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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宝川正坐在后院公事房里批文书,衙役走进来:“大人,那个姓宁的女子又来申办印信了。”

“又来了?”梁宝川皱了下眉,掳须踱了两圈,这两天接连拒绝了她两回,本以为她该识点趣,知道这事办不成,关键还得骆爷那里说过了才算数,没想到她倒一根筋,还来了!心里倒要琢磨着怎么办才是。隔片刻,才说:“去告诉她,就说需得找个担保人,还得有些资格的。”

衙役称是告退,来到大堂,宁小喜和碧玺正静坐着等候。这衙役也早模透了梁宝川的心思,知是因了骆明轩的缘故,便也不加客气,走到二人跟前,硬梆梆道:“大人说了,打今儿起办行商印信需得请个有家产商铺的担保人,否则不予办理!”

“担保?!”

宁小喜站起来,走到衙役跟前,勉强压抑着心里的火:“什么时候下的规定?为什么?”

“就前几天规定的。最近偷税漏税的人多,好些人拖着好几个月的税赋不交,结果却人不知鬼不觉跑了。尤其是你们这些外地来的,更是如此!所以大人下了这条规定。”衙役在府衙里走动得久了,瞎话谎话张嘴就来。

小喜咬紧牙关,心里那火蹭蹭地冒上来。现如今骆明轩与她骂街的案子还挂在府衙,她就不相信这个梁宝川不知道她是谁!她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除了小菊以外她一个人都谈不上深交,哪去找什么劳什子担保人?!还要找个有家产商铺的,这不明摆着为难她、不给她办印信么!该给的银子她都给,到底哪儿得罪这狗官了?

衙役说完之后就回了内堂,光留下她们主仆在此。

小喜恨得都快没了脾气。盯着那内堂入口,她咬着牙说:“莫不是姓骆的从中捣了鬼?”这些天他们隔三差五就凑在一块儿,难免不会从中使阴绊子。姓骆的表面无辜内心阴险,还有那个骆夫人,绝不是盏省油的灯,莫不是想先踩她一脚,然后才逼着她答应出面替他们承罪?那他们算盘也打得太如意了!

碧玺张了张嘴,片刻后又把嘴闭上。小喜瞧见,便皱了眉说:“有什么话就直说,老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早就觉得她两天有心事。碧玺搓着衣摆,这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前天奴婢来这里等衙役的时候,就见骆少爷从府衙里出来。”

小喜倏地转头。碧玺嗯了一声加重语气:“就在他们走后,衙役就说梁大人不在。可要是不在的话,骆少爷怎么会从内堂出来呢?”

“你怎么不早说?”小喜月兑口而出。

碧玺嗫嚅道:“小姐已经跟骆少爷有了**烦,奴婢不想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你——你呀!”

小喜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内堂口方才那衙役探头看了半晌,这时倒转回去,屁颠屁颠跑到书房门口:“大人,那宁小喜正气得跳脚呢!大人这招真是高啊!”

梁宝川眼望着手里的书本,瞧也没瞧他地点了点头。衙役狗腿地给他斟了碗茶,又亲自捧到他跟前,“大人觉得,小的要不要去禀告骆爷一声?”去骆府报讯就是趟美差,每次去传话那府上都会赏上好几把钱,够他打几壶花雕来喝的了。如果大人允了,那这半个月的酒钱不就有着落了?

梁宝川看他满眼里发亮,自然知道他肚子里那些小九九,虽然睁只眼闭眼于大家都有好处,但究竟不合规矩,这里离京都近,哪天被那些个御史言官听见参上一本就惨了。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衙役等了一会儿,便觉已无希望,搔了搔头正待退下,梁宝川却又忽地吸了口气:“不对!骆爷和骆夫人可还等着这宁小喜作大用处,我若是就这么回绝了她,回头她要是跑了,我上哪里找人去?岂不是坏了大事?……不!”说到这里他转过身,“你还是去告诉她,就说这个事让她去找骆爷。只要骆爷打了招呼,我这里立刻开具印信给她!”

骆夫人的意思是要拉她出来承罪,而骆明轩却不想让她过得太痛快,只要把她推到骆明轩那里,该怎么做骆明轩自然会有盘算,能不能开印信,全在于他一句话。本来他也是顾忌着骆府的声威,骆明轩跟她最终能不能谈拢,他都已将自己摘出来,到时候有什么后果就不由他承担了——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梁宝川为自己的深谋远虑好一阵高兴,连忙催促衙役去传话。

而宁小喜气冲冲地正准备出门,被衙役忽然喊回来告知这么一件事,那怒气就不由出来了:“不必你说,我也正要去找他!”

冤有头债有主,既是骆明轩不让她痛快,她当然得找上门去!想逼得她没有活路,她倒要看看到底最后倒霉的是谁?!

当下揣着袖笼里的纸笺和对牌,拉了碧玺在街边拦了辆马车,快马加鞭赶往绸庄。

骆明轩也是刚到绸庄不久,管着大库和采办马队的段禾随在他身边回话。

“……后日一早便可动身,天黑前定可到达内务府。这里是随行人员的名单。”他抽出一张纸递上前,骆明轩亲自接过看了看,“怎么这回连新人都用上了?入京的人选都要谨慎,最好沿用老人,在人选上出差错闯出的祸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段禾哦了一声,躬身道:“上回被撵走三个,前日赵福安手臂又受了些伤,故而将新人替用上了。”

“赵福安?……”

“爷,宁姑娘求见!”

霍亭面呈难色,急匆匆跑来禀告。

骆明轩才要追问,就见大门外大步走进来两个人,为首那个素衣素裳简单妆扮的人正是宁小喜。

“骆大少爷,有点事想跟你谈谈。”小喜冷着脸,开口见门说道。

骆明轩见是她来,不免有丝讶异,如今有关两人的谣言正传得满城风雨,按说她作为一个姑娘家,该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才是,却没料到她还有勇气大白天地找上门来,看来这丫头还真不能以常人论之。

他看了眼四处围过来的目光,将手里名单交给霍亭,望着她道:“有什么事?”

“进屋再说!”

小喜率先转身进了正厅,坐在右首客座上,板着个脸,摆明是来挑事的。

骆明轩只得跟进来,在主座上坐了,唤了小厮上茶。

门外不断有人远远地往厅内张望,更有好事的,故意地拿了扫把什么的在对面廊下打来回,显然是都在好奇这对绯闻男女究竟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让人瞠目结舌的事。霍亭走出门外,瞪眼往四处扫视一圈,这才将人散开了去。

骆明轩收回目光,暂且压下要整治庄规的打算,看宁小喜半天不说话,一脸被人欺负了的模样,便先开口:“宁小喜,你又怎么了?”他好像每次看见她都摆着个臭脸,就跟天生不会笑似的。

“没怎么!”小喜瞪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就是听说你跟府衙梁大人很熟,本要托他办点事,梁大人却要我来找你。也不知你肯不肯帮这个忙。”

骆明轩先是顿了一下,而后扬起一抹讥诮:“原来是有事求我!还以为你来讨债。”

宁小喜嘴角抽抽,“你就说你肯不肯吧。”

“不肯。”他目光投向门外,想也不想地吐出两个字。

小喜气得都快成了内伤,一拍桌子站起:“骆明轩,你别欺人太甚!”居然问都不问是什么事,这也太过份了!

碧玺忙将她摁着坐下,防止她一把火把人家给烧了。

骆明轩倾子,隔着半尺距离紧盯她眼睛:“欺了你又如何?你要是不想被我欺,何不回兴州?现在满大街可是对你不利的传言,说你看上我的家财,与我一夜春风之后,然后死缠着要当我的房里人。宁小喜,你好歹也是个女人,终归还要嫁人的吧?我要是你,早就卷铺盖走了!”

宁小喜死瞪着面前这张脸,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真的,活了这么多辈子,像这么样没脸没皮的人她还真没见过!不过她不会输给他的,他越是这样气她,她越是不能让他得逞,何况她今天是有备而来,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如此将心定了下来,她一把把他推开:“我要是就这么走了,谁来给你担这个私行不检的罪名啊?你们不是早就打算好要拉我出来成全你这破名声么?”

这话出来,骆明轩倒是讶了讶。这只是骆夫人的心思,自己到如今也还未表态,自然也没有说与其他人知,她是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吧?不是小瞧了她,就凭她以往那些幼稚的雕虫小技,她能看得透这么深吗?

这时他疑惑地看了眼小喜,只见她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胸有成竹,捧着他的青花瓷茶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长睫毛一下下拍打在下眼睑上,目不斜视。虽不像平常那些真正的大家闺秀般衿持含蓄,却也一点不显粗野。这么看来,倒不像以往那么样沉不住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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