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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骆明轩以为听错,顿了一顿才看着他。

霍亭紧抿着嘴,嗯了一声,才不得不弯腰将眼里的兴味掩下去:“是,爷,是位‘姑娘’。”

也难怪他会有等着看主子好戏的心情,骆明轩正值适婚之龄,全城乃至包括京城在内的邻近几个县里凡知道这号人的人家,哪个不想跟他攀点交情?那些家有女儿的,更是明里暗里的打听,可是这个主子虽然卓尔不群,却十分难接近,至今为止,也并没有见他表示相中了谁家姑娘,而自小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的齐将军家的四小姐,却是唯一一个能与他对上话的。如今突然有个“姑娘”来寻,可不叫人暗地里好奇?

骆明轩只停了一下,便道:“要钱的?”

现下正值春季,南方许多地方也开始洪涝,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不少难民上门乞钱,虽然这回是个姑娘,只怕也逃不过这个路数。

霍亭想了想,说:“看模样不像要钱的,倒像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骆明轩奇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来找他干什么?

小喜板着脸坐在湘园二进门的小花厅里,看着门外院子里的草木定定不动。

虽然小菊一再劝说她要冷静,但联系起前后事,她怎么可能做到冷静?当初要不是骆明轩抢了她宿主的身体,她便不会在宁家落户,若没有在宁家落户,她就根本不会有机会吃他的鹦鹉,她不吃他的鹦鹉,又怎么想到去赔他?不赔他又怎么会被他们追到落湖?

这夺身之仇、溺水之恨尚且未报,现在他的恶奴又把她的碧玺给抢走了,还要她冷静,天理何在?!

小喜长舒一口气,接过丫环递来的茶一口喝了。干脆今天先把人要回来,然后再把这新仇旧恨一块报了,不然她还真对不起投这么多次胎!

大约心里太过气愤的缘故,她猛地手一松,手里握着的青瓷茶杯呯啷在地上摔开了花。旁边侍侯着的翠衣丫环微惊,但依然以很恭谨的态度站定,轻声询问:“姑娘,您还好吧?”

宁小喜回过神来,看到地上那堆碎瓷才觉自己失态。从这杯子的质地来看,骆家的家产果然又比过去雄厚了不少,姓骆的现在过得春风得意,她一定不能在他面前失了底气。于是隐忍地说:“你们主子怎么还没出来?”

丫环先使眼色让旁边的小丫环把地上收拾了,而后才微笑颌首:“姑娘稍侯,我们爷这几日正忙着庄上的事,这会子只怕又被几位管家缠住了。姑娘有什么事,不妨跟翠微说说,让翠微去通报一声,我们爷也好尽快赶来相见。”

翠微大约十六七岁,一般人家这么大年纪的丫环多少都管着一院子事了,小喜瞧着她衣妆打扮,再看她这神态气度,估模着是哪个屋里的一等大丫环。她这一口一个我们爷我们爷的,弄不好正是骆明轩跟前的,姓骆的自己不现身,却使个丫环来与她周旋,真不是个东西!

想到这里小喜已经冷了脸,望着门槛说:“我与你们主子的事,你岂有资格操心?”

花厅外的长廊下,骆明轩正好已由霍亭伴着到了这里。还没到门槛就听到这句话,骆明轩不由一愣,而霍亭则在落后一步的位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心里似乎印证了什么。

骆明轩瞪了他一眼,退后两步,从墙上镂花窗里往厅内望去。才望了望,他两条眉毛就不由微微皱起。

“是她?!”

“是谁?”

霍亭两眼微动。骆明轩这话绝非空穴来风,这姑娘与他有瓜葛的可能已经接近九成。

这只是一眼之间的事,骆明轩的脸已经由一贯的波澜不惊变成了波涛汹涌。他的记性是相当好的,否则这么多年商场上的乐虞我诈根本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座中那个扎着双月髻却无一点配饰的臭丫头,不是当年害死了他宝贝翠儿的人又会是谁?!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那副野丫头的模样,这会居然闯到他府里来撒野!

他双眼微眯,当初翠儿只剩一副残骨的惨状再度浮现在眼前。这是他十九年人生里最大的一个损失,那是最疼爱他的二姐姐送给他的临终遗物!

他咬牙站在那里,叫了声霍亭。

霍亭在旁看了半天他的神色,简直已快呆住,这时听到召唤,立即还魂:“小的在。”

“立刻把这臭丫头给我轰出去!”

小喜在屋里等得已经很不耐烦,再不去救碧玺,还不定被那万两金残害成什么了!她偏头问翠微:“带我去找你们主子!我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翠微看了她一眼,仍是和风细雨地:“姑娘莫急,我们爷这会子不定有空呢。翠微再为您添点茶吧。”

小喜一把拉住她执壶的手,站起来说:“别跟我绕弯子,快带我去找他,耽误了我的事你赔不起!”

翠微虽是下人,却也是府里娇生惯养过来的,哪里比得上她这把力气,一个没稳住,立即被她拖开了几步。小喜顺着这势,也就把她一把拉出了门。到了门外,却见廊下站着两个人——

骆明轩抬步正要走,没料到屋里猛地就冲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是翠微,身上那身绿裳已经被扯歪,一向镇定的她脸上露出罕见的慌色。看到她的爷此刻正站在面前,她不由得往手下望去——她那涂着红蔻丹的手有一只正被宁小喜攒紧在手心里,半点也不能松动!

宁小喜只顿了半刻,立即高声叫起:“骆明轩!”

这个人真是化成了灰她也认识!虽然眼前的他锦袍玉带,比她足足高出了一个头,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决断者的气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泣的傻小子了,但他那双贼黑贼黑的眼睛是变不了的,这把恶心死人的低沉声音也是没变太多的!

骆明轩随着她的声音看过去,脸上立显冰冻。

千真万确,这就是祸害翠儿的刽子手!既然送上门来,他要是不好好“享用”一番,岂不太对不起惨死的翠儿?

他两眼再度眯起,这看在霍亭以及翠微等人的眼里,简直就像看到催命鬼一般可怕——即使他是主子,他们也不能否认这可怕的事实。

“宁小喜,又见面了。”

小喜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却压根没放在心里。“骆明轩,你好歹也是本城首富,跟宫里贵人们都有往来的,居然把手下人教到强抢民女的地步——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也只有你这种外表光鲜内心龌龊的人做得出来吧?”既然找到了正主,她也就撒了手将翠微放开。

翠微立即揉着手脖子绕到骆明轩身后,好奇地往小喜处打量。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居然能直呼她们家主子的名字,而且还一点也不掩饰地大骂她们主子,把主子轻易不露的真怒都给逼出来了,看来她得重新审视她一番了。

骆明轩冷笑:“你在说笑吧?”

“谁跟你说笑?!”小喜倏地把脸拉下:“你有个外号叫万两金的人,今日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了我的婢女,全客栈的人皆可作证,现在,我就是来跟你讨人的!如果我的婢女有任何损伤,你骆明轩须负一切责任!”

骆明轩皱眉。霍亭附耳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给了个手势:“速去查查。”

小喜看着他二人,冷冷说:“你最好是快点去查,万两金是一个时辰之前掳走的人,他若想做恶,估计也快得手了。”

霍亭停住去势看了她一眼,而后才匆匆退下。

骆明轩平日前呼后拥惯了,顶看不惯别人这么咄咄逼人,对宁小喜的怨气于是又更深了几分。但若是她所说事情属实,却是自己被动,因而暂时还是先把这事儿给弄停当了,再来算她的帐!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抬步往屋里走去。

小喜自然不会傻傻等在原处,也随后进屋坐下。

骆明轩瞧着她泰然自若接过丫环递来的茶喝着,咬了咬牙,道:“你不是离开随州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小喜看也不看他:“关你P事。”

骆明轩两只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真恨不得就这么把她当蟑螂般砸死。但他脸上是隐忍的,平静的,压根看不出来的,对付这个臭丫头,他可以有一千种办法让她死不瞑目,且忍着。

心里想定,他倒真的平静下来,又像先前书房里一样自若。

掩饰情绪原本就是他的强项,只要把这个丫头当成抢他生意的对手对待,那么一切就都在他的掌握。

小喜看着他指节发白,又缓缓松开,最终闲得玩起了手指甲,不由好奇。本来以为他会反击,没想到他居然受了,倒让她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了。他这个样子,岂不显得自己太沉不住气?

不过不管了,气死他就是她今生的目的之一,她一点也不会留情的。

两个人各怀鬼胎再不言语,等到茶喝完,霍亭也已经回来了。

“回主子,万全此刻正在后巷他的住处,另还有邢二和葛三在场。”

小喜立即站起。

骆明轩招手让霍亭近前。

但见霍亭附耳说了几句,他听完眼内怒气一闪即逝。顿了顿,说了句什么,又吩咐霍亭出去了,压根没有向小喜报平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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