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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假如你是假的(下)

屏幕的另一端。大文学一个女人咬着嘴唇,冷冷地问身后的正在吸烟,默默发呆的男子——还要继续么?

男子眼神里面没有一点温度,他停顿了很久,慢慢额头前面的头发向前方移动了一下,点头。

女人白了他一眼。

你真是白痴。

白痴,是么?男子嘴角涌起一股冷笑,很苦很涩。一切都成了黑白色电影,她每一个随意的说笑都成为了慢镜,铺上眼泪让人失去感情。他这边哭都哭不出来了,她还不依不挠的说他手上的手表不好看不好看,一个字一个词语,一组连串夸张的形容动作在慢镜头下,却笑着带上了这个手表,也那样的伤感起来。

他以为他可以忘记她,可是那个女孩活生生地提醒他,一切都没有结束,她存在着。在他眼里这样存在过:

那是七年前的最后一个夏天。毫无征兆,外婆病倒了。也就意味着他必须面对她了,,也意味着他必须记得所有的事情,过去的耻辱,过去的眼泪,过去的快乐,统统都要记起来。

曾经留多少空间给等待和爱,抽空后就有多大的空缺要填补。

是对温暖太渴求,惶恐空白的寂寞会象睡眠一样喂养和滋生疲倦。

那个老太太,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再也没有笑脸。穿着简易装的她,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来得帅气。似乎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可以看见安静地睡着的她。她眼神很平静很安宁。

已经没有前几天看见的那个场景:天色暗下来,有些发冷,她抱着自己的肩,微微发颤,眼泪不停涌出,把头埋进膝盖里,深深地,大大喘着气,象要被溺死了。

那个女孩子眼色里藏着故事,幸福的故事,他几乎可以描绘出来:

曾经,外婆笑着模着她幼小的头,大大的手掌,那样温暖。

在安静的夜晚,她总爱抱着她,指着天上繁星,跟她说天上的故事,天上的星的名字,形状,还有典故。

她爱极了那样的时候。

一天大雨下了起来。遮住了星星。

她放声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哭泣。

她干枯的大手轻轻抱起她,说,要知道,就算星星有多么耀眼,一场雨,一场雾都会一下子把星星的光芒给遮盖了,就象一个人总是要分离的,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只是一个经过。但是星星一直都在你曾经看到它的地方,一直在发亮。

她仰头看着她,眼神迷惑。

她一脸安详,笑得象迷雾。大文学

她说你总会明白的。

火葬场,一群人忙着张罗,没有人注意到她。火葬场很大很空,轻轻的脚步声都可以有寂寞的回响,白色的床布盖着她最亲爱的人,她偷偷地把床布掀开,她睡得很安宁,嘴角似乎还是笑着的。爬进了白色的床布里,弱小的她挨着她的身边,也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车被缓缓地推动了。

怎么那里还突出一块。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大叫。

车猛地停下来,白色的床布被猛地掀开,管理员尖叫了一声。

一群人扑上来,把她拉了下来。骂声在她四周回荡。她脸上还是火红的手掌印。

她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见白色的床布,慢慢滑向火红的窑洞里。安静而没有挣扎。

好像他们的喧闹都无关于她。

她只是安静地守着最后的再见。

又是大雨倾盆的一天,他跑过去抱着她,她只是摇头说了一句,爱我的人都走了,外婆,小兰,你看我终于一无所有了,所以你们得意了吧。

他身子一下子定住了,只能看着她慢慢推开他,离开了他的视线,那个眼影摇摇欲坠,似乎轻轻一碰就要消失了。

经过那个目光凶狠的男子身边,顿下脚步,女孩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一个冷冷的语气: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大雨把她的衣服弄得湿透了的,半截衣袖里露出了一条红色的伤疤,有点触目惊心,青红色的淤青就好像已经成了她皮肤的颜色。

他失去了语言,看着前面那个中年男子凶狠地把手上的棒子扔到了地上,又狠狠骂了几句才离开,而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原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被冷气冲抵得发痒,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手指深深掐在了一起,指嵌进肉里面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了存在。插上耳机,听着里面的歌声慢慢流淌——

时间若倒退------南拳妈妈

有些话很可笑给承诺又办不到

有些梦很微妙醒来後却被洗掉

有些爱常迟到来不及给拥抱

总来不及让你知道

有些事很荒谬爱恨总在原地绕

有些人很无聊明明寂寞装骄傲

有些爱在寻找分不清谁重要

总分不清楚谁先为谁心跳

看那水平的线

绿色的边

平静的水面

有好多事浮现

吹皱我的从前

吹皱好多脸

记忆在播放留言

播放那年

你说的再见

到底谁不听谁劝

到底那天

你离开走多远

多久疲倦多久不见

时间若倒退想看见谁

想找回什麼感觉

你听的音乐泡的咖啡

我默背你的一切

你晒的棉被特别好睡

有阳光回忆淡淡香味

当初为了小事争执谁对

她跑进人群里,喂,杜微安,你干嘛跑这里来,快走。大文学她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叫她,转头一看是罗峰,她没接过话,径直走向他,他嘴角倾斜了一个口子,喂,担心我呀。她仍是往前走,喂,你是不是疯了,跟我走。他拉着她的手,狠狠地就要走了,她猛地一抽手,把他的手摔开了。

对面一群人笑了起来。

从他身边擦过去,径直走向南木,你跟我走。南木低下头,没有说话。

跟我走。她眼睛直视着他,两个人就对视着。

,你是聋子啊,她叫你走,你就给我快滚。罗峰声音一下子破裂开来。

微安拉着南木的手,他没有拒绝,经过罗峰身边的时候,微安抬头看看他,嘴里清晰得说道谢谢。他眼里一下子冷漠了起来。

背对着他的时候,我也不希望你有事。微安轻声说。

身后微弱的声音说,可是为什么你带走的不是我。

而微安眼里只有南木。她的心甚至开始跳得飞快,南木,我又遇见你了。

那天带着南木离开后,两个人就在高高的教学楼上发呆,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小安,我一定要找他们,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特别是他,所以我会混得很好的。

南木,别傻了,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走,而且那些破烂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

就算你不想报仇了,我也不愿你就这样被欺负了。我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你是不是疯了,我都说了不要了,你听不懂么。

杜微安,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么。医生说的,你没听清楚么。你已经是被打得胃出血了,右手和左脚都是习惯性骨折了。还不够惨么。

你怎么知道的?微安紧张得捏紧了手臂,她害怕得就要发抖了。

关于你,我比你想象的知道更多,他从来没有放过你……

不要说了,比我不幸的几千万个人,我没有那么娇弱。她使劲咬紧了嘴唇。

杜微安。他把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

你知道,我不想你有事。微安轻声说,转过身,收拾书包的手不停颤抖,一颗眼泪掉了下来,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双看见的眼睛。他的身影就停住了,像一个巨大的问号。

南木突然扯起微安的手,可是你手臂上的那块伤疤一直提醒着我……

好啦,适可而止了,不要说这件事了。

不,有一天我也要让他尝尝被开水往手臂上泼的滋味,再狠狠地打他一顿。

够了。微安的身体不停颤抖起来,炽热的水扑过来,她一下子没有了意识,一个巨大的推力,把她往破旧的墙角砸下,血就这样从那里涌了出来。

她用手拨了拨额角的刘海,遮住了太阳穴旁边的那块黑色的疤。

南木,真的都过去了……

一年级的时候,两个人当了同桌。

喂,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秦楠。

恩,好像很复杂呀。

“秦楠”他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

哦,这个楠呀。以后我叫你南木吧。多好听。女孩笑着露出了两个有些缝隙的门牙。嘴里泛出了牛女乃味的清香……

一天上语文课,课文的名字叫“故乡的杨梅”。转头和南木说,哇,好好哦,我也好想吃杨梅呢,还有苹果,呵呵。

南木笑了笑,你就是头猪。

她用力地把脚踩在他脚上,看他脸上出现狰狞的表情,我看你还敢不敢说。

他嘴里抽着风,嘴角还是笑笑。

嘿,嘿。一个石头扔进了屋顶,她正在土房子阳台上晒谷子,南木一直示意她下去,扭扭捏捏地从他怀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红苹果,和一把红透了的杨梅,“喏,你吃吧,我经常吃都腻了。”

眼泪突然在眼里打转,她分明看见了他咽口水的样子。

你等等,她说罢,走进了屋子里,拿出一把小刀,非常用心地在苹果上画了一条线,就像画三八线一样虔诚,然后把一个苹果变成了两瓣,递给他,他嘴里还念叨着,我不吃,我经常吃,很腻了。

微安固执地不缩手,不要,我就扔掉。

南木无可奈何地接过苹果,两个人并排在房檐地下坐着吃着苹果。

南木,你真好……

微安。姐姐叫着小女孩,时时刻刻都是微笑着说话。好象她从来都没有烦心过一样,没有忧愁地做出好看好吃的蛋糕,充满着幸福。姐姐。小微安和南木一同叫着回映。姐姐端着两个小碟子过来,两个小孩哇哇地叫了起来。姐姐,好漂亮的蛋糕,是不是你新研制的呀。南木忍不住先尝了一口,嘴角边上的女乃油也没有舌忝干净就忙不迭地说好吃好吃。微安,你说呢,好吃吗。姐姐关怀地看着女孩,眼睛闪烁。微安笑笑,眼睛眯眯。呵呵,好吃呢。姐姐你真好,每次都要请我们吃蛋糕。彩虹一样的颜色,好像幸福,绚烂却让人好迷惑。南木皱皱眉头,微安你说的话好奇怪呢。微安拍拍他的脑袋,快点吃啦,话那么多。憨憨的南木于是继续把脸埋在蛋糕里了。大快朵颐之后,两个孩子和姐姐告别后继续步行回家,夕阳下两个影子拉得很长,长的就像一辈子都要纠结在一起……

两个人一路踢着石头回家,南木沉默地走在她身后,推着老爷车,和她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南木呀,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好高好高,手很大很大,还有很多钱,然后站在我前面说,跟我走吧,那该是多美好的画面呀。”她突然转身笑着说。

南木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发出声音,半响他才开口,如果不是如果,那该多好……

微安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笑着回头,你这傻子,我乱说的。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太阳掉下山的那一刻,橘色的灰尘笼罩了他们一身的朦胧……

可是都是过去了,不是么。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男人又在白酒里面红了眼眶。连酒都和你一个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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