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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0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收费章节(32点)

山神庙。

许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百姓们,彻底对庙里供奉的泥胎木偶失了望,这里破败极了,门墙跨了一半,焦黄的云幔垂落在地,金黄色的祥云纹颜色还很艳丽,可惜做了擦拭供桌的麻布。几个彪悍男子把干燥稻草卷卷,席地而坐,毫不客气的把俞清瑶提前准备的干粮拿出来吃。一边吃,一边交谈,操着塞外的口音,间接夹着异族词汇。

每个人都梳着怪异发型,又浓又密的辫子攀到两耳下,辫梢垂着银质的小铃铛——这可是标准的蛮族人打扮,也不知如何通过层层关卡,到了京城脚下。

居首的人,吊儿郎当坐在供桌上,满脸的络腮胡须把真容掩盖,露在外面的肤色是古铜色的。双眼灿若寒星,看起来神采奕奕,没有远道而来的风尘倦怠之色。他的发型也甚为稀奇,头上周围一转的头发,都结成小辫,用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再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系着一颗明珠。项间带着造型古朴的银圈,上面刻着各种神秘图纹。身上虽穿着貂皮等珍贵皮毛,但那手艺,怎么看都是粗制滥造。

简而言之,这伙人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一伙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山贼、匪人被老百姓发现,立刻能引来官兵追剿的那种。

如果不是胡嬷嬷恭敬的拿着食物,如果不是胡嬷嬷眼中闪烁的泪花……

说其胡嬷嬷,如果俞清瑶细心些,或者像俞子皓那样天生多疑,查探根底,就会发现胡嬷嬷跟亳城俞家、侯府沐家,国公府元家,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这样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怎么成了俞探花女儿身边,最受倚重的嬷嬷了呢?

表面上看来,她还没什么特殊既不像大金、小金嬷嬷,是从先皇后宫中出来的,身具一技之长,又不像吴嬷嬷有国公府邓氏做靠山,底气足,自身条件过硬。怎么看,她都一平平凡凡的女子,只是性子敦厚、细致、体贴,叫人生不出厌烦心罢了。

极少数人才知道,她是俞锦熙的人,特意放在女儿身边的。所以才能凭声音,认定眼前的“匪头”,就是名闻天下的“诗仙”啊

好容易定下翻滚的情绪,胡嬷嬷擦了擦眼泪,“老爷总算回来了,姑娘这些年苦啊”

没爹没娘的孩子,哪有不苦的?何况有生母,还不如没有呢。

“姑娘备下这些食物、衣裳,准备今儿个动身出发,去北疆寻您……”

“络腮胡”随手拿了个桔子,剥了皮,两口便吞下肚,也许是咽得太急了,也许是正好听闻俞清瑶欲“千里寻父”的壮举,差点喷出来,岔了气,咳嗽不止。

“哈哈哈”旁边一个长相凶狠的大汉道,“头儿,你平日总说你女儿如何乖巧可爱,原来胆子比天还大么老的老、小的小,靠几个妇孺也敢闯北路雪山?该夸她虎父无犬女呢,还是骂她异想天开、自讨死路?”

周围人齐齐哄笑起来,一人等不及,牵了马去“接”。听说正在举行什么劳什子赛马会,来了许多公子哥,费点心思偷偷把人截过来,不成问题。

胡嬷嬷很是担忧,但俞锦熙摆摆手,挎着腰,翘着腿哼哼摆出不可一世道,“也该给小丫头个厉害,否则她不是翻了天?”

……

翻天不翻天,谁也不知道。且说俞清瑶被套进麻袋里,苦不堪言。这袋子不知原先装了什么,一股熏人的气息,加上被夹着随骏马飞奔一颠一颠,颠得她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

可这些,也没有心底的绝望来得更加凶猛、黑暗。她已经在想,前世过得凄惨,好歹好了二十六岁,今生她的寿命更短,只得十二年?可怜,几辈子都是短命鬼到了阎君面前,她定要好好告状,诉诉生平之事。

不知过了多久,轰一声,不知怎么了(山神庙的大门被撞倒了),俞清瑶只觉得自己又一次天旋地转(麻袋倒着拿),呕得她实在全身不适,又痛又怕,要不是强撑着,早昏厥过去。

稻草已经铺好了,几个大粗人自认为够松软了,就把麻袋一丢——震得俞清瑶骨头都快断了,呜呜的眼泪强忍着,才没掉下。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露怯,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有的人未到绝境,自己先放弃了希望,而有的人越挫越勇,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俞清瑶,无疑是后一种,她拼命给自己打气,说服自己,也许贼人只是想拿钱呢?拿到钱,或许就放了她

她要做的,是用钱财引起“绑架者”贪婪,抬高身份告诫这伙贼人,伤害她,绝对得不偿失

“你们是什么人?”虽然拼劲全力的“厉声喝问”,但声音沙哑,加上一路的折磨,士气不足,完全没达到她的预期目标。

“我与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不知各位好汉,求财求色?”

“咦?”

一道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知求财怎么说,求色又……咳”

“若是求财,我舅父家财万贯,各位好汉先放我出来,横竖我一个柔弱女子,你们还怕我跑了?”

“络腮胡”坐在供桌上没动,一个眼色,早有人把麻袋打开,露出狼狈不堪的俞清瑶。

今儿幸亏她梳着“稳固”的双丫髻,狂风吹也吹不散,否则不得披头散发?身上也好在穿着箭袖紧身的骑马装,否则……咳,“络腮胡”就要吹胡子瞪眼睛了。

别看俞清瑶只飞快抬眸看了一眼,又飞快的垂下了,看似畏惧模样,其实那一眼,已经把周围几个人都看清了,几个长相特别,如脸上有刀疤的,嘴角有痣的,都牢牢记下。表面缩着身子,忍着不适,冷静道,

“各位好汉若是求财,简单,我亲笔一封书信,你们可挑个时候送到我舅舅家——他家在公主巷里,路上随便去打听,便知道了。”

“咦,你一封书信,就能换来白花花的银子?”

“当然”

俞清瑶回答的简洁有力,务必使这伙贼人相信,她是有利用价值的,这样,才不会轻易的被毁了……一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凄惨下场,她的胃疼得缩起来,冷汗直冒。可她的眼睛,无比的镇静,镇静到找不出一丝慌乱——唯有镇静,才能救她否则,就是死

“一二千两银子,不在话下。多了……怕你们七个人也拿不动。若是求色……那也简单。西坊有名的红灯胡同、脂粉胡同,小桃花、小百合,都是有名的粉头。各位喜欢体格丰满的,会常艳俗小曲的,还是白皙风骚的,保证样样皆有。”

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来说,涉及这种话题,当然是难以启齿的,不过俞清瑶是在市井“混”过的,加上现在什么情况?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真的啊?”几个粗鲁汉子听说,呵呵笑着。

不过“贼人头子”表现比较奇怪,他竟然倒抽一口气,仿佛看待天外飞仙的看着她

那眼神,没有任何色欲,没有任何侵犯、欺凌之意,可也不像看陌生女孩那样好感?恶感?复杂的琢磨不透。

俞清瑶被那眼神盯得奇怪,偏过头去,心里暗想,只要这人没变态就好她现在狼狈不堪,脏兮兮的,本身长相、身段,大概也吸引不了什么人吧?

若是俞锦熙知道自己女儿心理的想法,怕是要……要怎样呢?反正他没教养过,有什么资格指责?

躲在后面,实在承受不了的胡嬷嬷出来了。

“嬷嬷?”

“姑娘。”胡嬷嬷很为难看了一眼络腮胡,“他是,他是……”

……

与此同时,清幽别院中。

那道妨碍相见的后墙,终于凿穿了。沐天华施施然的从里出来,等不及工匠将它们精心装饰成垂花门,自由惬意的沿着石子甬道前往端王的书房。正中的堂屋高大气派,两侧的厢房也是雕梁画栋,庭院里种植着几株枣树、槐树,摆放着几只巨大荷花缸。现在季节不对,没有累累的枣子,也无槐花的清香,亦不见荷花。

端王牵着沐天华的手,进了书房。按说,认识快二十年,亲密相处也不知多少次了,可这一回,两人都有些新鲜感。大约是各自嫁娶后,第一次轻松惬意,不用管他人目光的相处吧皇帝两次驳回公车上书,其目的为何,还用多说吗?

沐天华也是一身轻松,随意的参观着旁人连靠近都不能的书房重地。她细细的看,总能找出端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安置的原因。正中挂着的“烟雨行图”,是他们早年曾经临摹过的;壁上悬着的大理石黄石公挂屏,她记得自己未嫁时也有一面;书案上的白玉貔貅镇纸,也是她曾经喜欢过的。幼年的她们,还曾就貔貅长的好看,还是狴犴生的好看,这种无意义的问题辩解过。

每一处,都能找出两人之间的甜蜜地方,种种浓情蜜意,外人自是不消体会。

待侍女过来禀告,说是焦老、储状元来了,二人才结束了私密相处。端王这回是铁心册立沐天华了,处理朝廷公务不好与爱人分享,但手底下的心月复,总不能避而不见吧?命人召焦老、储状元进来。

但沐天华笑着劝说,“端郎何须如此?他们都是你的左右臂膀,礼该敬着、重着。若是我托大,岂不惹人心理不痛快。”好说歹说,硬是拖着端王一起出来。

就在庭院里,荷花缸旁,焦老皱眉捋着胡须,储凤栖则是强忍愤怒,再不经意的那么一抬眼,呆住了。

何为国色天香。眼前即是。

何为倾国倾城?眼前就是

读史,见有“为图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之语,储凤栖还不以为然。君主坐拥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哪里搜不出平头正脸的?至于为一个女人闹得国破家亡吗?便是红灯胡同里的绝色艳姬,他也见过,说什么烟视媚行,眼波流淌,也没觉得有多美啊。

可见到了沐天华,方知道过往,全白活了。浅薄啊浅薄,无知啊无知,竟自以为是的把庸脂俗粉当成绝世红颜。

祸水一词,是否为眼前量身订造的?

肤如凝脂,胜似出水芙蓉。娇艳如花,天生尤物。

怪更怪在一身的超凡月兑俗气质,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美到不容逼视,不可亵渎。

呆了半响,还是焦老反应快,急忙给学生一肘,所唤回了他的魂魄。

储凤栖俊脸一红,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了。心中暗想,难怪端王宁可冒着得罪天下读书人的风险,也要纳此女为妾了。若能得她相伴,少活十年也甘愿啊

沐天华对储凤栖的眼神,没有生气,当年她美名“京城明珠”,到哪里不是引起别人围观?这种惊艳的眼神,不是第一次见了,只是微笑的挽着端王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笑,男的手握重权,女子艳绝京城,多么般配啊

很久很久以后,储凤栖才知道,这一天是沐天华一生中最美的一天。女人如花,绽放在最美丽的时节里,为她最心爱的男子而绽放。

————————————————

“胡嬷嬷,你说什么啊?他是我爹?”

“嬷嬷真没骗你啊”胡嬷嬷怎么都说不通,急得额头都出汗了,刚想说不信可以让老爷写字,字迹总骗不了人吧?就听得俞清瑶大吼一声,

“我不信”

“哈哈哈,小丫头头儿不是你亲爹,你这会儿早死了,大卸八块了你当我们不知你打量什么,亲笔书信?哼哼,你是故意下套,指望我们拿着你的信,自投罗网吧?装得不差,可惜爷爷不喜欢天降横财自己有手有脚,什么挣不到至于勒索你个丫头片子换钱吗?”。

“你们、你们”

俞清瑶颤抖着指着那脸上有刀疤的,嘴上有痣,说话不饶人的,最后绕了一圈,定在络腮胡上,尖利的喊,“说,你到底是谁”

“俞锦熙,字弘瞻,号半山。”

一个孤儿,将她心灵深处搭建的,关于父母的最美好的想象,坍塌两次,把她过往坚定的信念彻底颠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轰隆隆,被车轮碾过,彻底崩溃啦

“啊~~~”凄厉的女童叫声,怎么不可以是杀伤性武器?

在场的粗鲁壮士,都扭头捂着耳朵。再回头时,就见俞清瑶像只小山羊冲到俞锦熙面前,抓着他支撑在供桌上的手臂就是狠狠的咬

咬出血了,还嫌不够,又落下一顿雨点般的小粉拳。

打的俞锦熙眼花缭乱,胸口砰砰的响。虽然一点也不痛,可看着亲生女儿发飙,什么娴淑教养都忘了,开始殴打生父,这、这……是不骂好呢,还是不骂好呢?

“姑娘啊……”胡嬷嬷刚想上去阻止,被俞锦熙一个眼神制止。他瞧俞清瑶发作一会儿,越打越累,力气小了,随手一抓,把发疯的女儿控制住,见她脏兮兮的小脸上两行泪水,倔强的咬着樱桃小口,眼神中迸出恶狠的,吓人目光。

那是什么目光啊?分明是在说,谁敢欺负她,她就打谁管你是不是老爹老爹也也照打不误

俞锦熙嘴角抽了下,联想到女儿刚刚很熟悉的说出红灯胡同里的ji女,无语的望着破了个大洞的山神庙屋顶。

唔,父女第一次见面,感觉还不差。

当然,这是他个人的感觉,俞清瑶是觉得糟透了

虽然,她不用千里迢迢去北疆,忍受一路上的辛苦奔波。可这个看起来像贼头的父亲,真是她为之骄傲的?她心理一片茫然。

怪异的相认后,俞清瑶板着小脸不说话。俞锦熙偶尔偷瞧一下她脸色,立刻挪开目光。剩下的人开始争辩,又是一连串夹杂着蛮族口音的词汇,听不懂,也不耐烦听。

胡嬷嬷则是小声的解释,

“……食物、药品容易得,路引花了些银子也得了,就是向导难寻。别人家一听说去北疆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说天寒地冻,路途太过遥远,一路还有贼匪抢劫,动辄掉脑袋。嬷嬷也是害怕啊好容易寻到一个镖局,说认识一个可靠的,经常往北疆跑的镖师……哪里知道,是老爷的手下。一到山神庙,嬷嬷就遇到老爷了。”

“姑娘怎么不高兴?朝也盼、晚也盼,不就是盼着老爷回京吗?如今老爷回来了,怎么不高兴呢?哦,姑娘是觉得老爷跟想象……不太一样?嬷嬷说句实在话吧,老爷人怎样,日后就晓得了。他跟夫人不同,这些年来在北疆,依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凭老爷的诗才,多少人倒贴啊,他都没许。”

“姑娘是为刚刚的玩笑?其实是老爷害怕了,也把嬷嬷骂一顿。这些年来跟着姑娘,嬷嬷其实什么用都没有,只是在姑娘难过伤心的时候安慰两句罢了。姑娘是有主见的人,嬷嬷想劝,何处劝呢只想着,若姑娘有个好歹,嬷嬷就随你一道去了。”

说得俞清瑶也难过起来,“嬷嬷,清瑶没有怪你的意思。回想一下,是清瑶才冲动了。”

别说北疆距离京城遥遥之路,单是这路上千万里,多少才狼虎豹?看似莽撞粗鲁的人,也有敏锐心机,她真是小看人家了。

也高估自己,以为自己是那个害死赵丞相一家斩头示众,骇得街头帮闲也不敢得罪的女子。

虽然心理诸多不爽,但看到父亲的喜悦,在过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反应过来。父亲再糟糕,也是她的生父啊她不用寄居在舅父家里,不用一直承受着母亲改嫁的痛苦压力,也不用害怕朝不保夕,夜夜睡不安稳了

某种程度上说,父亲是“诗仙”,给了她荣誉感;现实“匪人”的彪悍气质,又给了她安全感。两者无法融合,可哪一样,都是难得啊她都需要。

正准备说什么,拉近些关系,忽然听俞锦熙无奈的做了个手势,冲胡嬷嬷道,“枝英啊,你先送喆喆回侯府吧?我,咳,有点事情。”

“啊,老爷不一起回去吗?可是要要紧事?”

“嗯,十分要紧。”俞锦熙面色怪异的看着众位兄弟,其他人则呵呵的笑起来。一个个笑容太yin、荡了,花痴道,“小百合、小桃花,有没有小杏花,小枣花呢,哈哈……”

这就是所谓的“要紧事”?

俞清瑶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等着俞锦熙,仿佛等他再说一句,就扑上去再狠咬几口。

俞锦熙也无奈了,谁让宝贝女儿诱惑人家……那个,在北疆憋了十年的男人……能理解吧?可以理解吧?

对十几岁的小女孩能说通吗?他把希翼的目光投给胡嬷嬷,胡嬷嬷无奈的看向俞清瑶。

俞清瑶怒火再一次蹭蹭的上升,瞬时间变身,成为那个在市井中放下贵族小姐的矜持,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妇人,比不得某些泼辣女人,可她要狠起来,混混也不敢得罪的“豫州老女”

农间的田野里,最不缺的就是小石子、石块。她捡起来,对着俞锦熙就是一阵猛砸。居然准头不错,每个都砸到了。

俞锦熙不能原地站着挨砸吧,只能抱头乱窜,看得跟了他多年的兄弟都非常惊讶——最正确的手段不该是上前,敲昏某女么,干嘛狼狈的逃跑啊?跑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打到?

“够了耍猴戏么大标、二饼、三赖子,溜溜,傻七,你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别人还要去看亲戚呢这回完成了任务,各个都有赏赐。你们放心去喝花酒,其他人还有别的事。”

“宝相花,你还有亲戚,怎么没听说吗?”。

“嗯?”

“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嘴角长痣的三赖子,连忙把头一缩。

“那个,宝相花,你说得对。头儿的女人,听说是京城第一美女,哈哈,他自然要去跟老婆聚聚啦。就是生出这么泼辣的女儿,婆娘也肯定温柔不起来……”

几个人嘻嘻哈哈,骑着军马就走了,还高歌一曲,唱得不知是什么调子。豪放、粗犷,别有一番味道。

……

宝相花,面相阴沉,说话也阴沉沉的,但是带着奇特的尖锐之音,跟普通男子不同。俞清瑶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她发现,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宝相花应该是内监是阉人

脑中瞬间想到舅公说过的话,“先皇后十分欣赏你父亲……”

“先皇后宫中的近身伺候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有洒扫等下等活计的,才得以放出……”

稍微那么联想,就一个颤栗

难道父亲真的牵扯到什么皇家秘闻?要不怎么,被发配北疆十年不得回来?前世还……

后一刻,俞清瑶发现刚刚的联想还不算什么,这会子的重大发现,才让她毛骨悚然。

因为宝相花,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长柱状物件,乌黑黑的,瞧不出什么,可一靠近,嗅到一股血腥味。他左手的上臂,带着一样式样稀奇的钨铁臂环,铁钩向上,锋利的能割破人喉咙。看他的气质,不是杀过多少人了,可现在呢,正无比温柔的帮她父亲上药。

“都见了血,也不知道用药。感染了怎么办?您还当自己的身体是十年前铜筋铁骨吗?”。

而她父亲俞锦熙,堂堂探花郎,大周朝最富盛名的“诗仙”,居然一脸享受。

难道,这就是她母亲死活要离开的原因?

龙阳癖?

眯着眼的俞锦熙,瞧见自家女儿一脸震惊、惊讶、别扭,揉着小脸无奈想握拳望天呐喊的样子,差点憋不住了。手一抖,把药粉洒落大半。

宝相花眉梢微抬,幸好现在距离京师不到三十里,天黑之前就到了,浪费一些也无妨。若是在浩瀚无人的沙漠里,求救无门,等死吧

轻哼一声,他掠过俞清瑶,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她,

“我须得回宫复命。探花郎,你的麻烦事也不少,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连马也不用,身轻如燕,几个跳跃便远远的,速度不亚于骏马。

“唉”轻叹一声,俞锦熙拿起宝相花放下的长柱状物体,无奈的拍了拍。后面跟着小尾巴,“你要去哪?”

“送你回侯府啊?”

“然后呢?”

“我?我回驿站?”

“为什么不回家?”

“家?”俞锦熙笑了笑,笑容却没达到眼底——他早就没有家了,否则,也不会接下皇帝要命的差使。十年了,虽然安全无恙的回来,可谁知道日后等待他的是什么呢?女儿是他世上最亲的人,可他去一无所有,什么也给不了,只能……远远的避开了。

“听话,回侯府吧。”他上前一步,浓密的络腮胡想伪装慈爱父亲,劝告唯一的女儿。可惜,俞清瑶不领情,“你跟我一同回去。”

“我要重要任务在身”

“你的任务比我还重要吗?十年……你走了十年了,回来的第一天,不是陪陪你的女儿,见见你的儿子,却要去青楼过夜你……混蛋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坏蛋”

愤怒的冲上前,好一顿拳打脚踢。

俞清瑶自己都没发现,未见面时,她对母亲、父亲是一样的情感。可发现母亲的私情后,她选择忍耐,尊重,并且委屈自己,将真实的感受一丝不露的藏起;可遇见了生父,明明是这么可恶讨厌的人,又绑架她,又吓唬她,她却能毫不顾忌的发泄自己的真实情感。

虽然太过激烈了,可也算是……两辈子累积的吧?

俞锦熙悲伤的任由女儿责打,想要安慰,可他哪有安慰孩子的经验?只有不住的说,“轻点、轻点,当心手疼。”

俞清瑶打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哭,她太命苦摊上红杏出墙的生母,又遇到根本不负责任的父亲如果她们相看两厌,何必把她生出来,白白在世上遭罪?越想越伤心,她现在的样子,跟撒泼耍闹的泼妇,什么区别?什么姿态也没了,太丢人。越想越愤怒,唯一的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你们一个个想干嘛就干嘛,我就得忍着、受着?

,她看见父亲抱着那长柱状的东西十分宝贝,心想连这东西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强过我吗?我算什么呢?注定要泼出去的水,市井里恶毒母亲骂的赔钱货愤怒冲昏了头脑,冲上去,扯下来,对着柱子一顿乱踩。

踩完了,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迁怒别人,抹着眼泪跑到栓马匹的地方,解下一匹马,骑着就走了。

回头看时,果见父亲低头看那长柱形状的东西,忍不住眼倏倏的掉。

你们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们了……

回到赛马场地上,众人都见形容狼狈的俞清瑶,眼眶红肿,查小钗尤其兴奋,“现在才回来?我先到了,你输了你……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不用你管”

眼泪朦胧的俞清瑶径直回到安庆侯府的马车,下令回府。俞子皓听到消息赶过来,见姐姐这副模样,换做以前,他肯定要装模作样的关心一番,今天呢,他是真心的想关心,奈何对方不领情,一句话也不说。

回到静书斋,俞清瑶倒在自己的雕花床上埋头痛哭,哭了足足一个晚上。除了胡嬷嬷,谁也不知她的心事,都以为……以为姑娘遭遇了人间惨事,清白有失。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到了第二天,沐天恩下了朝,直接往静书斋看望外甥女。

“清瑶,你闯祸了”

“你是不是把你爹爹带着的东西踩了几脚?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你父亲花了十年心血,走遍北疆辽阔的草原、沙漠,画下的地图”

没说的是,踩的那几脚上,巧不巧的,沾了点狗屎,黑褐色的,难以擦净。

于是,大周对蛮族动兵,最要紧的兵家地图上,永久的留下了她的脚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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