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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没有军籍的军人

雪晴当兵的事情最近遭遇了阻力。父亲的老部下赵雷从沈阳来北京,到北进家来拜访。北进把赵雷请到自己的房间谈了雪晴的情况,恳请他帮忙。赵雷一挥手说:“招个把兵是小事,你等我把手头的事办完,我专门办你的事。那女孩家也是干部?部队的还是地方上的?”北进摇摇头。看着赵雷盯着他看,北进回答说:“她的出身不太好,是资本家。”“资本家?你说你找了个资本家的女孩?乱弹琴!那你爸妈知道吗?”“赵叔叔,我和她还不是朋友呢。”“那你费那么大的劲干什么啊。我敢保证你爸准保不知道这事。”北进说:“我爸他知道。”“知道?”赵雷瞪大眼睛问,“那他是什么意思?”“他说等到有机会。”“你爸见过那女孩吗?”“没有,我妈好像见过。”“北进啊,我看你这事你还是慎重一点好。当然你要是真的想要帮她,我会想办法。”“赵叔叔,我是真的想帮助她,那女孩的处境非常不好,现在唯一能够帮助她的只有我了,也就是说只有当兵这条路了。按理说,她是独子,可以留在北京,她的同学也有一些开始分配了,可是街道和学校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分配的话,不光她不能留在北京,还要去最艰苦的地方插队。真是不讲道理!可是她也没有办法。”“这事确实不好办了。”赵雷皱着眉头说:“要是光家庭出身不好,我还可以想象办法,听你这话,他们家被整的还挺厉害,那要是让别人知道,这帽子可扣大了。那女孩有什么特长没有?我是说非常过硬的特长,水平很高的,比如说曾经在什么乐团拉过琴,或者说是跳舞当领舞的。如果是这样的,还可以考虑。我们军区文工团招了一批特招团员。有两个出身就不好,父亲是右派,还有一个爷爷是地主。一个是拉小提琴的,另外一个是弹钢琴的。那个拉提琴的听说她爸爸还是中央乐团拉小提琴的。可是我跟你说啊北进,那两个孩子虽说招进来了,也有军装,可是到现在还没给他们领章帽徽,在队伍里站着可显眼了。那两个孩子挺要强,尤其是那个女的,拉练的时候,人都晕倒了,还是硬挺着,不让人把她往卫生队送。可那有什么用,照样没有军籍。我们就这个问题还研究过,那个孩子演出的时候拉提琴要坐第一把,不戴领章帽徽太扎眼。有人提议先借别人的让她戴上,但是马上遭到别人的反对,说这绝对是个原则问题。依我看,那俩孩子还不如不当这个兵,心理负担太重,处处低人一等。”“那不一样啊,在部队和插队还是不能比啊。”“是啊。可是谁能说将来怎么样啊。”“将来再说将来的话吧。赵叔叔,叫您为难了,您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我跟你说过了,如果是特招,想想办法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好像没有什么特长。”“北进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心想要帮那女孩?”北进肯定地点点头。“是。”“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你别笑,我还看不出来,不是真心喜欢,谁会下这么大功夫。”“那这样你看行不行。我听说有个部队医院最近要组建一个宣传队,招一批文艺兵,我跟他们院长很熟,你带着那个女孩去试试,我只能说试试。现在不是兴什么报幕的吗?你就叫她报幕,北京的女孩子报幕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形象好,可能还有希望吧。咱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北进心想北京各大军队文艺团体妈妈都认识人,怎么没听她说部队医院招文艺兵的事。又一想可能是这家医院第一次招文艺兵,不是正规的文艺团体,很有可能通过内部渠道招人,所以她不知道。北进急忙对赵雷说:“赵叔叔,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你小子,你和你哥小时候我没少抱你们,为了给你上树摘老乡的酸枣,还让你爸把我批评过,说我违反纪律,你现在倒学会跟我客气了。”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雪晴一大早起来把衣服洗了,晾在院子里。然后拿把扫帚把院子打扫了一遍。扫到后院的夹壁墙时,雪晴看到地上一堆新翻开的土堆。那里面埋着一堆碎片―被打碎的**像。雪晴的手慢下来,她盯住那片土堆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那里面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一颗随时要爆炸的定时炸弹。这些日子,这个土堆一直牵着她的心,她真怕包凯那帮人再来,带上一帮人来讨伐他们。打碎**像可是滔天大罪,为了这,被打死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雪晴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那段经历仿佛放过一千遍的拷贝,早已模糊不清。她只记得当时身边那个古旧的鱼缸,一只雕龙把手上残存的一点点金色―她过去从未注意过的金色。光可鉴人的黑色缸体闪烁斑驳,映出她变形扭曲的脸……

雪晴希望这段经历永远在她的记忆里消失。她不是个爱记仇的女孩,从来不理解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生信条,对于生的这一切,她感到茫然,不知道应该去怎样面对。她只感到羞辱和愤恨。

雪晴正在呆,志民进来了。

志民没有注意到雪晴的神色,对雪晴说:“你一人在那什么呆呢?”雪晴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志民想问她这两天北进来了没有,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他怕让雪晴觉得他特别介意谢北进。可是凭着一个男人的直觉,他觉得雪晴对北进的态度在悄悄改变,话语中时不时地提到北进。甚至多少还有些赞许的意味。“他算老几?!”志民在心里默默地想。不就仗着家里是军队大院的嘛。瞅着人家倒霉了,跑来安慰几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用猜都知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乘人之危”,对,就是这个意思!人家倒霉的时候你丫在哪呢?这会儿跑出来假惺惺了。关键是雪晴这个傻丫头还傻呵呵地跟着他转,真是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可是真的看着她吃亏,志民又不忍心。我今儿一定要跟她说了,省的到时候怪我没提醒她。志民琢磨那个当兵的假期快到日子了,到时候不用我说,他人一走,自然两人就分开了。想到这,志民的心里又轻松了不少。“你怎么一大早扫起院子了,我来。”说着接过雪晴手里的扫帚。“已经扫完了。我得给我妈买早点去。”“我都买好了。”志民抬了一下手,雪晴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个网兜。“干嘛呀,老麻烦你,我早上起的早又没事。”听了这话志民心里有点不高兴。“咱们谁跟谁,你还跟我客气。”雪晴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笑着说:“我不是客气,我是想为了我们家的事没少给你们家添麻烦,我心里过意不去。”要是照以往,雪晴说这话志民可能还不太在意,可是今天她说这话好像话中有话。那意思是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得分清楚。想到这,志民连想都没想一句话就蹦了出来:“嗨,你们家麻烦我们的还少吗,不在这一点……”话没说完,志民一下停住了,他看雪晴的脸色不太好看,一下子后悔莫及。我怎么这么混呢,说这些没滋没味的话干什么,雪晴现在敏感得很,肯定要多想了。他急忙解释说:“雪晴,你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两家多少年的关系了,你老那么客气干什么,也不是说你客气,是说你总跟我见外,咱们两家……”真是越描越黑,志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雪晴笑着说:“没什么,志民哥。”说完转身撮地上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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