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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亭公主的噩耗传来,秋蝉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整个邯郸都在为燕国使节团的到来而雀跃不已。他们纷纷议论着燕国世子的风度和才情,至于其余的消息,什么邯郸女学里那个号称最厉害的女子姬灵儿的及笄礼闹剧,或者是沸沸扬扬的邯郸女学拿白银换入名额的丑闻,都是转瞬即逝的事情。

敬亭公主夭折的消息就是夹杂在燕国世子帅不帅、他的随身侍从如何威猛诸如此类的消息中,在秋蝉和同窗不甚投机的谈话中,被偶尔的提起。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菱儿有些慌张的推了推她。

“没什么。”秋蝉喃喃说道,停了一会儿又彷佛想起了什么,道:“菱儿快准备一下,我们回家一趟。”她此时说的家,自然就是大伯父那边那套局促的小房子了。

一旁有好心的同窗相劝道:“三日中大宴群臣,宋教习说会选善舞者勤加排练,入宫献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怎可轻易离开?”

秋蝉却道:“我自有主张。”便慌慌张张去了。

丝毫不顾身后几位姑娘们的闲言碎语:“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原先见她有几分姿色,故而折节下交。想不到却是这等没眼力见的!”

“算了,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能有多少见识?又怎比得上你我?”

回到大伯父家,果然看到一家人愁云惨淡。大伯父面色呆滞,傻愣愣坐在堂屋中。大伯母正翻箱倒柜找素服。堂哥秋延星在后院中用磨刀石磨着一把长枪的枪头,面容却是说不出的萧索寂寥。

“大伯父!”秋蝉率先打招呼。

秋金贵的眼睛动了动,略略有了神采。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小蝉儿回来了啊。”

“是。大伯父你怎么了?”秋蝉问道。

大伯母崔氏突然将手中的衣饰重重的一放,口中嚷道:“都是你想出来的鬼主意,好好的骑尉不做,换了这个什么东西,被别的人家笑掉大牙去,还总说一片丹心,结果却怎样?鸡飞蛋打了吧?你总说着大丈夫何患无妻,延星那么大年纪了,他自己倔,你也纵容着,总说以后会遇上好的,如今却又怎么样?”

“母亲!”秋延星闻言,将那枪头丢在一旁,快走几步进了屋来,“这事却怨不得父亲。母亲且等我几年,等我有了出息,母亲便是诰命夫人,我们秋家也不会被他们看不起了。”

“你们莫要吵了!”秋金贵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那素服也不必再寻了。大周是大周,秋家是秋家。星儿你且勤练武艺,我就不信凭咱爷们儿的本事,在军营里会几辈子熬不出头来!”

“大伯父,你——”

“小蝉儿啊,”秋金贵转向秋蝉,“听说你入了药司。那也很好,将来当个女大夫什么的,小日子总是舒坦的。从此你便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大伯父,敬亭公主死了,大周复国无望,您很失望,对吗?”。秋蝉突然间问道。

秋金贵一愣,看着这个七八岁大的女孩,看她眼中光芒闪动,听她说出和年龄极不相称的话来。兄弟秋金贵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他说:“大哥你莫要小看了小蝉儿。遇到大事也可以听一听她的主意。此女却和一般的女童不同啊。”

“小蝉儿倒是以为,敬亭公主仙逝,大周复国虽成泡影,但于秋家来说,却又有何不同?秋家几百年前已落为寒门,本未受过多少大周恩惠。相反,敬亭公主仙逝后,原周势力异动,诸侯角力,胜负一时难分。堂哥叔伯们武艺超群,此时才是最好的展示舞台。何况小蝉儿蒙大伯父恩庇,已入邯郸女学。邯郸女学虽然只是女流聚集之所,然而贵女云集,高朋逢迎,却也有极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大伯父当日何其大手笔,以骑尉之位换来,难道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死去,便要全部舍弃了吗?”。

——敬亭公主怎么会是莫名其妙的人。秋蝉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深深的自责,然而若暴露出她懂得太多,却也会惹人生疑。

秋金贵叹道:“你却不知。敬亭公主是大周皇室最后的血脉,生儿尊贵。当年,则天女皇却也是——算了,说这些作甚。”

秋延星突然间说道:“妹妹既然有如此雄心壮志,做哥哥的又怎能输与你?”

说罢大踏步来到父母身前,突然间跪下磕头道:“父亲,母亲,再给儿子一个机会吧。再给我三年的时间。若还是全无希望,我情愿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

“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忤逆父母至此!”崔氏怒道。

秋金贵看着面容苍白却目光倔强的儿子,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他小的时候一些片段。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也是这么倔强,而且踌躇满志呢?那个时候的他不屑于家主的位子,只是信心十足的对弟弟说:“阿富,家中你先撑着。不出十年,天下豪门中必有我秋家一席之地!”

转眼之间,却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好,我答应你。给你三年的时间。”秋金贵终于说道。

三年,又是三年。秋蝉心中一时间有许多念头在翻滚。上阳人教导自己,可不就是三年的时光?回想起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她竟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重生之后,她不是没想过去敬亭山找她,然而总觉得自己太过孱弱,总要做出一番成绩了给她看,才不辜负昔日她对自己的期盼。想不到,自己刚刚起步,她却已经与世长辞。

那个相传有雏凤命格的女子。那个相传伴随着紫气而生的女子。那个心怀中原气运不惜以身相殉的女子。

她秋蝉自命不凡,却一辈子为情情爱爱所困扰,和敬亭公主相比,除去身份地位的巨大悬殊,这心胸却也差上太多了。

只是,那样一个她,当年不惜以性命神魂相托,她秋蝉又焉敢再以小儿女居之?

“我要写信给二弟。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却也传回宛州了。他可千万不能泄气啊。”秋金贵本是果断之人,想通了这节,便毫不拖泥带水,“只是有些奇怪,赵国并非中原月复地,却抢先得了这种消息。实在有些蹊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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