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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骑士精神

槟榔一下午都在看着那美人的袋子,可等了三四个小时美人还没来,这时她和薇薇都不耐烦了,薇薇就说把东西打开,也许能找到美人的电话,好让她来领。她只好将袋子打开,里面有一个牛皮纸袋和一只红色的绒盒。

“咦?这是什么?”薇薇拿起那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发出的光芒让两人都耀眼生花,“哇!”她发出两个人的感叹。

槟榔的心也因为那颗漂亮的红宝石颤了一下,不过赶紧从她手里把盒子抢回来放进袋子:

“我们是找电话号码的,不要乱动人家的东西!”

“喂!那么大一颗红宝石,卖掉一定会发财的!”薇薇在乱说。

“那是人家的东西,你怎么这样?!”槟榔道,又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一叠画纸。

“这是什么?”薇薇问,“她是画画的?”

上面画的全是时装,槟榔笑道:“哇,原来是个服装设计师!”她看到画纸右下角有漂亮的英文签名——“”。

“写的什么?”薇薇问。

“葛洛莉亚……康。”槟榔念出英文,“这应该是‘康’吧?咦?她也姓康?”

“还有谁姓康?”

“没有啦。”她挥挥手,向袋子里看,终于找到了有用的线索,里面有一部手机。

“哇,苹果手机!我在广告上看过,好漂亮!那女的可真有钱!”薇薇叹道。

“她当然有钱,不然能开得起保时捷吗?这上面一定有她朋友的电话,能联系上她。”槟榔翻开手机通讯录,从好友那一类里找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叫“雷霆”的人,她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

“喂,美人儿!”一个快乐而悦耳的男中音传来。

“您好,”槟榔紧张地问,“请问您是这部手机主人的朋友吗?”。

“你是谁啊?”

“是这样的,您朋友把一个袋子落在我们店里了,里面有手机和服装设计稿,您能联系上她让她来把东西取走吗?”。

“没问题,你那是哪儿?”

“salt咖啡厅。”她觉得他似乎想自己来取,便说,“请您让她本人来取。”

“为什么?”对方笑道,“我去不行吗?”。

“呃……”槟榔觉得他问得很白痴,“先生,我不认识您,所以请您让那位小姐来,我才能把东西还给她。”

电话里传来一串笑声,接着手机被挂断。槟榔莫名其妙,觉得这人有点神经病。

她和薇薇在店里一直等到快七点,本来要赶着下班都没法走,她不放心把东西交给薇薇独自拿着,怕她乱来。直到七点半,店门被推开,一男一女从外面走进来。

槟榔第一次看清下午时的那个美人,没想到竟是一个混血。这女孩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古铜色肌肤,身高足有一米七八往上,一身红色洋装笼住近乎完美的魔鬼身材。她梳着深棕色卷发,脸形轮廓综合了东西方的特点,美人沟很深,鼻梁挺直,而那对眼睛则是纯粹的欧式深眼窝,有着深灰色的瞳仁,看上去非常深邃迷人。丰满的嘴唇涂着桃粉色的唇膏,性感甜润。这是个天生的尤物,她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她比梁雪还好看,而且更贵气。

跟着她的是一名与她年龄相仿的英俊男子,比白天那个还帅。一米八、九的个头,体格健壮,穿着一身笔挺的蓝西装,头上喷了不少发胶。肤色白净,眉毛浓密,眼睛很大,鼻梁很挺,嘴角噙着笑容。他的左耳戴着一枚熠熠生辉的钻石耳钉,长得虽漂亮但不阴柔,看上去像个快乐的阳光王子。

他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保镖,这大哥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帅哥一进来,薇薇立刻被夺去呼吸。

槟榔还比较镇定,男人她见多了,虽然这个比较帅,可也是男人一个。也因此,当帅哥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时,她只是礼貌地笑笑,对那名美女说:

“小姐,这是你的袋子,里面有你的手机和设计稿,手机是在你的文件袋里找到的。你点点看。”

“真是谢谢你。”gloria笑道,露出八颗洁白的牙。不同于下午时的冷漠,她对人很客气亲切,将自己的袋子接过来粗略地看看,说,“谢谢你,我丢东西都不知道,多亏你捡着了。”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雷霆笑问槟榔。

“对。”她礼貌地回答,问gloria,“没少东西吧?”

“没有。”gloria笑说,“真是谢谢你,别的倒无所谓,里面的设计稿很重要,麻烦你了。这是给你的。”她从包里拿出一叠现金递给她,“一点心意。”

“不用了!不用了!”槟榔连忙推辞,“真的不用!你落东西,我们帮你看一会儿也是应该的,真的不用!”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雷霆劝说。

“真的不用!”槟榔硬是把钱还给对方。

“那我该怎么谢谢你才好?”gloria笑问。

“真的不用了!应该的!没关系!”

“那谢谢你了。”对方又道谢。

“没关系。”槟榔再次说。

两人见她不收钱,只好拿着东西走了。

“你怎么不收钱?她给,你就拿着。她那么有钱,再说那是你应得的。”薇薇道。

“拾金不昧是美德,况且越是在有钱人面前,越要维护尊严,不然他们会看不起你。”槟榔解开围裙。

“要是我,我就收!”薇薇哼道。

“我得走了,明天见,拜拜!”她背起包,边走,边摘掉眼镜。

“拜拜!”薇薇扁扁嘴。

槟榔把眼镜收进包里,推门出去,想到马路对面乘地铁。反正她现在已经是老员工了,也不介意会迟到。正走着,一辆保时捷跑车突然开到她身边,停下,gloria在上面笑问:

“你这是去哪儿?”

“哦,我去地铁站,要去上夜班。”槟榔望着她的跑车发怔。

“那正好,我送你。”

“不用了。”

“没关系,上车吧。”gloria笑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正好送你一程。”

“真的不用,地铁站很近。”

“那我送你怎么样?”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回头,刚刚的那个雷霆正站在她身后,把她吓得差点尖叫,下意识倒退一步。

“小美人!”雷霆绽开一抹勾魂摄魄的笑,“你不戴眼镜简直就是麻雀变凤凰!刚刚我居然没发现!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雷霆,你干什么?!”gloria哭笑不得,对槟榔道,“别理他,上车!”她把车门打开。

槟榔就上了她的车,因为觉得那个雷霆有点毛病。

“把我送到前面的地铁站就好了。”槟榔礼貌地说,这是她第一次坐保时捷,真兴奋!

“好。”gloria含笑答应,开车前往。

雷霆见她们走了,转身回到自己的座驾上,叫司机跟着。

“你一天打两份工吗?”。在车上,gloria问。

“对,下午一份晚上一份。”槟榔拘谨地笑答。

“哦,这么辛苦啊!”

槟榔只是笑。gloria开车把她送到附近的地铁站,还特地调头,将车停到另一侧车道前的地铁站口。她下车,笑道:

“谢谢你了!”

“没关系!”

这时那个雷霆又从后面的轿车里下来,走到槟榔面前,笑问:

“小美人,把你的电话给我,改天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呃……先生,我不认识你。”

“你把电话给我,我们就算认识了。”

“不好意思,”这人也太自来熟了,槟榔对gloria说,“我赶着去上班,所以先走了。”说完,匆忙跑进地铁站。

“哎!”雷霆喊一声,好笑地道,“她跑什么?!”

“还不是被你吓的。她看起来没多大,你别那么无聊行不行?上车。”gloria说。

雷霆笑着上了她的车,后面的司机、保镖赶紧开车跟上他们。

春季的第一场丝雨,下得不小,哗啦啦的。

槟榔打着伞跑去上班,从地铁站一直奔跑到娱乐城的房檐下,身上半湿,小腿全是水。她收了伞,模模湿漉漉的头发,一转身,把她吓一跳,周恒正噙笑站在她背后。

“你站在这儿干吗?!”她尖声问。

“你身上都湿了。”周恒笑说,递给她一张纸巾。

“不用,谢谢。”她礼貌地道,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纸巾,一边擦一边往里走。

“苏苏,你不觉得你对我的态度过于冷淡吗?”。他跟着她问。

“如果我不冷淡一点,你说不定会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只是不好开口,可其实我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她实话实说。

“那是因为你太防备我,只要你稍微松懈一点,我们交往看看,也许你就会对我改观。你总这样拒绝我,我很难过。”

槟榔停住脚,无奈地看着他:

“我们两个现在没什么关系对吗?那你是不是难过我应该不必在意对吧?况且我不想和你有关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为什么还总跟着我?你干吗那么执着?如果你在另一个目标上去执着的话,也许现在你早就成功了。这里有那么多女孩,你可以随便挑一个。”

“但我只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

“你不是不喜欢我,你是不了解我。”

“你这是在钻牛角尖,如果你认为你的想法可以代替我的想法的话,那你也可以自己去和自己谈恋爱。”槟榔想走。

“苏苏!”周恒一把拉住她的手。

“我再说一次,别随便碰我,我现在还没上班呢!”

周恒只好放手,他想说服她,可他说服不了。她就像块石头,什么都无法打动她:

“那你说,我到底该用什么方式才能打动你?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给我机会?”他问。

“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给你机会,因为我对你没意思。”

这时,小芬从远处走过来说:“槟榔,快来!红姐找你!”

“哦。”槟榔答应,转身跟小芬去了,来到红姐的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问,“红姐,你找我?”

“嗯。”红姐模着自己的额头,“苗苗今天临时请病假,所以今晚午夜场你再替她一次。”

“跳钢管舞?”

“对。你现在下去和她们排舞,教你怎么跳你就怎么跳。”

“怎么又是我?菲娜姐同意吗?”。

“她是不是同意有什么关系?我同意才重要!会跳的不是不在就是回不来,只能靠你了。你去吧,回头我给你包笔奖金。”

小芬就扒拉槟榔,把她带下去。跳舞她不担心,反正只是撑场,也不会给她太难的动作。况且她学跳舞已经有一阵了,还不错。只是菲娜那儿,她可不想和她有什么正面冲突。

小芬把她送到练舞室,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有几个女孩正在练舞。菲娜也在,一见她就皱眉头:

“她怎么来了?”

“今天大家都很忙,没时间,所以她来顶苗苗的位置,反正只有一场。”小芬说。

“她根本不是跳舞的!”

“她跳得还行,上次也顶过苗苗。”

“我可不和她跳,她要是搞砸了,我可丢不起那人!”

“这是红姐的意思。最近你们这些人越来越不守规矩了,成天散漫,关键时候找不着人。幸好后场有个会跳舞的可以顶一下,你别挑三拣四的。红姐正心烦呢,你别往枪口上撞。”小芬说完,拍拍手,道,“都过来,我把要领再说一遍。”

菲娜瞪了槟榔一眼,倒没说什么。

午夜时,最疯狂的夜场开始了。槟榔只上过一次,其他时候偶尔会在台下看。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奖金和红姐非要她上,她还真不习惯浓妆艳抹地站在舞台上给人看。幸好她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钢管舞这种东西本来就要在昏暗的环境下才会显得邪魅。而人们的目光一般都会放在领舞身上,很少会有人去关注她这个绿叶。化着大浓妆,穿着清凉地准备上台,上台前,菲娜还狠瞪她一眼:

“你小心点,别给我搞砸了!”

“哦。”槟榔答应一声。

上台后,台下坐了不少人,在黑暗里显得乌烟瘴气的。一群钢管女郎随着激烈的节奏热辣地摇摆,一根钢管在她们的手中就像武器,随着蛇一样地舞动,直直地刺进男人的心窝。舞曲和舞姿同样令人心潮澎湃、血脉贲张。那一连串的诱惑足以夺去不少人的呼吸。

槟榔是抱着早跳完早拿钱的态度,不过还是努力地出色发挥,绝不让自己失手。事实上整场表演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她失手的几率也不会太高。她对自己的舞蹈很满意,下台后很放松。不过她也知道,回后台卸妆时,菲娜一定会修理她一番。

“跳得不错。”小芬拍拍她的肩。

“谢谢小芬姐。”槟榔笑说,坐在桌前把浓妆擦淡。

就在这时,“啪——”一只手拍在她的桌上,菲娜靠在她的梳妆台旁,冷笑:

“不简单啊,以你这样的势头,说不定有一天你也打算把我踢下去,把我踩在脚底下了。”

“菲娜姐,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吗?”。槟榔起身笑道,“我又没有菲娜姐漂亮,又没有菲娜姐你这么有才,我怎么可能取代你嘛!你根本就是无可取代的!”

“你别说得好听!”菲娜叉着腰道,“你那点小算盘我会不知道,先巴结我,再抢我的客人抢我的生意,是不是?”

“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服务生抱进一只价格不菲的大花篮,说:

“苏苏姐,康先生送你的花篮,他在一号包厢等你。”

“哦,把花篮放到我那边去。”

“是,苏苏姐。”

“你还说没有!”菲娜瞪住槟榔,“你没有我的客人会送你花篮?会在包厢里等你吗?”。

“菲娜姐,理论上我们这些人是不能拒绝客人的,客人要我们去我们必须得去,不然客人一投诉,那可怎么办?不过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让我去,那我听你的,我这就去告诉康先生,说我不能陪他,因为你不让。”槟榔说着要走。

菲娜一把将她拉回来:

“你诚心的是不是?你是诚心想和我作对是不是?”

“菲娜姐,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吗?我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那你要我干什么?我也得养家,我也得活着,你总不能让我呆在那儿什么也不干啊!”

“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要你离开这间娱乐城!”

“菲娜姐,我什么也不会,只能干这行。你要让我辞职,那你还不如去让红姐辞退我比较快。姐姐,不好意思,既然你没不让我去,那我现在得走了,客人等急了是会投诉的!”她说完,一溜烟跑了。

菲娜气个半死,周围人全在看热闹。

槟榔一路小跑到包房前,把门推开,康进独自坐在包厢里,见她穿着在舞台上表演的服装进来,笑说:

“我没想到你还会跳舞。”

“你看见我跳舞了?我都没看见你。”她笑道,坐在他身边,“今天下雨,你怎么来了?”

“我看下雨天来的人也不少。我从前没看过你跳舞。”

“我是帮他们撑场,今天应该跳舞的请病假了。”她倒杯红酒,喝一口,“我一点也不喜欢上台,要不是红姐非让我去,我才不去呢。那么多人看我,我会紧张。”

“我可看不出来你还会紧张。”

“我是很胆小的那种,人一多就紧张。对了,谢谢你送我花篮。”

“你喜欢吗?”。

“喜欢。从来没人送过花给我,你第一次就送我花篮。”

康进笑笑,槟榔探身倒杯酒,递给他。他接过来,她问:

“你一个人来的?”

“嗯。”他点头。

“哦。”她扬眉。

“你怎么不问我最近为什么没来?”顿了顿,康进问。

“你就是来了,也未必会找我。你有一阵子没来了吗?”。

“你一点也不像这儿的女孩,怎么对你的客人一点也不关心?她们可是想尽办法抢客人的。”

“我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是我的客人,别人抢不走,不是我的客人,我也抢不着。”

就在这时,服务生敲门进来,送进新鲜的果盘和一些零食。服务生是周恒,用眼睛在槟榔和康进之间扫一下,那表情就像撞见他老婆跟别的男人搞上了似的。

“那男孩在追你?”周恒走后,康进漫不经心地问。

“好像是吧。”她吃着杏仁说。

“我看他那个样子好像很喜欢你。”

“算了,我都不知道他喜欢我哪儿!喜欢一个陪酒小姐,我看他是有毛病!以为演《茶花女》呢,我又不是玛格丽特!”

“怎么,你不喜欢他?”他笑问。

“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喜欢他?”她反问。

“像你这种年纪,正应该是对爱情充满幻想的时候。”

“爱情?在我还没有能力掌控我的生活之前,我不需要爱情。”

“哦?”他感兴趣地笑问,“那对你来说,怎么样才算是完全有能力掌控你的生活?”

“首先要有很多钱。”

“有钱就能掌控生活吗?”。

“当然了,自从人类发明钱币开始,人类就进入了金钱时代,一直到现在。金钱时代的人想要掌控生活当然就要努力赚钱了。”她望着他,“再说像你这种有钱人居然问我‘有钱就能掌控生活吗’,让我感觉好奇怪。有钱是不是能掌控生活,我想你应该最清楚吧?”

他扑哧一笑,说:“你还挺直率的。”

“直率点不好吗?”。她问。

“好。”他回答,笑道,“而且很有趣。”

槟榔嘻嘻一笑,问:“要不要来点杏仁?”捏起一颗杏仁,递到他嘴边,这次他没拒绝,张嘴接了。

“你好像很喜欢吃杏仁。”

“嗯,尤其是美国大杏仁。”她笑答,不愿他总把话题绕在自己身上,便问,“那,你真的是华裔吗?”。

“嗯。”

“第几代?”

“第二代。”

“这么说你父母是第一代啦。”她惊讶地道,“听说那时候华人在国外很受欺负的。”

“嗯。”他轻轻地点头。

“你在美国出生?”

“对。”

“那你怎么会说中文?”

“我从小家里就说中文。”

“那你会说英语吗?”。槟榔兴致勃勃地问,见他看着她,便回过神来,说,“哦,对了,你在家说中文,在外面得说英语。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她想了想,问,“那你都住在美国哪儿?”

“小时候在加州,大学毕业后在纽约。”

“大学毕业?”她羡慕地问,“你是大学毕业?你在哪所大学?肯定是美国的大学了,是斯坦福吗?”。

“不是,是宾夕法尼亚大学。”

“哇!你学什么?工商管理?”

“对。”

“哇!”她惊叹,“你是沃顿商学院的!”

“你知道沃顿商学院?”他有些惊讶。

“我当然知道!美国的著名学府我都认得!”她艳羡地道,“你居然是沃顿商学院毕业的,那儿很难考!你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父母?他们是医生。”

“都是医生?”

“对。”

“也是一流学府的?”

“他们是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的。”

“哇!”她忽然觉得,他在她眼里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阳,“原来是一家子书香门第!真厉害!”她端起杯喝酒,有点沮丧地道,“听说在国外医生很值钱,你们全家都是高才加高财!”

他不以为然地笑笑,问:“你对美国的大学很感兴趣吗?”。

“当然了,去美国留学一度是我最大的梦想,那里有全世界最一流的大学。”

“在国外,心理医生也是很赚钱的行业。”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想做嘛。不过那个梦想太遥远了。”槟榔摇头,顿了顿,问,“你还在纽约呆过?”

“嗯。”

“那可是个好地方。”

“你去过?”

“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去过?我要是都去过纽约了,我还在这儿干什么?我在书上看过。纽约和巴黎,那是我最向往的两个地方,如果能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就太好了。”她兴奋地笑道。

“我发现你有很多梦想。”他微笑着说。

“嗯,可惜全是空想,没一个实现的。”

“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平时?”她模模自己的长发,回答,“赚钱啊。”

“除了赚钱呢?”

“除了赚钱?看书和看电影。”

“是吗?喜欢看什么书?”

“什么书都看,看的最多的是古典小说和历史。”

“历史?”

“嗯。就是讲以前的事,《资治通鉴》、《三国志》、《克里奥帕特拉传》之类的。”

“你看过《资治通鉴》?”

“看过,是从图书馆借的。以前没事时总去图书馆,不过现在差了,因为时间不够。我白天兼职,晚上上班,一周四天还要上课,不太有时间。”

“上课?什么课?”

“钢管舞和琵琶。”

“你还会弹琵琶?”

“算是吧,学了一阵。我一直喜欢民乐,其实最想学的是古筝,可家里太小,没地方放,所以只好先买个琵琶学学。不过琵琶的声音也很好听,《十面埋伏》,我最喜欢的曲子。”

“你很有内秀啊!”他有些意外地笑道。

“这算什么内秀?”她好笑地说,“好多人从小就开始学乐器了,我也很想学,可条件不允许,所以现在算是补偿童年的遗憾,可到底还是不如从小就开始学的人。”

“音乐只是传递心情的手段,一种自由的消遣,如果太在意功底薄厚,那就等于给音乐上了一层枷锁。”

她思考片刻,觉得很有道理,就笑了。他问:

“你说你喜欢历史?”

“是啊。”她点头。

“对哪部分最感兴趣?”

“哪部分都有,我会对某个人特别感兴趣,然后再对那段历史感兴趣。而且我对女人特别感兴趣,窦太后、萧太后、克里奥帕特拉、玛丽.斯图亚特、叶卡特琳娜二世。不过如果非要说出一部分的话,应该是中国唐朝。唐朝发生的事很多,而且特别乱。高阳公主喜欢她亲哥哥,还和很多人有过婚外情;武则天是唐太宗的才人,后来做了唐太宗他儿子的皇后;再后来杨贵妃也是唐玄宗的儿媳妇;接着开始安史之乱,据说杨贵妃和安禄山还有过一点关系。”

“你怎么总关心这种事?”他哭笑不得,“再说安禄山和杨贵妃那是谣传。”

“无风不起浪嘛。”

于是接下来两人开始讨论杨贵妃和安禄山到底是不是有一手,又由这个话题转到唐朝的所有正史野史上,再由唐朝历史延续到世界历史。槟榔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一个客人在娱乐城的包厢里辩论中外历史,而这个客人居然还是个投资金融地产的商人。她更没想到康进居然精通中外历史。两人聊了数个小时,天南海北,博古论今,聊得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刚刚说过了什么。康进给槟榔讲了很多故事,槟榔也和他争论了一些她熟悉的人物和对历史的看法。每当她跳起来不苟同他的看法时,他总是在微笑,好像说她是在感情用事,强词夺理,小孩子想法,这让她更加不满意,于是她的论理论据更多起来。他们越说越多,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越来越不拘束,他们这辈子都没和一个人说过这么多废话。

到最后,话题居然转到清朝,竟然又在争论孝庄太后和多尔衮是不是情人关系,槟榔说是康进说不是,为此争论不休。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周恒推门进来对二人说:

“苏苏,已经三点了,打烊了。”

“这么快?!”槟榔惊讶地说,见康进在看手表,就顺手拿过他的手腕看看,“还真的三点了!你今天还真是包了我的场。”

“难道你还打算在我包了你的场,付了钱之后,等我走了再接别人吗?”。他笑问。

她扑哧一笑,站起来道:“我得去换衣服,然后要回家了。”

“好。”他也站起身,将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你去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很晚了,我用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和同事拼车走。”

“我送你不是一样吗?你还能省车钱。”

“我不和客人有私下里的来往,我在下班后上了你的车,不就等于我出去陪客了嘛,那属于接私活。”

“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他啼笑皆非,“想得还真多!”他从皮夹里拿出小费递她。

“谢谢康先生!”槟榔笑着接过来。

“真的不用我送?”

“不用。”

“那你也不送我出去吗?”。他问。

她笑了,将他送出去。两人站在娱乐城的大门前,天还在下雨,一辆奔驰开过来,司机下车开车门。他转身对她说:

“把电话留给我,有时间我找你。”

槟榔笑道:“想找我就到这里来吧。”

康进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笑看着她。槟榔则用一副公式化的表情笑说:

“慢走,谢谢捧场,欢迎下次再来!”

康进有点不可思议她由刚刚的热情就因为下班而转为现在的客套,他对她有点迷惑。他望着她,不过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捏捏她的脸蛋,转身上车走了。

夏季来临,这里比北方的夏天热得多,简直要把人烤化了。

午后,槟榔躲在咖啡厅的吧台后翻报纸,看娱乐版时,忽然心中一动,娱乐版第二版一个角落里有这样的标题——人气美女梁雪庭,揭开《**佳丽》的秘密。在那下面,她看到梁雪的照片,照片很大幅,照得很漂亮。梁雪改了名字,彻底告别了过去。她心里很高兴,虽然她现在不和她联系了,但她终于走上了那条她梦寐以求的道路。

“你在看什么?”薇薇凑过来问。

“没有。”她笑说。

“是梁雪庭!”薇薇夺过报纸,“她的那个《囚梦》演得可好了,里面的裘梦梦好可怜!她长得真漂亮,听说这部《**佳丽》也很好看,已经宣传了很久,过几天就要开演了。”

“是吗?她演谁?”

“一个宠妃,听说很坏,跟她上一个角色截然相反。本来试镜时让她试武贵人,不过她说她更喜欢李贵妃,所以两个都试了,结果导演选她演了李贵妃。”

“哦。”槟榔听了觉得很高兴。

就在这时,她一回头,只见苏母已经走到门口,正在外面向她招手。薇薇说:

“咦?你妈来了。”

槟榔走出去,问:“妈,你怎么来了?大热天你去哪儿了?”

“我出来买点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我好久没回家了,你也不常打电话。我给你拿了点东西。”母亲把提兜递给女儿,“我刚去超市看见馄饨在促销,就买了两袋,你上午不爱做饭时就煮着吃。”

“好。”槟榔接过来,“雇主怎么样?”

“挺好的,人很和气,家里就三个人,活儿也不多。”

正在这时,一阵强劲的引擎声响起,一辆黄色兰博基尼从人行道下开上来,停在咖啡厅门前的车位上,耀眼的跑车差点没夺去母女俩的呼吸。上次和gloria一起来的男子衣冠楚楚地从车上背光下来,噙着笑,简直像镀了一层金。

“我得走了。”苏母回过神,对女儿说,“我那边还有活儿呢。你自己在外面注意安全。”

“哦。”槟榔答应,母亲就走了。

“那是你妈妈?”帅哥走过来笑问,后面远远地跟着两名从黑轿车里下来的保镖。

“哦。”槟榔回答,礼貌地说,“先生,欢迎光临,里边请。”这男的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雷霆”吧?她边想,边转身回店里。

雷霆跟进来,并没有要找座位坐下的意思。薇薇热情地迎上来要他里面请,可他却站在吧台前看着槟榔。

“呃……先生,你可以随便坐。”槟榔疑惑地道。

“没关系,我想站着。”他嘻嘻笑说,靠在吧台上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

“啊?”她一头雾水。

“有问题吗?”。他问。

“没有。”也没什么不行的,“那请问要点些什么?”

“一杯绿茶。”

“好,请稍等。”她着手给他倒绿茶。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雷霆盯着她,问。

“她是二月份开始上班的,做兼职。”薇薇抢答。

“你的绿茶。”槟榔把绿茶放到他的手边。

“多大了?”他又问。

“她十九,我二十。”薇薇又抢答。

“不好意思,小姐,”雷霆对火鸡一样的薇薇浅笑,“这是小费,不介意我和她单独谈谈吧?”他将一张百元大钞放在她面前。

“不介意!不介意!”薇薇赶紧抓起来,闪一边去。

槟榔见此情景,冷笑一声,接着雷霆又将目光转向她:

“这么小就出来工作,勤工俭学?”

“先生,你是来喝茶的,还是来和我聊天的?”她不悦地问,对这男人有点反感。

“我来喝茶,顺便也想和你聊聊天。”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眨眨眼,笑答。

“那真不好意思,先生,本店不设陪聊服务。”

雷霆更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扑哧一笑:

“有意思!我就喜欢你这种的女孩,正气凛然,可爱!”

“正气凛然?”她抹着吧台,哼笑,“这有点乱用词汇。看样子你也不小了,二十多了吧?”

“嗯,我二十五。”

“哦。你不觉得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搭讪,很不正常吗?”。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他手一摊,笑道,“聊聊而已,互相了解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我一点也不想了解你。再说有女朋友的人怎么能到处搭讪?”

“女朋友?哪个女朋友?”

“上次和你来的那位小姐,那位小姐多漂亮。”

“你说她?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我的好朋友。”

“不是女朋友,干吗不变成女朋友?她又漂亮又有钱,人也好,还是设计师,多好的职业。你们俩站在一起很相配。”客人进来,她拿起饮料单前去招呼,又把客人点的饮料送上去。

雷霆用眼睛盯着她来来往往,等她重新在吧台后站定,他问:

“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兜风怎么样?晚上我请你吃饭。”

“不用,谢谢,我没时间。而且我不和男人兜风,我不认识你。”她回答,用抹布抹吧台。

雷霆闻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笑道:

“这是我的名片,我们现在算正式认识了。”

槟榔接过来,念道:

“高伦集团副总裁雷霆。高伦集团?证券公司?卖股票的?”

“你知道?”他诧异地扬眉。

“二十五岁就是副总裁了?”她细细地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开一辆兰博基尼,有保镖。你爸爸不会是高伦集团的董事长吧?”

“是董事局主席。”雷霆笑道,“你猜对了。”

“哦!你是独生子吗?”。槟榔忽然想起从前报纸上一则高伦集团太子爷和金凯拉集团二少爷酒后驾车的消息,“你没哥哥吧?”

“没有,就我一个。”

“哈!”槟榔哼笑,“所以你就是上次酒后驾车把人给撞了,高伦集团的太子爷,马路杀手?!”

“我……”他绝没想到她会提这个。

“长得不错,怎么这么坏?做杀手!”

“哎!”他辩解,“那根本不关我的事,是那人自己横穿马路,就因为我开的车好,所以大家都骂我,现在社会的仇富情节太严重!”

“你没酒后驾车吗?”。槟榔看着他,蹙眉,“你考驾照时没读过酒后不能开车吗?”。

“我……”

“有钱人,真让人受不了!”她摇头。

“喂,小姐!”他明显自尊心受挫,“你知不知道我可以随时把你这间咖啡厅买下来!你对我这么不礼貌,我可以随时叫你丢工作!”

“无所谓,这间咖啡厅又不是我开的,你买不买都不关我的事。我是做兼职,又不是做主业,我随时都可以换工作。”槟榔看着他,“太子爷,你要对人有点礼貌,不要动不动就拿钱砸人,那是很不懂得尊重、很没礼貌的行为。有钱就该像个绅士,那样才会显得你有教养。拿钱说事是暴发户的行为。”

“我还用你教训我啊?!”他不高兴地说。

“你不想听可以走,我又没非要你站在这儿给我参观。你可是马路杀手太子爷,看一眼我都怕会折寿。”她翻着报纸道。

“你……你这样对客人,你就不怕我投诉你?!”

“那你就投诉我好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做兼职,我可以随时换工作。”槟榔无所谓地说。

雷霆瞪着她,这时又有客人进来,她拿起饮料单赶上去说声“欢迎光临”。等她忙完客人,再次回来时,雷霆已经走了。幸好他付了账,钱被放在吧台上。

槟榔也讨厌张扬的富家子,因为那会让她有种不公平的感觉。

夏天的傍晚依旧炎热,高湿度的晚风吹得人身上黏黏的很难受。

槟榔下班后买了豆浆和馅饼当晚餐。离晚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想在附近的商圈逛逛,事实上,是想去看珠宝店的橱窗里陈列的一款漂亮的蓝宝石手链。她站在橱窗前喝着豆浆向里面张望,心里发出“哇”地惊叹声,光看着就眉开眼笑。她倒不是想买,也买不起,她只是想看看。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笑问:

“你在看什么?”

槟榔吓一跳,回过头,惊诧地发现康进正站在她身后,他的一只手放在西裤口袋里。她低呼:

“康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我公司就在附近。”他笑答。

她看一眼他停在路边的车:“你是路过吗?”。

康进并没回答,而是凑上来也看橱窗里展示的首饰,笑问:

“在看这条手链?”

槟榔被他这么问,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子发热,尴尬地说:“我就是随便看看。”

“为什么不进去看?”

“啊?”

“隔着橱窗看有什么意思,既然喜欢就进去试戴一下。”他说着,虚揽住她的腰,让她往里走。

“不用了,康先生!”她赶忙跳月兑他的包围,讪笑道,“那种东西不适合我,况且我也买不起,进去试也不好意思。”

“如果戴着合适,我就送给你。”他浅笑说。

“不不不,那就更不行了!”她连忙摆手,“我真的只是看看。那种手链就算给我,我也只能摆着,没地方戴。”

康进很感兴趣地望着她,槟榔被他瞧得不自在,就笑道:

“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先走了。”

“一起吃饭吧?”他又说,看看她手里的简餐,“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等下还要上班,来不及了。那我先走了。”她说完转身离开,急于摆月兑掉这种尴尬,并很快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

康进望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眉微蹙,过了一会儿,微笑起来,回头看看珠宝店的橱窗,走进去。

当晚,槟榔正坐在休息室补妆,康进的助理忽然出现在门口,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只蓝盒子:

“苏小姐,康先生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槟榔狐疑地接过来,打开,那条精致美丽的蓝宝石手链就那样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在她眼前,在诱惑着她,仿佛在和她说话:

“你看我多漂亮啊,戴上我,你将是最美丽的女孩!”

槟榔赶紧把盖子合上,她的心在扑扑跳,脸上有些发烫,不愿再看一眼,讪笑着对助理说:

“不好意思,请你把这个还给康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对不起苏小姐,康先生只让我送过来,可没让我再拿回去。那我先走了。”他说完礼貌地颔首,转身出去。

“哇!”一群女孩立刻围上来笑道,”天啊,好漂亮!康先生是不是看上你了?送你这么贵的手链,你好福气!走的什么运,那么一条大鱼被你钓上了!千万抓紧钓竿,可别让他给跑了!”

槟榔则心烦意乱,她的心在发颤,所以不愿再碰那盒子一下。最后她把手链藏到她的床底下,急切想找机会把这颗“定时炸弹”还回去。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康进又没了音讯,使她把本想在还手链时要说的台词又给忘了。

康进送槟榔蓝宝石手链的事在娱乐城传得沸沸扬扬,很快便传到周恒的耳朵里。她刚来上班,穿过前场,走在里面的长廊上时,他忽然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拽住她:

“苏苏!”

“你干吗?”。她惊叫,“吓我一跳!”

“他们说康进送你一条蓝宝石手链,他为什么要送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你?”他一副质问的语气。

“我怎么知道?你干吗不去问他?”

“你是不是跟他怎么样了?他看上你了?”

槟榔眉一皱:“这和你有关系吗?”。

“我是为你好!你这么年轻的小女孩,他是个老头子,你不要因为贪慕虚荣就什么都答应了,那样你就完了!”

“周恒,你认为我需要站在这里让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你是不是管太宽了,我和你又不熟!”她有些发怒。

正在这时,小芬姐过来说:“槟榔,过来,红姐叫你!”

槟榔就跟过去,可这次小芬却把她带往化妆间,她问:

“不是红姐找我吗?红姐在哪儿?”

“在化妆间。”小芬回答,把她带到化妆间。

红姐果然站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两个姐妹。

“你现在上班怎么总迟到?”红姐说,“你有笔大生意,赶紧把衣服换了。”说着一个手势,另外两个女的就上前把槟榔捉住,开始帮她月兑衣服。

槟榔不知所措地问:“这是干吗?”。

“我不是说了吗,今晚你有个大客户,所以打扮得漂亮点。”

“红姐,我说了我只陪酒!”

“你是去陪酒。今晚康先生要和人谈生意,你去帮他挡酒。他说了,小费加倍。”

“啊?出席饭局?为什么是我?b牌不是不出席饭局吗?”。

“傻丫头!”红姐给她套上一条白色小礼服,“这就说明康先生看上你了!碰到那头大肥羊,一定要抓牢,千万别放手!”她说着点根烟,指挥小芬给槟榔梳头。

“我才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都五十多了,而且肯定有老婆!”槟榔瞪住镜子里的自己说。

“那又怎么样?成功男人都是这种年纪。你要想找个年轻又有钱的,那那人不是个骗子就是家里还有个老不死的娘。”红姐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你还年轻,什么都不懂。我干这行这么多年,男人见的太多了。我告诉你,无论到什么时候,人都不会比钱更可靠,我不光是说男人,女人也一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所以做人还是实际一点。你看见小琴没有,她结婚了吧,我告诉你,她是嫁出去了,可我把话放这儿,早晚有她后悔的一天。记住我的话,自己不想翻身,你就永远无法翻身。自己不去改命,没人可以帮你改命。‘贫贱夫妻百事哀’,唐诗三百首,我只记得这一句。”

“这我知道,可我不想踩着男人往上爬,我没那种头脑。”槟榔模模自己的发髻,“你确定我只是去吃饭吗?”。

“是啊,他付的就是饭局价,你以为他还会骗你然后赖账吗?康进是这么多年来,我见过的最像样的一个男人。虽然他年纪大了点,可你不觉得他挺有魅力的吗?”。

“红姐,你已经有老公了!”

“我是叫你脑子灵活一点!”红姐推一下她的头。

“吃完饭我可就回来。”槟榔闭上眼睛让小芬帮她刷眼影。

“你不用回来了,康先生今晚把你包下了,如果你能摆月兑他,你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这衣服看起来很贵,谁的衣服?”

“他让人送来的。你和他出席饭局,怎么也该装修一下门面。”红姐将一双白色高跟鞋放到她的脚下,她换上站起来,红姐说,“你出去等着吧,这时候车应该来了。”递给她一只手包。

槟榔将自己要用的东西全装进去,站在镜子前照了照,笑道:

“哇!我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像不像电影明星?”

“我倒觉得像小三儿!”莉莉哈哈笑。

“我也这么觉得!”小芬“哧”地笑了。

“是什么不重要,有没有好衣服,那才是最重要的。”红姐拍拍槟榔,“快走吧。”

槟榔就踩着十寸高跟鞋,婀娜多姿地出去,一路上男服务生惊艳的目光不断。周恒见状,迎上来问:

“你去哪儿?”

“去上班!”她简短地回答,越过他,走出夜总会。

很快,一辆黑奔驰轿车从远处开来,停在她面前。康进的助理从副驾驶位上下来,打开车门。康进从车里出来,穿着一身灰色boss西装。他站在车前仔细地打量她一番,像是看到麻雀变凤凰的奇迹,眉一扬,笑了:

“很漂亮!”

“谢谢。”槟榔笑说。

“你更适合这样生活。”他指指她身上的衣服,道,“上车吧。”说完,将她让进车里。

槟榔就钻上车,康进在她旁边坐定,司机把车驶离娱乐城。

一路上康进没和她说话,她也就没说话。汽车最后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前,他下车,把她扶下来。她从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地方,望着那奢华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场所,眼里闪过一丝惊叹。

康进注意到了。不过槟榔的眼眸旋即平静下来,她从剔透的玻璃门上收回目光望向他,见他正在看她,便眼露疑惑。

康进笑着,不过没说什么,只是拉起她的手挂在他的臂弯里,让她挽住他的胳膊,然后将她带进去。

乘电梯上楼,来到一间大包厢里,有几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挺有钱的,还有几个和她一样年轻美艳的女子。康进与他们一阵寒暄,是谁槟榔不知道,不过都是这个集团那个集团的。于是坐下来,点菜,上菜,她开始跟那些人喝酒。她不明白现在的人为什么超爱喝酒,可她也听说过不喝酒就谈不成生意。她知道康进叫她来就是来应付这些人的,或者说就是来灌这些人喝酒的,于是她也拉开架势。她的工作就是替他挡酒,为了比较高但从性价比上看却很微薄的薪水,她得把在娱乐城这几年学到的全部看家本领都用上。她向人家敬酒,人家也向她敬酒,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她吃了不少东西,用油腻的食物垫在胃里阻隔酒精。在这种灯火通明的地方,她很少能有机会把酒偷偷倒掉,只能在觉得恶心时抽空去洗手间,对着马桶抠喉咙将喝进去、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不能等到她想吐时再去,因为那样会因为忍不住而随便乱吐,真那样就糟了。

到最后桌上的两个女的先躺下,所有男人都不服她的海量,轮班向她敬酒,她也百来不拒。康进在一旁看着她和那些男人谈笑风生地喝酒,只要有酒杯向这边敬过来,她就帮他挡着。他一边和别人谈事情,一边关注她面色酡红与眼神微乱、却还要努力维持清醒的模样。

到最后也不知是第几次,她告诉他要去洗手间,然后款款离席。刚关上包厢门,她立刻捂住嘴,炮弹一般地冲进洗手间,猛地推开厕所门,掀开马桶盖哇哇大吐起来,搜肠刮肚地将所有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到一滴不剩,却还有东西往上泛,就差连胃袋一起吐出来了。她感觉分外难受,鼻涕眼泪随着呕吐也跟着刷刷下落。到最后胃里这种翻江倒海的折磨已经耗尽她的全部力气,她跪坐在马桶前,也不管是不是脏,因为她已经站不住了。泪水模糊着双眼,她感觉到一股酸臭的味道弥漫全身,熏得她窒息。

她呆在那里平静了许久,终于勉强恢复气力。说实在的,她真怕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不断地催吐而死在酒桌上。

过一会儿,她起身出去,用漱口水漱口、补妆、重新喷香水、整理因为大吐时出汗而贴在额头上的发。直到将一切重新收拾妥当,在镜子里重新看到交际花般无懈可击的自己后,她深吸口气,走出去。

然而一抬眼,她看见康进正站在门前。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像是来上洗手间,倒像是来等她的。他望着她凌乱的目光与通红的双眼,还有呼吸不匀的胸腔,知道她刚刚经历一场醉酒的劫难。

“你在干吗?站在这儿干什么?”槟榔努力保持微笑,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有一种似怜悯非怜悯的味道。

“你没事吧?”他问,好像真是在可怜她,“不舒服吗?”。

“没有!”她灿然笑道,那笑容代表无事且对此毫不在乎,“这是我的工作,我每天都这样!”她洒月兑地说,笑得阳光灿烂,“走吧。”说着迈开步子,率先朝包厢走去。

康进望着她不屈的背影,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的心在腾腾地跳动着。

这笔生意顺利地谈成了,这也就意味着槟榔赚到一笔不少的外快。酒局结束后,那群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还在不停地夸她的酒量好,她一一笑着应对。她头晕脚软,可还要咬着牙努力让自己清醒。她睁大眼睛微笑着面对每个人,直到所有人都上车走掉,她才松一口气,忽然鞋跟一歪,差点摔倒。康进急忙扶住她,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

“没事。”她赶紧站稳脚跟,歉意地笑道,“有点喝多了,不过不要紧。我得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上车吧。”他说,将她扶上车。

槟榔这次没拒绝,安静地坐到车上。他问:

“你家住哪儿?”

“哦,在体育场附近,去体育场就行。”

“去体育场。”他对司机说。

“是,康先生。”司机答应,把车向体育场开去。

车子开得很稳,槟榔端坐一会儿,忽然从包里掏出隐形眼镜盒,将隐形眼镜摘掉放进盒子里。因为酒精挥发她体内的水分,隐形眼镜也随之变得干涩难受。他关注她的举动,问:

“近视得厉害吗?”。

“嗯,五百度。”她笑了笑,补充一句,“书没念怎么样,近视得倒挺厉害。”

康进笑笑,说:“我今天应该多找几个人,不应该只找你一个,让你喝了那么多酒。”他的语气像是在道歉。

“没关系,这不算什么。”她轻松地道,“我在娱乐城时一天要接好几拨客人,比这样还严重的时候有的是。”

“每天喝那么多酒,身体会吃不消的。”

“是啊,不过要赚钱嘛,没办法,这个行业本身就是出卖自尊和健康在赚钱。我又没什么特殊本事,所以想比一般我能做的职业赚得多,只能选择做这个。不过我买了医疗保险,即使生病也会有保险公司付医药费,所以不用担心上医院。”她笑说。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他问。

“嗯?”她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他是在问她的胃,摇头笑道,“我真的没事。”顿了顿,她将头望向窗外,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苏母,“喂!”

“你怎么样,还在上班吗?”。母亲问。

“哦,我下班了,今天提前下班。”

“我想跟你说,下午我回家取东西时发现家里的灯坏了,你要是早回家的话,就去超市买包蜡烛。我今天没时间给你换,这边家里来客人了很忙,等明早我再回去换灯泡。”

“不用,我自己就能换,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行吗?换的时候把总闸关掉,小心别过电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没换过。”

“那你小心点,千万要关总闸,不然真会过电。”

“知道了。你那边累不累?”

“我不累。你晚上回家一个人小心点。”

“知道。”槟榔说一声,挂断电话。

“家里人吗?”。康进问。

“哦,我妈。”槟榔笑答,此时才晚上九点,她望着车窗外在炎热夏夜里散步消暑的人们,说,“我已经好久没这么早回过家了。”眼看前面有家便利店,“咦?能停一下吗?我想下去买点东西。”

“停车。”康进吩咐,司机把车停下。

槟榔下车,快步跑进便利店里,在货架深处找到卖灯泡的地方,挑一只灯泡。没想到康进跟着她进来,立在她身边问:

“你买什么?灯泡?”

“哦,家里的灯泡坏了,需要换一个。”她回答,去收银台结账,两人重新回到车里。

“饿不饿?”康进问,“我请你吃消夜?”

“我从来不吃消夜。”

“为什么?”

“怕胖。”她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回答。

康进扑哧一笑,他以为会是什么机智的答案,没想到竟是这种回答。他看一眼她手中捏着的灯泡,问:

“你要自己换灯泡吗?”。

“嗯。”

“你会换灯泡吗?”。他眉一扬。

“水管坏了我也会修。”

“哦?是吗?真了不起!”他满含笑意。

“请在前面右转。”她对司机道。司机很快向右转弯,来到一条两边是住宅的马路上,“在前面那个邮局停下就行了。”

“你家到了?”康进透过窗子瞧这边脏乱差的居民区。

“你能在这儿等一下吗?”。

“干什么?”

“呃……这身衣服,红姐说是你付的钱……”

“衣服是送你的,你不会认为我要一件女装有什么用吧?”康进笑道,停了停,看着她说,“这件衣服很适合你,你今天表现不错,就当是奖励吧。你家住哪栋楼,我送你到门口。”他说着下车。

槟榔匆忙钻下车,道:“不用了。”

“没关系。”他像是能看穿她心似的笑说,“我只送你到门口,不上去,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住哪儿?”

“就是这栋楼。”她指指临街的老房子,“那个……你在这儿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她说完转身进去。

康进不知道她要给他什么,站在楼下等,望着楼梯间的窗户里灯光从一楼亮到六楼,知道她家住六楼。不久,六楼的灯又亮起,这回从六楼亮到一楼,她跑下来,手里拿着他送给她的手链:

“这个还给你。”

“怎么,你不喜欢?”他望着她手上的饰品,笑问。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

“你们那儿应该有很多小姐都收到过客人送的礼物吧?”

“一般来说客人捧小姐场都是送花篮或现金,如果客人送首饰这种礼物,那就代表着有别的意思。”

“别的什么意思?”康进笑问,槟榔觉得他是明知故问。

“总之我不能接受,请你拿回去。”

“我从来不收回我送出去的礼物。还有,这是给你今天的报酬。”他拿钱塞进她胸口,笑得却一本正经,“上去吧。”说完,转身走了。

“康先生!”她喊一声,康进却没回头地摆摆手,很快上车走了。

槟榔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知道这种人是不会把送出去的礼物轻易收回的,可无功受禄她总觉得有点不踏实。虽然她很喜欢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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