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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富手捂,皱巴着脸辩解:“那也不是我的错,你踹我干啥子?”

“都是你惯出来的,我不踹你踹谁?”

宁黄氏一手揪着小喜,一手又要来追打。

被控制下的宁小喜十分镇定看着面前一切,说实话以她丰富的小孩经验来说,要碰上这么一对活宝爹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爹,你就别躲了,反正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晚上睡觉时娘还是会踹得到你。娘,你也别追了,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左右逃不过你的五指山。”

宁黄氏的战斗目标已经完全转移到宁大富身上,不知不觉已经松开了掌握。月兑离控制的小喜负责任地劝完这一句,便任凭他们乐此不疲地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自顾回到井边,不慌不忙继续起刚才未洗完的工作,拧开毛巾慢悠悠擦脸。

简陋的小院里此刻真是热闹极了。

“有人在吗?”。

这时候外头传来询问的声音。只怕是来买烧饼的。小喜理着头发,没打算马上理会。反正多卖一个烧饼跟少卖一个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路明轩不会把那具富贵身体还给她,老天也不会因此让她活到寿终正寝。

“店家,有人在吗?”。

外面又在喊。听声音挺悦耳的,而且带着稚音,也许来的人年龄不大。那就更不用理会了。小孩子顶多买个把饼解解馋,做生意是宁大富夫妇的事,不用她操心。

“门没关,我进来了哦!”

声音近了些,带着试探的意思。收拾完毕的小喜回头看了眼仍然沉浸在追打中的两人,琢磨着要不要回应,当想起这一切总归是自己惹出来的,于是决定还是操心一下。

“你有什么事?”

她迎向门口回了一声,然后门那边便先投过来一道影子,再然后便迈过来一条覆着银白锦缎的长腿,上面还有翡翠相随。

“请问宁大婶在家吗?”。

等这个人完全走进来,小喜已经张大嘴变成了只会出气不会进气的烂皮囊。

他明明只有十来岁,但已身量初显,小发髻下一张白玉无瑕的脸,脸上一双暗夜寒星的眼,微微长起的直鼻下,薄唇正吐出让人颤抖的声音!

这、这、这,这个人居然是路明轩!来的人居然会是她的宿敌路明轩!这怎能让小喜不震惊不颤抖?!

他,他,他,他居然敢上她们家来?!他是活得不耐烦,特地来送死的吗?!

小喜尖叫。

“呀,是路少爷!您怎么纾尊降贵到寒舍来了?”

宁黄氏娘家亲爹是个私塾先生,偶尔也说得出几句上台面的话。听到小喜学绝望的猪叫唤,这时候已果断中止追捕,一秒钟变回了贤良妇女,快步迎过来。

路明轩显然被宁小喜吓了一跳,瞪大眼冲她看了好一阵,回头冲宁黄氏点了点头,又目不转睛盯了回去。

这场面其实蛮让人不可思议的,两个小屁孩子,突然一见面就尖叫着痴痴对望,活似是等了八辈子才见面的情人,这叫什么事儿!

宁大富夫妻对视一眼,便咳嗽着道:“小喜啊,路少爷难得来咱们家一趟,你还不快快请人家进屋坐坐?”

小喜呲牙一笑:“请,当然请。”

路明轩看她这一笑,心底莫明抖了一抖,明明阳光灿烂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他怎么忽然间觉得阴风阵阵?这小女孩才五六岁大,居然笑得跟女鬼似的……但宁大婶热情和善,街坊间最有好口碑,他还是不要管她了吧,先办正事要紧。

宁黄氏将路明轩让进小屋里,随行的小厮打量了一圈,遂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香,燃在桌角下。

屋里顿时飘起股沁人的幽香。落座时小厮见骆明轩下的凳子已因年久而变得黝黑,正准备拿绢子擦拭,宁黄氏忙抢过去,拿一旁缝了一半的小喜的褂子抹了抹。

小喜翻白眼,对宁大富:“你老婆还能不能再马屁一点?”

宁大富一耸肩:“没办法!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爹穷得这么有骨气。”

宁黄氏端茶放下,见父女俩嘀咕,便道:“大富,还不去拿些瓜子杏仁儿来?!”宁大富“很有骨气”地大声应下,一溜烟出了门,净留下小喜坐在门口小板凳上。

宁黄氏含笑陪坐在下首,冲打量屋里的路明轩:“小少爷今天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撑得慌来显摆呗!”小喜不阴不阳地插嘴。

宁黄氏抓紧手里褂子:“小喜!不许没礼貌!”

小喜便转头去看外面燕子筑巢。

路明轩尽量不去关注她,一脸认真望回宁黄氏:“大婶,我来是有件事跟您说。”

“小少爷有什么事,尽管说。”

“是这样的,”骆明轩抿了下嘴,“我家最近来了个亲戚,是大娘的表弟一家,老家遭了洪水,大娘看他们家中遭难无处可去,便就打算腾一处带商铺的宅院给他们暂住,眼下还想请大婶行个方便。”

宁黄氏一顿:“小少爷的意思是?”

路明轩说道:“大娘指的商铺,就是您家现住的这一处。本来我们大可以另外指处别的地方,但因为一些不便明说的原因需要避开我爹,眼下大娘既不能动用公家地产,也不好让管家们知道此事,因想到这宅子是大娘的私产,您原是跟她私下家赁的,不过是赁的长期,一向不曾来往。现如今大娘有难处,所以便托我来跑这一趟。”

宁黄氏愣了半天,愕然道:“你是说,让我们搬出去?”

路明轩站起来,抱歉地:“我知道这很让您为难,不过大娘平日待我不薄,这是头一次托我办事,我也只得从命。还请大婶谅解。”

“啊呸!路明轩你们家真没个好东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想我们搬,没门!”

小喜腾地起身,指着路明轩鼻子开爆。路家那些妻妾是些什么货色她会不知道?竟拿这种鬼扯的理由糊弄她们。

路家子弟个个满月复诗书,听到这样的粗话,路明轩颇有些难堪。他小脸涨得通红,对着宁黄氏:“我知道这件事很麻烦,大婶放心,我想好了,我娘在西大街也有个院子的,她原是让给我大了习读时住,平时打理得十分好,也还宽敞,住的话还算舒适。我不是存心欺负你们,如果大婶愿意,我可以将那所院子无偿赠送给大婶,你们只消另外再寻个店面把烧饼铺重新开张便可。您看怎样?”

果然是大户出来的。这像是一般人家九岁孩子说出来的话么?宁黄氏半天无语。

小喜冷哼:“鬼才稀罕你的破宅子!有钱了不起啊?让我们搬就得搬,我们又不是没给租金!回去告诉你那什么大娘,咱们得凭赁书办事!”

路明轩已不怒不气,着看她:“***既然知道赁书,那你也应该知道,咱们两家签下的赁书早就过了约定时间,续租的话是随时都可以中止的。我是真心想帮你们,大娘那里我也得有交代,只好想到这办法了。”

小喜重重哼了一声,扭开头去。这些有关生意公文的事情,她是不如他厉害的。路家家训里规定后辈子弟打小就要学习书写各种文书帐本,所以路明轩虽只有九岁,却也已经接触家族事务,赁书什么的,他当然清楚。想必正是因为这样,路夫人才会放心让他来当劝客。

路明轩当然是有备而来,可是难道就要再让他欺负到头上来吗?会当劝客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人家的狗腿子。当年的仇还没有报,现在又来逼得她无家可归,她宁小喜可不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要不然不是枉投了那么多次胎吗?

“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搬的!”

“小喜!”

宁黄氏这时出声,伸手牵住女儿。“路少爷,明儿我亲自去见见大夫人,再谈谈这个事,如果实在没有转寰余地,我们再做打算,成不?”她转头面向路明轩,和声说。

“当然可以。那么大婶,我告辞了。”

路明轩躬腰道了声谢,然后转身跨出门槛,踱出院子。

宁黄氏望着他背影长久无话,连相送一下都已经忘了。

路明轩这一突然出现,立刻勾起了宁小喜心中诸般怨恨。

其实搬不搬家对她来说没有本质上的影响,求生计的事情自有宁黄氏他们做主,而且他们还是有些能力的,这么些年该吃吃,该喝喝,比上当然不足,比下也还有些余地,又没有别的老小要养,静养个小喜一个不成问题。要是换了别的人,那管它呢!反正对方还答应送座院子。可谁让这事儿居然牵扯到她的宿敌?他霸占了她的命格,现在又要弄得她居无定所,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就很有跟他干一场的必要了。

宁家夫妇商量了半宿,第二天早饭后,宁黄氏交待宁大富看店,回房换了件半旧的韭黄色袄子,宝蓝色裙,往发髻上插了枝成亲时宁大富送的金簪子,就准备出门。小喜闪到跟前:“娘,带我去。”宁黄氏把她往旁边一拨:“一边儿玩去。”小喜追上去拦住:“人家都没有进大户人家去逛过,听说里面种了很多花花草草,你让我见识见识又怎样?”

宁黄氏一想,居然点了头。不过她弯腰一点小喜额头:“去可以,但绝对不能闯祸,也不能对人无礼,不然我就再也不带你出门。听明白了吗?”。

“当然,当然。”

小喜点头,立刻也换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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