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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给齐家打电话

空气中已经有了一点春天的气息。尽管风还很大,但是擦过鼻尖的风要比原先柔和的多了,还带着一股湿润的青草的味道。沈小军深深地吸了口清凉的空气,那一瞬间,他感觉他的胸腔里饱胀了志得意满的气息。

这股青草的味道让他再一次想起了云娜。不知道那丫头是不是也跟她三姐一样,傻了吧唧的。要是那样就好办了。我就等着她给我打电话了。

他突然想起应该给齐新顺打个电话。

回到家以后,小军翘起二郎腿安安静静地给齐新顺打了个电话。

“齐叔叔,我是小庆。”捏着鼻子的小军没敢自报家门,他谎称自己是大嘴。齐新顺有点意外,说:“是小庆啊,你是找我还是找谁啊?”“啊不,找谁都成。”话音落了,对方不出声,等着小军说话,那一刻,小军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非常被动,打了个败仗。“齐叔叔,出事了,怡娜刚刚叫派出所的警察给抓走了。”小军这会儿真想看看齐新顺的表情,我看你老小子这会儿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抓走了?为什么事啊?”“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她在冰场跟个男的在一起,派出所早就盯上那男的了,抓那男的的时候连她一块逮进去了。”停了一下,齐新顺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那个男的是谁啊?”“就刚才,我从冰场一回来就给您打电话。那男的是谁我不清楚,反正怡娜跟那男的好不是一天两天了。您得想想办法啊,要不怡娜非得在那给关上几天不可,那帮派出所的家伙我可知道,进去个漂亮女孩,那还不得来劲啊,您……”“我知道了,谢谢你啊,你说你是小庆是吧?我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太像啊,你是不是小军啊?”“小军?不是,我怎么是小军呢,可能是这两天我有点感冒,嗓子有点哑吧。”小军急急忙忙把电话给挂了。

他镇定了一下,想了想,鼻子里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知道我又怎么样,我还怕你了?”

小军一转头,现沈静如正站在门口盯住他看。小军吓了一跳,他急忙装作没事的样子,一低头,想要出去。“你站住。”沈静如声音不大,但是小军还是站住了。“干吗?”“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没谁。”“你是不是给齐新顺打电话呢?”“给谁?我给他打的哪门子电话啊,我吃饱了撑的。”“你不给我说实话。”小军看了一眼他爸,看见父亲的头全白了,心里不由得有了几分歉意和内疚,可是马上这种心情完完全全转变成了蔑视。他理直气壮地说:“打了,怎么的。我就给齐新顺那小子打了。”“你为什么给他打电话?”“我告诉他,他们家老三齐怡娜给派出所逮走关起来了。”

“我问你,那事是不是你干的?”“什么事啊,您一上来就问我那事,我知道您问的是什么事啊。”“齐家老三的事。”“齐家老三什么事?”“你还装!全院的人都知道了,你还不承认!”“我承认什么?我凭什么要承认!人家还说我杀人了呢,您也认为您儿子杀人了吗?爸,有时间您多管管您自己个儿的事,别老闲吃萝卜淡操心,管这些不该您管的事。”“小军,这可不是小事。这是犯罪啊。我再问你,你跟她没生什么事吧?你跟我说实话。”小军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沈静如看着儿子问:“我的意思是,那个,不会有什么后果吧?”“后果,什么后果?”“你说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你不明白,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那一刻,小军完全傻了,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孩子这一说呢!

看见小军傻了眼,沈静如心说果然让他猜中了。他的心中又多了几分焦虑。“荒唐!胡闹!你知道你这么做是要遭报应的!

小军走到门口停住了脚,他转过身对父亲说:“爸,您说什么?遭报应?您该知道,应该遭报应的人不是我。您的大儿子死了,您可从来没有说过让谁遭报应的事。是,您善良,您宽宏大度,您不跟小人置气,可这口气您能忍的下,我忍不了。既然您能忍受这口气,那我也不指望您什么了,只是您别来管我,别来指责我好不好……您知道别人说您什么?说您是窝囊废。说您还能容忍那个人活着,您就是个没有骨气的软蛋。您又想报仇,又不想付出,您要顾着这头,又要顾着那头,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那我劝您,您最好就歇着吧,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啊。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我想您都懂,就是没有办法。您指望老天爷来惩罚他,那您就等着吧,是的,老天爷会惩罚他的,迟早哪一天会叫那老小子死的,我们都会死的。等到那时候您在哪呢?我想您恐怕也快了吧,就是您也不能看到他是怎么死的了。那还有意思吗?报仇就是要看到仇家倒霉,彻底的完蛋,得到这样的快感哪怕是付出一切,付出我的生命我也乐意。再说老天爷还不一定乐意叫他死在您前面呢,您说是不是?我就没指望我能活多久,活上个四十岁也就够本了。可是我要是活四十岁,我决不让齐新顺活到我后面去。我不光不叫他活那么久,我还要叫他活的不快活,不舒心。我要叫他烦,很烦!这样我的生命尽管短暂,但是很有意思,很精彩!像雷锋叔叔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对,‘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只不过我不想像他那样,为什么人民服务,我就想报仇!生命不在于长短,在于有没有意思,这个有意思就是你的仇能报,你的冤能伸。这就够了。爸,您要想叫儿子尊重您,您就最好别来管我的事,您等着瞧吧,我会让齐新顺和他那一家子都活的不舒坦的。我要一个一个收拾他们的。”“小军,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沈静如的话已经带些祈求的意味了。“我和你妈年龄都不小了,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孩子。就算我刚才的表达有些不对,我是说,你这样的一意孤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爸,今晚既然咱爷俩把话说开了,我也说一句,要不您给我指条给我哥报仇的好办法,要不您就别管我。您放心吧,我会注意的,我还没干完我该干的事,我能不注意保护我自己吗?”沈静如听小军这样说,明白再劝他无济于事。叹口气,说:“小军啊,我是担心你……”“您说孩子的事?那您尽管放心,这事简单。他姓齐的不能讹人吧,谁知道他们家闺女和什么人把肚子搞大了,想要赖在我头上,门都没有。行了行了,您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行了吧。”说完,小军进了他自己的屋子,把门关上了。

沈静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天,他才转过身子。

和小军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是他最近一直琢磨的一件事情。但是到了他张口和儿子谈的时候,他却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小军的驳斥下,他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或者说,他说的话都显得那样的无力苍白,都是废话,不如不说。他们之间的谈话的中心就是大军的仇该不该报,怎么报。他知道,儿子看不起他。他也想叫儿子尊重他,把他看作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堂堂男子汉,就像儿子小时候,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让他高兴地又喊又叫,那时候儿子心中的父亲是巨人,他伟岸的身躯是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坚实的堤岸,而现在在他眼里父亲恐怕只是一个懦夫了。他不知道该怎样改变他在儿子心中的印象,怯懦困扰着他,把希望寄托于上天的惩罚,这是多么愚笨和无奈的想法。他甚至不想报仇了。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按照他的性格,他宁愿像蛆虫一样活着,也不愿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是儿子的死把他推到了这个尴尬的平台上,让众人看清了他是个多么懦弱的家伙。可是他又实实在在的恨那个人,真恨!多少次,他在梦里梦见他手持里刃,为儿子报了仇,心里痛快了,醒来,却现自己大汗淋漓,手脚却是冰凉的。

沈静如担心小军。他在儿子的所作所为中看到了危险,惹火烧身的危险。处于危险之中的小军却浑然不觉,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沈静如走进房间,突然神智恍惚的他站立不稳,差点摔倒。他赶紧手扶着椅子慢慢坐下。他的眼前一片黑,过了近一分钟的时间,他才慢慢看清眼前的东西。我这是怎么啦?我是不是得病了。他记起他的父亲在临死前几年就有这样的征兆,看不清东西,走路歪歪斜斜。此刻的沈静如心情沮丧到极点,他佝偻着腰,一动不动坐在黑暗里。他想起刚才小军说的话,心里有点慌。死我不怕,可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一定要撑到看到齐新顺那小子死在我的前面,我才能闭眼。

陶慧敏走进来,打开灯,现丈夫一人静悄悄坐在黑灯的屋子里,吓了一跳。她现丈夫的脸色白,忙问:“你这是咋啦?”老沈摇摇头。他不愿让妻子看出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陶慧敏叹口气,说:“你别这样,老沈,咱还得朝前走不是吗?咱不是还有小军吗。想开点吧,为了这个家,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这叫我怎么办哪。”说着,陶慧敏又唏嘘起来。沈静如摇摇头,说:“你别哭,我没事。”声音苍老而又无奈,像个垂垂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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