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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你被录取了

傍晚的时候,雪晴家的电话铃声大作。

这部电话还是父亲当政协委员的时候市上给装的。文革以来,几乎没人给雪晴家来过电话。

雪晴接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医院的王副政委。“告诉你啊,雪晴,你和那个叫尚志红的女孩都被录取了。”

“真的啊?”雪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然是真的。你们这批宣传队员是经过院领导亲自选定的,没错。你朗诵的那普希金的诗真的是很不错,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吧,那个叫志红的姑娘是不是和你一起的啊,就麻烦你给通知一下,好吧。后天早上,你们俩一起过来一下,有些具体的事情我们还要当面谈一下,好不好?”

雪晴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这回是赵雷打来的。“小雪啊,刚才王副政委给我打电话啦,太好啦,祝贺你啊,你就等着穿军装入伍吧。”

赵雷在给雪晴打电话之前,已经电话通知了谢北进。这事说起来雪晴自身的条件是主要因素,北进的关系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雪晴都不知道是怎么放下电话的。她看见普玉正看着她,就高兴地说:“妈妈,我考上了。”“考上什么了?”“我考上部队医院的宣传队,我考的报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雪晴高兴地告诉普玉她和志红一起去考试的事。“我得赶紧告诉志红去。”说完雪晴就跑了。

普玉望着女儿的背影。好久没看见女儿这么高兴了,她真为女儿高兴。可是她马上又担心起来。按理说通知来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可是她就是觉得什么事情太顺了就叫人不踏实。她知道,现在各单位录取人员都有政审这一关,没有政审,就等于没有最后的录取,部队可能格外严格。甚至先看你的政审条件,其他艺术素质条件都可以放在第二位。想到这,普玉心里一沉,但愿女儿能顺利过关,她知道,雪晴太需要这么一纸通知了,这对她今后的人生道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志红听了雪晴的话高兴得直蹦。“真的啊雪晴姐?其实我就知道我肯定能考上。”“瞧把你能个儿的,你咋知道?”志民笑着说。“我当然知道,我唱的好啊,我唱的时候,看见台底下那些人张大嘴看着我呆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志民在一旁插话说:“那你还得感谢我啊,我那天要是不上班,跟着去了,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志民也高兴。他高兴的原因很简单,雪晴高兴,他就高兴。阚郁芳在一边看着志民那傻样,笑开了,说:“人家考上了,你高兴个啥?又不是你考上了。”志民看他妈瞧他,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就高兴嘛。我一想咱家也出个解放军了,我就高兴。那样咱们家就是军属啦。”“是啊,你妈我做梦都没想到咱们志红还能当上解放军。这还得谢谢人家雪晴,不是雪晴带你去,你连人家那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两个姑娘在一起高兴地商量后天怎么去的事,志民在一边傻乎乎地看着她们笑。阚郁芳见了,轻轻叹了口气。

儿子的心思她这个当妈的当然明白,可是她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们之间的悬殊太大了,做兄妹可以,但是那傻小子要往那上面想,那可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她早就想告诉志民别心存幻想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雪家文革倒了运,按照过去的说法就是相府的小姐遭了难,他们这当下人的理应相救,再说就是报答雪家这么多年的恩情也应该这么做。知恩不报那还是人嘛。可是下人的儿子想要和相府的小姐成就姻缘,那可万万不成,那叫僭越,不合理法。而且还有乘人之危之嫌。阚郁芳是明白人。关系好是关系好,但是这层关系永远不能乱。老话说的好,这光脚的和穿鞋的不是一码事,千万不能往一块靠。

前些日子志民的师傅马平恺来了,说是回山西老家去了一趟,给他们家捎了小半桶菜籽油,两斤鸡蛋,还有一袋莜麦面。问起志民找上对象没有,阚郁芳直叹气,也不好说他恋着雪晴的事,就说孩子还小,再等两年不迟。马平恺说厂里有个女孩子不错,叫黎平。比志民小两岁,在他的车间里当学徒。她爸黎甲顺是当初和马平恺、老尚一起进厂的学徒。都是一起学抽烟、扒看女澡堂混着长大比自家亲兄弟还亲的铁哥们儿。黎甲顺早就看上了志民,说这孩子老实实在,想托马平恺给闺女保这个媒。他不图闺女嫁个大富大贵人家,就嫁给亲兄弟一样的老尚的儿子,他图个心里踏实。老马觉得黎平这闺女从小是在眼皮底下长大的,知根知底,放心。黎平她们家条件也不错。姊妹三个,她最小。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结婚了。就剩下黎平这么个老渣子(北京土话,最小的孩子)。

今天老马来,就是想先问问阚郁芳的意见。阚郁芳有些为难了。志民的心思她知道,要是跟他提这事,他肯定连想都不会想,可是就这么回绝人家老马,也有点太薄人家的面子。别说志民他爸走了以后,人家对这个家的照顾,就是上次带人去救志民,那也是救命之恩啊。想了想,阚郁芳说:“他马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别说那丫头是老黎兄弟的闺女,绝对不会错,就是不认识的女孩子,只要是你马叔保的媒,那我没有不应承的,我谁的话信不过,还能信不过你的话啊。可是这事我说了不算,还得问问志民,看看他的意见是什么。那臭小子长大啦,心思我模不准了。”“志民有喜欢的姑娘啦?”阚郁芳说:“那倒没有,我是想结婚是大事,万一那小子有什么想头,又不跟我说,那不就两岔去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晚上志民回来以后,阚郁芳看着他洗脸,站在一边说:“你马叔来了。”“哦。”“人家托他说媒呢。”“给谁啊?”“还能给谁,给你啊。”志民一脸的水,抬起头闭起一只眼睛看他妈。很快又低下头,不再说话。他的这种反映阚郁芳早就料到了。一边递给他毛巾一边笑着说:“人家那姑娘的爸就是你黎大伯,他看上你了,打算把他的闺女的说给你,那姑娘叫黎平。”“她呀。”“怎么啦?”“没怎么。”“行不行?”“什么行不行?”“装!给你当媳妇行不行?”“行不行别问我,我不要。”阚郁芳一听就急了。“你的事不问你我问谁,你也该找媳妇了。”“不着急。”“什么不着急。”“您看我都没着急您着的哪门子急啊。”“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志民的狗脾气上来了。“我想什么了您怎么知道的?得,妈,您甭跟这瞎操心啊,您甭管。”“我不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想的是什么?没门。”“什么呀什么呀,您知道什么呀就没门。”“我不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你和她没门。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什么身份,工人阶级。”“这不用你老挂在嘴边上,我知道。我是说咱们喝大碗茶的和人家喝咖啡的配不上。”志民看了看他妈,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扔,说:“妈,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是,我是喝大碗茶的,其实您别嫌不好听,咱们家穷的正经连一分一碗的大碗茶都喝不上,只能喝白开水,可他们家现在别说咖啡了,不也连大碗茶都喝不上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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