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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是什么人来的刹那,郑二嫂子两条腿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做贼心虚,做过亏心事的人,无论再如何假装镇定,都无济于事。所有人惊讶地望着这场惊变的时候,谁更没有料到的是,台上本像缩头乌龟躲在郑姑婆后面的郑二叔,会忽然蹿出来,闪到了郑大伯面前,唰一下,在郑大伯头上砸下拳头。

郑大伯被老二打的这一下,反应完全不像被母亲揍那会儿,身体踉跄的郑大伯很快稳住身体,唰,回身,好像拳击手和郑二叔搏打在了一块。

“你是我哥!你是不是我大哥?!你说!”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有没有把我当成大哥看!”

“我有!”

“你没有!”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亲弟弟?你有没有为我这个弟弟做过什么!”

“我怎么没有了!当年你连工作都没有的时候,是谁收留你的。”

不说这事还好,郑二叔那拳头犹如飞马流星,狠狠揍在了郑大伯脸上:“你把我当牛做马,敢说你是我大哥!敢说你把我当成你弟弟!我是你弟弟,可你只把我当成是个杂碎,呼来唤去,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弟弟,我是你亲弟弟!”

郑大伯可能完全没有想到郑二叔会将以前那点小事嫉恨到今天,说来那时候他雇佣自家弟弟当店里的帮手,给郑二叔饭吃,给郑二叔工资,没有觉得哪点有对不起郑二叔的,是郑二叔自己后来说不要这份工作了,还感谢了他不是吗?

被郑二叔这个拳头,郑大伯被打趴到了地上,许久没有站起来。此时此刻,他能感受到郑二叔对着他强烈的恨意。

郑二叔是恨他的,比任何人都恨。

“我是你弟弟。可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郑大伯手里握成拳头,也恨:“我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雇你来我店里帮手,难道我还养着你是不是!”

郑二叔狠狠唾一口沫到地上:“好吧,要我说,我告诉你。如果我是老大,你是老二,我会心甘情愿养着你!所以,你这幅狭隘的心思永远做不了老大!你想想欠债这么多年,要不是我罩着你,你和你老婆孩子早就被高利贷砍了!我做了你作为老大该做的事情,而你担负不了老大的责任,你活该被家里人和外面人看不起。一个都看不起你。难怪妈要打你,你这个窝囊废!”

听着对方一番怒吼吼完。郑大伯却是,趴在地上的脸,阴测测地发出一连串笑声:“我的好弟弟,好弟弟。你怎么不想想,我这个老大好说歹说,有曾经用过阴谋诡计,有害自家兄弟家破人亡的心思吗?”

郑二叔脸上一青,横起脸:“我会这么做也是被你逼出来的!要不是你当年那样对待我,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

“是!”郑大伯抬头朝他一口吼了回去,“我这个老大再无能,都不会越过这条做人的底线,这是爸教的!做人的底线!”

郑家人全呆了。是谁也没有想到,郑大伯会忽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来。

郑老爷子,是死去是很多年的人了。可能白露自己都记不太清楚,其实,当初她幼年时随母亲被迫搬迁到保定去住时,郑姑婆的老公郑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了。

以至于郑家几兄妹对于这个父亲,一直印象不深,正是由于此。郑老爷病的太早,死的太早,没有能管到底下几个儿女头上。所以,在郑家,向来有威信的是郑姑婆而不是郑老爷。

若不是郑大伯在这时候突然提起老父亲说的话,郑家人都早忘了有这样一个父亲的存在。几兄妹回想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呢。郑姑婆在儿女心里头,一直都是个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的老人,这点是不用质疑的。可郑老爷不是,几个郑家兄妹记得,自己父亲郑老爷病重的时候,病的很辛苦的时候,都是一句疼都没有叫过的人。

是个老实人,一点都不像自己老婆郑姑婆,一点小事都能嚷到全世界都知道。

“爸!爸临终前和我说过,要看着弟弟妹妹,要看着他们最少,不要因为穷,不要因为其它利益诱惑,丧失做人的底线。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好你——”郑大伯站起来,拿起袖口擦着眼角。

下面的弟弟和妹妹,一个个仿佛痴了一样看着他。

老大这是在做戏吗?

这是郑家人心里头唯一划过的一刹那念头。

然而,很快的,郑小姑第一个陪郑大伯哭了起来,喊:“爸!”

郑小姑这一声喊声泪俱下,几分真情流露。她最小,小时候失去爸爸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她知道,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就是家里被姐姐哥哥欺负的份,一直都是。而自己母亲更是过分的势利眼,哪个儿女家境好能供郑姑婆吃喝玩乐的,郑姑婆就整颗心偏到谁家。这不,郑姑婆的心都偏到了老二家。

眼瞧郑大伯和郑小姑在这会儿突然当着大众不喊妈,是喊起了爸,郑姑婆胸口涌起的感觉是被羞辱了,被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

飚起来的郑姑婆,抡起拳头,再次暴打郑大伯以及郑小姑:“你们爸都死了!你们喊啊!是谁把你们生出来的!是谁把你们养大到今天的,一群忘恩负义的兔崽子!”

“妈,妈——”见状,郑大姑与郑二姑一块上前去拉人。因为,因为现在完全不是家里内斗的时候啊,外面进来的人,都来抓老二家了。

郑二嫂子勉强支撑两条面条一样的腿,想拦住拿手铐要去抓她老公的人,可凭她一人之力怎么拦,于是她两只手边抓边喊:“沅茗!沅茗!”

这时候的郑二嫂子倒是终于第一时间记起了自己女儿。可是郑沅茗一直不在,不知道到哪儿去了。郑二嫂子叫不到女儿出现,感觉天都要塌了,只好撕开嗓子叫起了:“妈!妈——他们要抓你二儿子了!”

郑姑婆不知是不是耳朵突然聋了,好像对郑二嫂子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拿拳头砸郑大伯与郑小姑。

终于,郑二叔是被进来的公安人员带走了。

整个婚宴现场瞬间,变成了丧场一样。

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弄不清形势:这是搞哪样?不是来喝喜酒的吗?怎么变成了来看新娘老爸被人抓的戏码?

看着婚礼台上乱成一团,郑家人自己几个还在打到不可开交。白队将手里的玻璃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砰,一声响,是将这个桌上坐着的自己儿子白小璐,与小包子的视线,从那台上拉了回来。

小包子望到舅舅那张脸,白队虽然没有像君爷那样摆阎王脸,可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是很可怕的。包子怕怕,躲到妈妈背后。

白小璐却只是对父亲那副严重的表情耸了耸两条秀眉。

云姐皱着眉头,用力皱到脸上都快出皱褶了,眼瞧,白露和君爷两个人,和自己老公一样面无表情,倒是一会儿工夫看不出究竟眼下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与他们两人有关。

伴随郑二叔被人带走,警笛声在酒店门口回响着,离开。

郑二嫂子坐在台上大哭大嚎。郑大伯在台上一边遭郑姑婆打,一边却是仰天大笑。

在其他人眼里,这群郑家人明显都是疯了,一群疯子。

宾客们,包括张家人,都惊恐不已。如果可以的话,这群人都想马上拔腿跑了。

白队哗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率先背着手朝门外走去。

在一群骚乱中,还有谁去留意白家人的举动呢,没有,一个都没有。白队走出去后,云姐带了儿子赶紧追上老公。白露姐姐给儿子嘴里再塞了块刚上桌的鸡肉,再抱起包子。君爷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儿子,一家三口,趁着这个机会低调地离开。

等郑二姑恍然间记起白家的好处,拉了拉郑二嫂子说:“快点找白哲啊。他不是在城里面有人吗?”

郑二嫂子立马收住哭声放眼往场内四周一瞧,这场中,哪有白家的影子?

郑大伯满脸乌青,却是笑得更大声了。

郑家几个姑子,不禁都打了个寒噤:莫非,抓郑二叔这事儿,还会与白家有关?

白露姐姐坐在车上,膝盖上抱着儿子小包子。包子能感受到车内凝固的气息,不敢说话。白小璐一脸隐忍的表情。

君爷算是最淡定的一个,开着车,先把白队一家送回到白队家里。

要分手时,云姐回头,像是要与白露说话,最终,眉头皱皱,还是守住了嘴巴,没有说,只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开走了。

白露关上车门。君爷踩下油门,开车带自己老婆和孩子回家。

只有在这个时候,白露才和自己儿子在车内吐出口气,望了望君爷的脸。刚在车内,她哥那双冰凉的眼珠,看着她,又看着君爷,后来,是都一直看着君爷了。

也只有君爷,扛得住白队的眼睛。

君爷是那种没有做亏心事,绝对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这点,白队是早就清楚的,太清楚不过这个妹婿做事做人的风格和原则。因为君爷这点可以说是学了他,是他引以为傲的。所以,当从君爷脸上得不到半点破绽之后,白队不可能指责君爷,更不可能当着君爷的面说自己妹妹。只有回到家。

回到家后,见自己父亲去了书房,白小璐是忍不住了,抱住肚子在客厅里翻来滚去,只要想到郑家人在台上那种种表现,怎能不让他笑死。

他快笑死了,郑家人是何等奇葩的人,他白小璐早就看不惯这群装模作样的郑家人,活该,活该!

云姐关上屋门后,看着儿子在客厅里此等放肆,喘了喘气,斥了声:“够了没?是想让你爸出来骂你吗?”

“妈,你不觉得好玩吗?”

“好玩?!这种事好玩吗?不要忘了,他们是你大伯二叔!”

白小璐撇撇嘴,对于父母这种根深蒂固的某种传统观念真是受不了:“他们家能算我们家亲戚?算了吧。常年没有碰上两面。一见面,都是开口要我们帮忙的白眼狼。”

“血缘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白小璐!”云姐斥儿子,“你和他们体内,都流着一样的血。”

“妈,如果照你这样说,全人类,都不是黄帝的孩子吗?我和杀人犯都流着一样的血呢!”

云姐被儿子这话哽到,气呼呼的,好不容易冷却一下情绪,说:“再怎样说都好,落井下石是不该做的事,白小璐。妈可不愿意看着你沦落成这样的人品。”

白小璐眨了下眼:“妈,我可不是随便取笑人。但这事儿,是姑姑姑丈做的,不是吗?”

云姐心头猛地咯噔了下,儿子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于是,在她毛发竖立,要让儿子闭嘴的时候,书房的门咿呀一开,白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冷森森的目光对准儿子:“你知道多少?”

“爸!”白小璐和云姐一样毛发竖立,“这不是明摆的事吗?全场,属姑姑姑丈最镇定了。那些人进来抓人时,姑姑和姑丈,看都不看,好像早料到会是这样。”

云姐闭下眼:儿子这话没错,都没错。她和老公早也一样察觉。可是,你说,好歹都是亲戚,哪怕你要大义灭亲,好歹先和他们通一声气也好。所以说,白队和她气的,倒不是君爷和白露安排人家来抓人,而是,君爷和白露为什么不事先把安排告诉他们呢。

亲兄妹都不知会!白队很气!

云姐不敢去瞧老公乌黑的脸,只能好声好语劝着:“可能他们俩来不及和我们说。”

来不及?白小璐不以为。不说君爷和白露那副淡定样,再说了,这种抓人的事儿,要是没有前期一串调查工作,紧密安排,能做到这样的悄无声息,突然来抓人吗。

白队心事重重,坐到了沙发里。云姐赶紧去给他倒水。白队接过水杯,手抖了阵,水直泼到了桌上地上。云姐握住他的手,好半天挤出一句:“白露到底是依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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