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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蓝靛厂酒馆之战

品英并没打算就这样离去,他返回身,拉一条凳子在偏头他们对面坐下来。两厢里开始横眉立目对着“照”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笑着说:“嘿,我说小哥,您今儿个准备在这独饮哪?”他边说边掇条长凳也挨着坐下来。

品英认识这主儿,叫富德海,是蓝靛厂有名的顽主,听说祖上是清朝的贝勒,现如今靠拉平板车卖力气活度日。说是力气活,他也受不了那份苦,整天在酒馆门口的车上晒太阳。前些年尽管时代变了,可是人家家败势不倒,成天绸缎衣卦打着绑腿,背头一丝不乱,大拇哥上戴着翠绿的扳指,陛联升的粉帮千层底布鞋一尘不染,看上去不像是个卖苦力的,倒像是位大爷,还养个八哥、画眉什么的,一天提个鸟笼子在蓝靛厂的街上晃悠。这两年家里该卖的都卖了,日子过得不是那么顺溜了,所以鸟也没了,也知道踅模着找活了,但是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惯了,下苦力气的活他是实在干不下来,所以别人有活也不愿意找他,这么着他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日子苦了老婆孩子可以不管,鸟可以不养,可喝不上酒他受不了。所以只要有工夫他准蹲在酒馆门口,哪怕是闻闻酒香也是好的。品英知道他是想蹭酒喝,顺手把酒瓶子给他推过去,富德海没想到品英会这么爽快,高兴得两手一拍,嘴里一个劲地说:“这怎么说的呢,您看我也没帮您做什么不是,要不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品英听着觉得有些别扭,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对着他张口闭口“您、您”地叫着,于是对他说:“你给我叫那人过来。”“谁呀?”富德海顺着品英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对面桌子上的偏头,他马上明白了,这人今天来这不是来喝酒的,他是来找碴掐架的。等他回过头来时,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别介呀,您招惹他干什么呀,今儿咱爷俩喝……”“我让你叫他就叫他,你哪那么多废话呀!”品英踢了一脚富德海的凳子。“得,得嘞,我给您叫去。”在他起身的时候,品英顺手模了一下自己的裤兜,随即吃了一惊,他现弹弓不在兜里。但是他并不沮丧,相反他心里反而塌实了。我今天就叫你们几个见识见识,我杜品英是不是就离不开弹弓!他先扬起脖子喝了一口酒,酒精立刻在他的身体里游走燃烧起来。他接着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偏头看到这情景有些犯嘀咕,这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早知道这小子不好惹,但也不是个混不吝的二百五,看样子今天在这儿真是成心犯劲了。“哥,咱们过去花了丫的。他不就是有弹弓吗,咱们几个挨着他打,他那手就使不出来了。”

富德海并没真的过去,他弯着腰在旁边的桌子上晃了一下,又回到品英的身边,陪着笑说:“我说小哥哎,这酒我也不喝了,您赶紧走人吧,真把那伙人惹急了,他们可真动真格的啊。”说完他又压低嗓音说:“看见正对面那小眼睛那主没有?那是谁您知道吗?”“是谁呀?”品英眯缝着眼抬起头看着他问,“他是有名的‘镇海淀’呀,这一**了名的能打架的,上局子跟上他姥姥家一样勤,您可千万别招惹他,我劝您赶紧走人吧。”“嘁,什么***‘镇海淀’,我今天就跟丫叫劲了怎么的。”偏头还在犹豫,他那几个哥们儿站了起来,“哥,丫太狂了,得给丫点厉害叫他知道咱们是谁,咱不能在这把份儿给丢了啊!”说完他们直冲着品英走过去。品英也站了起来,几口酒下肚,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其中一个过来拍拍他的脸说:“嘿,小子,你丫没喝过酒吧,才喝这么几口就红脸啦?”几个人哈哈笑起来,品英猛的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身子一侧,顺势狠狠地把那家伙往后一拽。那人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一点没防备,跌跌撞撞头朝着朝墙角摔过去。其他几个人一看这情景都吃了一惊,他们看出品英这两下是多少练过些拳脚的。“上啊!”几个人一起扑过来,品英躲开了第一个迎面扑过来的人的攻击,等到那人蹿到自己身后时,就势抬脚照着他的**狠踢了一脚,那人被他一脚踢得跪在地上,龇牙咧嘴地起不来了。另外两个人看到那两个人都被品英打趴下了,急忙冲过来,品英等到他们进身时,顺手哗啦啦一下子把桌子给掀了,趁着他们躲闪愣神的工夫,品英抄起凳子照着身边的一个家伙就要砸,就在他要下手的一刹那,就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晃,度之快,还没容到他回过神来,一只玻璃杯子结结实实砸在他的头顶上。

偏头一直坐在那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知道今天这小子准是碰到什么事了,要不然他决不会在这个时候一人到这来跟他们玩命的,所以他并不准备跟他真干,相反他还挺欣赏品英,他觉得这孩子身上有股子劲头,一股不服输的顽劲。扔完杯子,他慢慢站起身,对捂住头蹲在地上的品英说:“你小子有种!身手也不含糊,就是还女敕了点,今儿哥们儿有事,改日我一定再陪你玩。”说完冲着那几个人一挥手,“走!”临出门他冲着酒馆老板一作揖,说:“对不住邱老板您哪,要是有什么东西损坏了,咱们这位小哥赔,我们几个今儿的酒钱也归他管了。”他一指品英,嘿嘿一笑,扬长而去。

富德海乘人不注意,提溜着品英剩下的那半瓶酒,溜了。

品英觉得手心里黏糊糊的,举起手一看,流血了,几个喝酒的人在一旁大惊小怪:“嘿,出血了。”邱老板走过来说:“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啊,要不要到医院去瞧瞧?”品英摇摇头,“还是去看看吧,你说你没事招惹他们干什么,我这就怕他们来,一来准没好事。”邱老板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说,有人问他:“您不会报告派出所?”一听这话邱老板直起腰哭笑不得地说:“瞧您这话说的,我敢吗,这帮人谁敢得罪啊,报告了,那我是痛快了,人家要不管还好,人家要把他们逮进去,蹲两天又放出来,我还活不活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品英把上下口袋都翻遍了,才找出六毛钱,他拿着那钱,觉得实在是对老板张不开口。邱老板倒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见品英为难,笑了笑说:“就您这点钱,还不够赔杯子、修椅子的呢,算了,该着我今天倒霉,话说回来了,那几个家伙喝酒怎么能叫你算钱呢?”他摇着头,接过品英手里的钱。“小伙子,以后干什么别动不动就上火脾气,那样你会吃亏后悔的。”

品英走出酒馆,天已经黑了,他不敢回家去。头破血流再加一身的酒气,回家又得被审半天。品英一路晃晃悠悠来到老蒋家的楼底下,他冲着老蒋的窗口学了一声斑鸠叫,声音嘶哑,就像只受伤的斑鸠。很快老蒋跑下楼来。“你怎么了?”老蒋看见他头上的伤,吃了一惊。“别问了,你看找个什么东西给我抹抹。”“咱们上医务所?”“扯淡,你怕别人不知道!”“对对,你等着,我去去就来。”老蒋摇着大舌头回答,然后一路小跑,像只猴子窜上楼去。不一会儿拿下一瓶红药水和一团棉花。老蒋一边给品英上药一边问他:“谁打的,打架你怎么不叫我啊,你跟我说,我非花了丫不可。”“碰的。”品英轻描淡写地说。“碰的?骗鬼吧你,”老蒋停下手,瞪着眼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可不管你了啊。”品英没办法,只得大概跟老蒋说了他和偏头一伙遭遇的事。“你该不是有什么事了吧?要不你没事一人跑去喝的哪门子酒啊?”“喝酒怎么了,还非得有事才能喝酒?”“好好,就算你想喝了,你干吗跑那喝去,你忘了上次咱们跟他们打架的事,他们正憋着找咱们算帐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了。”“我乐意。”品英闷声闷气地回答。老蒋注意地看看品英,这才现他的好朋友神情非常沮丧。他决定不再追问,对付品英他还是有一套办法的,你越急越不行,相反你要是晾着不理他,过不了多久,他会主动告诉你的。

“我今晚不回家了,你去告我们家一声,就说我住你们家了,顺便帮我把书包拿你们家去。”品英经常和老蒋、小军几个在一起玩或是做作业,玩晚了就不回去,几个人挤一块睡还挺高兴,只要跟家里说一声就成,家里知道孩子在这几个人家里也放心。品英想,和外面的家伙打架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不会找家长,把今晚糊弄过去,明天就好办了。

品英看着老蒋上了他家的楼,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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