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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要对运动做深入细致的研究

当初真应该把那些家伙都赶到小平房里去住。

军队不像地方,人被打成走资派,全家人被撵到平房去住。军队这帮家伙再怎么斗,还照样住在好房子里,甚至警卫员和保姆一样也不能少。

这就是革命不彻底!齐新顺愤愤地想。

军队要比地方复杂得多,水也深得多。表面上看这些家伙被打倒了,实际上一个个僵而不死,蠢蠢欲动。军队里的裙带关系更加紧密牢固,好像一张大网,自上而下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全是关系网。别看这帮家伙在这挨斗,他们只要往下面野战部队一钻,你根本别想找到他们。哪个老家伙在下面没有一把子铁杆老战友、老部下啊。这和过去土匪结拜把子兄弟拉山头有什么区别,还是土匪习气不改。就说那个马副院长马玉龙,长征前就是响当当红军主力红一方面军的连长,亲自见证了朱德和**井冈山会师。跟着朱德、周恩来参加过四次反围剿,是一名作战骁勇的勇将,又从江西瑞金一步不落长征到陕北,在学院里所有领导里他的资格最老。要不是因为大老粗没有文化,脾气直口无遮拦得罪不少人,36年延安肃反的时候差点被活埋了。要不然凭他的资历,五五年混个上将没有一点问题。马玉龙在部队里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人家这边挨着斗,那边不知道哪个部队的参谋干事开着小车就把人家的儿子、女儿接去当兵了,而且竟然还是什么“专项”指标,就是指定了要某个人,其他人不招,人家就这么牛逼,你有什么办法!

齐新顺开批斗会头疼的就是这帮老家伙。批斗会成了他们的摆功会。马玉龙在批斗会上最不老实,毫无惧色,张口就骂,活月兑一个军阀土匪的形象。上次老马站在批斗会场,竟然把上衣月兑了,给在场的官兵讲他身上一个个伤疤的来历。竟然把那些人看的目瞪口呆,批斗会的性质完全改变了。齐新顺心里清楚,这种人在上面挨斗,下面坐着的那些人,一半是带着崇敬的心情,剩下的另一半还是带着敬仰的心情看着他。这些人说是在批斗走资派,其实是在那接受革命传统再教育。批斗了两次,批斗不下去了,齐新顺决定不再开这家伙的批斗会,与其说是在开老家伙的批斗会,还不如说他齐新顺在自取其辱。

还有那个张白冰,前两天东海舰队的人直接通知他儿子当兵。学院出面证明,这孩子的父亲有问题,他爸还在羁押审查期间,孩子不能当兵,可听说那孩子还是偷着走了。还鬼鬼祟祟的,没从北京上火车,坐汽车先到包头,那边有人接着,然后去了舰队基地。有人问齐新顺是不是把他抓回来,齐新顺摆摆手,我才不费那个劲呢。你就是找到部队,人家根本就不买你的账。一口咬定没这个人,你有什么办法。

齐新顺也想来个痛快的,把这些人通通一棍子打倒算了,但是他不能这么硬干,他得笼络人心。他知道,和这些人比起来,他齐新顺的资历太浅,太没有根基。人家参加革命的时候,还没你呢。部队里最讲论资排辈,资历浅的人家根本不尿你。从红军到八路军、新四军,武官一说起来就是在哪个老帅手下参加过什么战役,几方面军或是几野的;文官说起来就是抗大几分校或者是鲁艺、华北联大的。像齐新顺这样半吊子文工团员出身,连个正经仗都没打过,就是靠写打油诗、活报剧起家,纯粹是野鸡二流子兵,谁会把他看在眼里,也就是这场文化大革命,使他这个不起眼的中校军衔、十三级行政级别的准高干摇身一变成了院领导。他要到下面的野战部队去,人家准定会用鼻孔或者是身体另一头出气的什么眼看他。

**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当前运动的特点是什么?要有什么规律性?如何指导这次运动?这些都是实际问题。运动在展中,又有新的东西在前头,新的东西是层出不穷的,研究这个运动的全面及其展,是我们要时刻注意的大课题,如果有人对这些工作不作认真细致地研究,那他就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齐新顺牢记伟大领袖的教诲,总是在琢磨他周围的事物的展动向,这已经成为他运动以来的一种习惯。

文革刚开始时,《十六条》规定文革是在各级党委的领导下进行,但是在1966年1o月5日,根据**的建议,军委出指示,不让军队院校的党委领导文革。这个指示被转到全国,很快,全国就进入了“踢开党委闹革命”的时期。从此,文革进入了造反派“全面夺权”时期。“夺权”之后纷纷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取代了党委和政府。“革命委员会”由军队人员、经过检查符合标准的代表“革命干部”的老干部以及造反派头头三方面人员共同组成。这就是那个时代衍生出来的“新生事物”―“三结合”革委会。

造反派战胜了保皇派,冯菊生等人没有看清方向,站错了队,保错了人,学院最后还是让造反派掌了大权。

登上革委会筹备领导小组组长的齐新顺在选拔老干部的人选上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学院院长运动一开始就被打成托派分子、历史反革命、叛徒。现在还被关押着。几个副院长中其中一个是延安时期个从国民党驾机起义过来的刘全意,文革一开始被打成国民党特务,整得受不了了自杀了。另外两个一个是张白冰,另一个就是马玉龙。姓马的按理说历史没多大问题,正经八百参加过长征,身上的伤疤粗算就有十几处,南京军事学院时期的高级指挥系系主任,但是齐新顺打心眼里讨厌他。认为那家伙仗着出身好资历老牌子正,把他齐新顺不放在眼里,甚至不把他后面的中央文革的那些领导们放在眼里。齐新顺现在唯一可以抓住不放的就是文革以后外调中现他参加红军前曾经和四川的一个军阀结拜过把兄弟,还和军内最大的走资派朱德关系极为密切,是其铁杆保皇派。因此齐新顺给他强加个“军阀”的罪名,把他关进牛棚。你他妈是红军又怎么样,资格老顶个屁,不照样蹲牛棚挨斗。我就不放你,我看你还张狂个啥!

相比之下张白冰的资格老,历史上还比较干净,应该是入选革委会领导的第一人选。但是齐新顺同样力排张白冰。不为别的,就为的是这家伙和李平凡曾经是同学,尽管听说两人关系曾经有些矛盾,李平凡不买他这位老同学的账,但是自从文革以后两人都进了牛棚,惺惺惜惺惺,臭味相投,谁能保证他进了班子以后会不会为李平凡翻案。

思前想后,齐新顺索性向上面报告时,把老干部和造反派的人选只报了他一个人。

论资排辈,我齐新顺是三八式干部,论造反精神,我又是响当当的造反派。

这样一来,这所军事院校的“三结合”革委会,只有造反派的人,而《十六条》上要求的“军队人员”,则由齐新顺手下的两个小喽罗充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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