想吃粽子,可他总不在家,我也没给他买。”

“反正你也不吃糯米,不然把剩下的那个也给我好了。”孟轲还没吃完,闻言,又不客气地把手伸过来。

孟辙赶紧站起来说:“那是我明天吃的,你想吃自己买去!”说完上楼了。

“真小气!”孟轲撇撇嘴,“妈,明天我们家也包点粽子吧?”

“嗯,好!”

“咱们也包一半肉粽一半糯米。”孟雄对太太说。

“嗯,知道了。”孟太太不会做家事,可看起来明天还要交代家里的帮佣包粽子。

五月初五,端午节。

全景集团。

正午时分,康进正坐在办公桌后忙碌着。今天没有饭局,所以午餐可以在办公室里安宁地吃,不会有恼人的打扰,他已经很久没有安静安心地吃一顿午饭了。

秘书抱进一摞文件让他签字,又抱出去,还没来得及关门,芦苇进来,站到康进面前说:

“康先生,刚刚苏小姐来过,送来了这个。”

康进有些惊讶地抬头,芦苇已将一只袋子放到他桌上,他月兑口问道:“这是什么?谁送来的?”

“苏小姐。她说今天是端午节,说如果你中午有时间就中午吃,中午没时间就晚上吃。我想应该是粽子。”

康进愣了两秒,问:“她人呢?”

“走了。她打电话让我下去拿上来,东西给我后她就走了。”

“没上来?”

“没有。”

“哦。”康进惊讶槟榔往他公司里送东西,也惊讶送东西居然没顺便上来看他一眼,他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你去吃饭吧。”

“那还要不要替你另外订餐?”

“不用了。”康进回答,芦苇便出去了。

他走后,康进停顿了两秒,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部打开:一只长方形双层餐盒,打开后,第一层分为两格,大格子里果然放着已经切成小块的糯米粽,旁边的小格子里放了一点糖;下一层放着洗好的小西红柿;还有一个袋子里放着用油纸袋包着的牛肉馅饼。他拿出一套放有筷子、勺子和叉子的盒装餐具以及一包湿纸巾,最后剩下一只保温壶。把壶里的东西倒出来,居然是浓香四溢的鸡片鲜蘑汤。

康进扑哧一笑,喝一口汤,咸淡适中,味道鲜美。咬一口牛肉馅饼,这次馅料里果真拌入了胡萝卜。

晚上,雷霆被招到飖飖家吃晚饭。

“今天吃粽子?今天是端午节吗?”。他坐在餐桌前问。

“嗯。”

“是吗?我都不知道。你包的?”

“不是,槟榔妈妈包的,让槟榔送我十个。”

“哦,她妈妈还真好心,居然给你送粽子。你是因为吃不了,所以才叫我来的吧?”

“你不是喜欢糯米吗?我吃一个,剩下的你吃完,再给你爸带回去几个,他不是也喜欢糯米嘛。”

“嗯,我们都忘了今天是端午节了,他现在不知道正和哪个女的胡混呢。他没在家,下了班就去洗桑拿了。”

“是吗?”。

“袁董事最近在公司里闹得不像话,不是到处散播谣言,就是结党营私挑唆内部不和,我爸也心烦。”

“他没办法下手,你就该替他下手。袁铭一闹得也太不像话,人越老越疯,你再不动手他会以为你好欺负,到时候更不像话。”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正在想该怎么做。”

“他不是和王董事不和吗?”。

雷霆看着她:“借刀杀人?”

“坐山观虎斗也可以,只要你能让他们斗起来。”

“这容易,太容易了!”雷霆笑说,脑子却在高速运转,然后对她笑道,“你可真聪明!”

“我看你是被那些老古板折腾得脑子生锈了。”

“可不是,我天天面对那些人,绑手绑脚都快疯了。”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从毕业就坐上了副总裁的位置,他们当然会看不惯你。”

“嗯!”雷霆扬眉叹气,“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们去休假吧,去热浪岛怎么样?”

“那里太热,而且整个夏天我都没时间。”

“那就等秋天好了。不如去三亚,又近,风景也不错。”

“那还不如冬天去,去三亚潜水泡温泉。”

“这主意好。那我想办法在冬天休一个月年假,到时候我们去三亚潜水泡温泉。”

“好。”飖飖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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