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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拯救志民(二)

志民一见马平恺,喊了声:“马叔―”又哭开了。人们看见他脸上的血迹和鞭子抽打过的印记,一时群情激愤。马平恺喝住哭哭啼啼的志民,“哭什么,还像个爷们儿吗?”志民打了一个倒嗝,把下一句抽噎生生咽了回去。马平恺指着志民问莎娜:“他犯了什么错了,你们这么又打又绑的?知道他是工人吧?知道你们还要这么对待他,造反造到我们工人头上来啦?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着我们工人好欺负,想要和工人阶级对着干啊?”莎娜和那几个人都不敢吭声。志民看着莎娜说:“臭丫挺的,你这会儿怂啦?刚才你那威风都上哪去了?我今儿非劈了你不可!”说完上来就要打她。马平恺拦住他说:“打她还嫌脏了咱们的手,什么玩意儿!”说完他对莎娜说:“道歉!”莎娜咬咬嘴唇不吭声,马平恺火了,说:“我没功夫跟你这磨牙,我数一二三,再不道歉,我认得你,我这帮弟兄们手里的棍子可不认得你!一、二……”就在老马那三字还没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时候,莎娜歪着脑袋别别扭扭地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蚊子叫哪?没听见!”“对,放蔫儿屁呢是不是?重说!”莎娜突然瞪着志民大声说:“对不起。行了吧,这回听见了吧?”众人骂道:“日你妈的,狂什么狂,找打啊,打她臭x养的!”正说着,外面一下进来几十个红卫兵。原来莎娜看见援兵到了,才一下子张狂起来。

马平恺听见了后面的动静。他冷冷一笑说:“救兵来啦?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毛孩子怎么整治我们。”那些红卫兵见屋里院子里全是工人,不敢贸然动手。两伙人就这么互相对峙,看谁先动手。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他对马平恺说:“您是他们的头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搞的这么剑拔弩张的。工人和我们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是一家人,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出身就是工人。要是打起来,那不等于是内讧嘛,让敌人看笑话。”马平恺看他一眼,问:“你是这负责的?”“我是,我姓霍,叫霍和平。”马平恺指着志民对他说:“你手下的人把我的徒弟给打了,你看怎么办?咱们不是一家人,是战友吗?能这么对待一家人跟战友啊?”霍和平问莎娜:“这是怎么回事?”莎娜不说话,黄震飞过来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听见了吧,这女的把我们的人毒打了一顿,还把人带到这来关起来。幸亏我们来的及时。要不然再能不能看见志民了还是个事呢。”霍和平看了一眼莎娜,问马平恺:“那您说怎么办?”“她要是个男的,我和我的弟兄早把她的卵子捏出来了,之所以没动手,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要不这么着吧,我提两个条件,你看成不成。这第一,是让这女的给我们道歉,要真心实意的。道歉能不能通过,得看大家满意不满意;第二嘛,我建议,我是建议啊,红卫兵开除她。像她这样的,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你们还留着她干什么?到处惹事,搞打砸抢,非把你们红卫兵的名声搞臭不可。你看怎么样?”说完马平恺看着霍和平,等他表态。霍和平说:“这道歉嘛,当然可以,也是应该的,可是说到开除……”“我这是先礼后兵,不要非等到我们动手啊。自家人打起来总不是事吧。我们把厂里的人都叫来,恐怕你这条胡同都站不下,不行的话把北京工人都号召起来,看看谁闹的动静更大。我想你也不愿因为这么个女的,闹出一场更大的武斗吧?”霍和平早就看出来的这帮人决不是什么善茬儿,特别是这个头,脸上平和,不动声色,根本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可是咬人的狗不叫,怕就怕这样的人。何况他身后还有那么多的工人。霍和平犹豫了一下,对莎娜说:“要不就按人家工人老大哥说的办吧,恐怕我们这次也没法保你了。挑动全市红卫兵和工人对着干,这个罪名,谁担当得起啊。”莎娜跳起脚喊道:“你别听他们吓唬你,红卫兵怕什么啊,还能让这两个鸟人……”后面有人喊道:“臭娘儿们,找打是吧,这么着都算是便宜你了。”“道歉吧。”马平恺平静地说。莎娜翻了一下眼皮,“我刚才道了谦了。”“谁听见了?”马平恺回头问大家。后面的一起高喊:“没听见,没听见。”“你要是觉得实在说不出口,我还有个办法。”马平恺说。“我看你是个女的,我也不难为你,我这根铁棍在这放着,你从我这棍子底下钻过去,咱们就算你道歉了,你看怎么样?”老马把铁棍往地上一支,正好成一个直角三角形。“这么大个洞,不委屈你吧。你要是个男的,我直接岔开腿就完了。”“我不钻,我干吗要钻。我道歉还不成吗?”“你要是刚才痛痛快快道了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晚啦,钻吧。”“我不。”“你敢。是不是特伤自尊,可早知道这样别打人哪。你把志民打成那样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人家也有自尊吗?”“她还把雪晴的衣服给扒了。”“是吗?你可真够出格的了。快点,我们还有事呢,没时间跟你这瞎耽误功夫。”莎娜哭丧个脸看着霍和平。霍和平也无可奈何,别过脸去不看她。“欺人太甚了你们。等着瞧吧,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说完莎娜像条滑溜溜的泥鳅,“刺留”一下,就从那根铁棍子下面钻了过来。到底是学过跳舞的,动作优雅敏捷,一只手还轻轻点了一下地。可惜动作太快,后面的人都没看见。“真是便宜她了,我都没看见。”“我也没看清楚。”“这女的大概是属老鼠的,打地洞挺有一套的。”“这下行了吧?”霍和平问老马。“不行,你答应把她开除了,我得看着她滚蛋。孩子,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这是为你们除害啊,她再这么出去胡整,非坏了都红卫兵的名声不可。”霍和平无奈,转身沉下脸对莎娜说:“把红箍摘下来,还有证件,红卫兵证件也拿出来吧。”东纠的人不同于其他红卫兵组织,每个人都有证件,证明他们是正规组织,有别于其他杂牌军。

莎娜见霍和平一点不留情面,没有办法,忍不住放声大哭。长这么大,一向心高气傲的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等窝囊气,她想大声嚎叫,想狂打狂抽身边的每一个人,出出心中憋闷的这口怨气,可又不敢,只得一边哭着拿出证件,摘下红卫兵袖箍,一边抽抽噎噎地说:“谁,谁稀罕啊,我早就,不想在这呆了,海纠那边早就让我过去了。等着瞧,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莎娜在人们的哄笑中跑了出去。她压根就没想到,动了一个尚志民,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站在修道院门口,回头望着那高高的哥特式建筑的尖尖的屋顶,莎娜抹把泪咬牙切齿地骂:“不要老娘,老娘还不愿在这呆了呢。”虽说被开除了,可她不后悔,甚至还为她没受丝毫皮肉之苦感到庆幸和自豪。“钻了铁棍子又怎么样?韩信还钻过人家裤裆呢。大丈夫能伸能屈,这一点鸟气算的了什么。等着瞧吧,我齐莎娜还会东山再起的。”说完飞身上车,正要离开,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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