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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慧像旧时大家里走出的女子,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古街上,夕阳下,她的身影婀娜仪态万方。扶着青石桥头的狮子头,抬头,便见远方的夕阳,只觉得故乡的山水格外的美丽。

斑驳的墙面,印记着多少红尘往事;古老的建筑檐角向上轻轻翘起,似乎是一个个绝美的笑容;褪色后的红砖青瓦倍显沧桑,掩藏了多少不能娓娓诉说的古老而神秘的往事……

晚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远处的水域里,几只水鸭成双成对地在芦苇从中散步,夕阳给这无边的水域镶上了一道道金边,祖慧不由得便想起了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见到了,这辈子算是又见到了,曾经心里多少的埋怨在亲眼见到他孑然一身的时候,心口还是泛着涩涩的疼,他这又是何苦呢,年轻时的那点旧事儿,怎么着也犯不着用一生来祭奠。

天边燃起了一大片似火的红霞,仿佛要把水域中间那芦苇荡燃烧起来一般,金光璀璨,吞天沃日。只是长时间注视着,终究是太耀眼,眼膜被刺得如梦似幻,以致于眸里有了液体殂。

身后递来一张纸巾,祖慧没有回头,以为是聂睿,道了声谢谢便接过了。

“……不知道站在水的那一方,看这边,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在水一方,有位佳人。笄”

那声音落入祖慧耳中如遇雷击,微顿,速然回首,身后的那个人,仍保留着递她纸巾的手势。

“……小慧……”

所谓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祖慧讶然了好一阵儿,迅速掩饰那稍纵即逝的慌乱,语笑嫣然,“……三哥——”

雷建勋没有应,收回了自己原本滞在空中的手,“这些年,都还好?”

“……好。”

她在身后应着,他点头。

夕阳下,他的侧影一如当年,仿佛还是当年那个走入她心怀的男子,英挺、深邃。

……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地面水天渐渐的模糊在这一边玫瑰色中,相思桥边,那对间隔半尺只默默共同欣赏落日的男女,有谁会相信三十年前,他们是一对爱得炙烈的情侣。

无限好的,似乎真的是近黄昏夕阳。

雷建勋转过身来,“曾经……要一起看日出日落,如今算是圆满了!小慧……保重!”

祖慧笑着,“三哥……保重!”

雷建勋张了张口,踌躇了好一阵儿,似乎已无话可说,只得大步迈出。

“三哥——”

身后急促的呼唤令那向前迈进的步子停了下来,顿立,回头,那深邃的眸子里燃烧的是一种叫期冀的东西。

祖慧的一双慧眸略带纠结的闪烁,十指在胸前交叉,她这纠结的样子像谁的呢,对了,那分明是妞妞偶尔的神色。

雷建勋一贯淡然的脸庞砌起了笑意,他期待着,一如那年那月,表白之后等待她响应的慌张错乱。

“……三哥还是那么……年轻……”

多么不着边际的话,雷建勋只觉得自己脸部的肌肉渐渐的僵硬,好半天才说了句,“……你未归来,我怎敢老去!”

多少年来已与自己眼眸绝缘的液体,今日泛滥成灾。

三十余年的岁月修炼,祖慧觉得,自己早已过了那撒娇弄憨、楚楚可怜的年龄,怎奈在他面前,一切道行都似乎修行太浅。

一句你未归来,我怎敢老去,就令她原形毕露,就像端午节的一杯雄黄酒,还没怎么着就现了原形。

他缓缓上前,这次没有递上纸巾,只是伸过手来,直接用指月复抹去她颊边大颗的晶莹。

“别哭了!”

她笑着点头,但只因低着头,那泪水便像是接了水龙头的自来水一般,珠珠滴落,直接砸在地上,落地成坑。

“对不起!小慧!”他不管不顾的拉她入怀,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十几年前,那时的他的不管不顾。

她推搡着,这样的怀抱太温柔,她怕自己经不住诱惑,三十年前他们不可以不管不顾,如此呢,同样也不可以,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不可能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成通途。

他强势地揽得更紧,不容她有半分的逃离,时隔三十几年的一个拥抱,醇厚得令人只希望此刻便为天荒地老。

“你……为什么你还没有变成一个身材佝偻,白发苍苍,牙齿月兑落的老头?为什么你让我觉得好像那时的离开仿佛只是在昨天……”

“……身材佝偻,白发苍苍,牙齿月兑落……之所以没变成那样,是因为我怕有一天我心尖上的女子归来时,认不出她曾经的三哥……”

“我恨你——”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记得你曾许诺,要陪我看日出日落,如今这许诺大致算是圆满了……”

雷建勋轻叹,“都怪我当时,没有加个天天……”

“……我……明天上午的飞机……”

“……可以有理由要求你……留下么?”

她沉默,他更沉默。

他果断松开了她,颤栗的双手在儒雅一笑之后,掩藏进裤兜里,尽管,尽管早知道是如此的答案,他却仍不后悔自己返程一趟。

“那就……走吧!如今,到了做人家爷爷的年纪,怎么着也干不出那种封了机场的举动……”

祖慧仰头,低下头来时已能笑靥如花。

“……回头找个合适的人来照顾自己吧……”

雷建勋没有言语,小慧,合适的人,你让三哥去哪里找合适的人?!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都似你,可我又要到哪里去找另一个你。

一声珍重之后,他阔步离开,这世上就是如此的公平,这次,是他转身离开,祖慧紧紧地抓住石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去抓住他。

他终究消失在雾霭里,她的脸上已爬满了泪痕,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该回来的,哪怕是受了亲生儿子的蛊惑。

三十余年修炼得平静如湖面的心境,又被掀起了涨潮时的惊涛骇浪。

……三哥,我恨你!永远都恨!

*

诸晓晨已记不清雷宇晟喝了多少酒了,反正他是醉了,彻底的醉了,醉得只认得她,只会对她笑。

而那些始作俑者,也是东倒西歪的。整个厅里,只有她和甘苑是清醒的,就连湘湘也喝多了,因为最后那半瓶酒,基本上都是她与雷宇晟猜拳输了喝掉的。

“怎么,我们一起扶他回房吧?这帮人今晚都太过份了!这不故意的么?!回头待大BOSS酒醒了,指不定怎么治他们扰碍春霄之罪呢!”甘苑冲她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

诸晓晨伸手在甘苑眼前做了个虚闪巴掌的动作,然后便站在已醉透的雷宇晟面前,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光脚踩在木地板上,伸手拉起他,想要将他扶起,谁知这一使劲儿,非但没拉动他,还把自己拉得跌倒在他怀里,甘苑在一旁打趣她投怀送抱。

“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你不会是怕我占大BOSS的便宜吧?”甘苑抱着肘,唯恐天下不乱地调笑着,“我说,反正他今晚都喝成这样了,怕是也干不了啥事了,要不,就让开恩让他……也留在这儿……”

诸晓晨随手便掷了一个靠枕给她,不过也承认有道理的点头,只是没过多久便说自己回房洗个澡。甘苑点头,表示自己留在这里,可以伺候这众多的醉鬼偶尔会提出的各种要求。

“猪猪……”

雷宇晟躺在沙发上,诸晓晨刚走没多久,他便喃喃地叫着,手也四处寻找着那只今晚无论多醉他都不曾松开的柔荑。

甘苑闻听,翘唇灿笑,略带捉弄地将躺在一边的秦川的手塞入大BOSS的手中,大BOSS的眉头竟然微微地皱了皱,随手将秦川的手掷开。

身后传来轻笑声,“你可以试着说自己是诸晓晨,试试他的反应……”

甘苑愕然,回头却见耿雁南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

“你——,你怎么……没醉?!”

耿雁南邪肆地笑着,回头自己站起来去冰箱取了杯冰水,喝了一口道,绕到甘苑跟前小声道,“我其实真想看看,若大哥没醉,把你当诸晓晨压在身下,二哥会是怎样的反应?”

甘苑被这句话假设的话语弄懵了,反应过来时,指着耿雁南道,“你们装醉?”

耿雁南若有所思地朝门外看了看,甘苑的脑中便突然一激灵,“你是说……你们这么做是为了诱导诸晓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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