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第四十八章 伤痛往事

第四十八章伤痛往事

堂屋内,妇人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用那浅蓝色的围兜,一遍又一遍地拭擦着手中的镜框。

只是那么短短的一会儿,齐江平就看到妇人擦过了九遍。

随后,妇人一会儿将镜框紧抱在怀中,一会儿将脸贴在那冰冷的玻璃上。

齐江平和宋一飞默默地注视着妇人的一举一动,心如那滚动的江水,汹涌澎湃。

好一会儿,老人将镜框平放在双膝上,抬起头,那含泪的双眼,看着满脸都是疑色的齐江平。

“这是我唯一的儿子,可惜他已死了五年。”老人说完,目光又回到镜框中,她移动着右手,颤抖着,轻轻地抚模着镜里面男子的面部。

齐江平挪动了一下椅子,移向妇人,他与妇人的距离更近了。

“老人家。”齐江平呼喊了一声妇人,他想安慰一下妇人,但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彭大女乃女乃的儿子是月弯大队的民办教师。五年前,被毒蛇咬了,中毒而亡。”宋一飞坐在齐江平的旁边,小声地向齐江平解释。

五年前宋一飞还留在月弯大队,凭他与妇人熟悉的程度,齐江平清楚宋一飞一定是这悲剧的知情者。

“我与彭大女乃女乃的儿子是好朋友,是兄弟,我俩年纪相仿,同为知识青年,兴趣爱好相近。那时,我天天都会来彭家,彭大女乃女乃也把我当成了另一个儿子。”宋一飞向齐江平解释。

齐江平侧过头,望向旁坐的宋一飞,他看到宋一飞那满面的戚容中含着怀念之色。

“你知道,天子坟公社很穷,而月弯大队是这穷山沟的典型。有的孩子们根本上不起学,即使上了学,学习环境也很差。”宋一飞说道。

齐江平点点头,这一点他很清楚,即使现在,天子坟公社有的学校还是以前的破庙。

一棵大树剖开,化成一块块大木板,把木板搁在泥砖上,就成了学校的课桌。

而将泥砖直立,就成了一张张椅子。三个孩子共用一本教材,这现象还是屡见不鲜。

“我的兄弟,就是那彭老师,为了改善孩子们的学习条件,他总是千方百计的创收。”

宋一飞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妇人的苍桑的面容,目光又望着镜框中肖像男子微笑的脸。

“挖笋子,采山药,摘果子,然后拿出去卖了,换成一个个本子,一支支钢笔。”宋一飞苦笑着说道。

这声音一传入齐江平脑海,他脑海中立即闪现出一个壮实的汉子。

年青汉子身上背着一只大背篓,背篓里盛满了笋子。他后面跟着一大群孩子,孩子们欢笑着,蹦跳着。

有的还唱着歌,歌声在山谷中回荡。

“悲剧发生在五年前。”这声音刚出宋一飞口,它就如晴天霹雳,震碎了齐江平脑海中欢快的画面。

齐江平抬起头,一会儿看着妇人手中的男子肖像,一会儿瞧着宋一飞悲伤的脸。

“那一年春天,和往常年一样,花红柳绿,莺飞燕舞,溪水潺潺。”宋一飞的声音沉重,即使讲述那美丽如画的春天,他也没流露一丝喜色。

而妇人听到宋一飞的声音,又开始低声的抽泣,泪水滴在那镜框中的玻璃面上,镜中的肖像变得一片模糊。

妇人又卷起那围兜,开始拭擦着镜框,一遍又一遍。

“春暖花开,正是挖笋子的时节。星期六的下午,彭老师带着十多个五年级的学生,在学校后面的小山上,挖春笋。”

宋一飞开始不急不慢的讲述着,那一天发生的情景:

“彭老师,蛇,眼睛王蛇。”一个十二岁扎着红头绳,留着长辫子的小姑娘,看到一条四尺多长的眼睛王蛇,高昂着头,吐着长长的蛇信,对着一个拿着锄头,正挖着竹笋的高个子男孩。

孩子回过头,看着五米处的眼睛王蛇,吓了一跳,全身一软,竟忘记了逃跑。

王蛇发动了攻击,身子一缩,就向男孩身上窜来。

“小明,别怕,彭老师来了。”彭老师飞跃三步,就如那冲刺的跳远运动员。

他伸出右手,迅续地抓住了眼睛王蛇的尾巴。

王蛇一缩,那几尺长的身子,圈住了彭老师的右臂,而蛇头咬向彭老师救援的左手。

彭老师的左手,象针头扎了一下,一阵轻微的痛觉从左手传来后,彭老师发觉他居然无法指挥自己的左手。

他来不及细想,只是挥动右臂,砸向身旁的石岩。

一下,二下,三下……

他不停地砸着,右臂上的蛇声软了,眼晴王蛇的身体血肉模糊,彭老师的脸上还溅着王蛇鲜红冰冷的血液。

彭老师一挥右臂,蛇尸从他右臂上月兑落。

“小朋,叫几个同学去知青点找知青们求援。小芳,到学校里提桶清水来这儿。”彭老师喘着粗气吩咐孩子们。

他坐在一块岩石上,右手从裤口袋中模出一把小刀,打开它,在伤口狠狠的一划,一滴滴黑色的鲜血从划伤处冒出来,随后流落到地面上。

“救命啊,救命啊。”七、八个孩子大声呼喊着,冲下小山,随后分成两组。

一组奔向学校提清水,一组奔向知青点求援。

“这该死的月弯山路,这该死的月弯山路。”宋一飞叙说到这里,他就不停地大声哭骂着。

右手握成拳头,不断地击打着椅子,椅子上便发出一阵阵‘乒乒乒’的声音。

大娘再也忍不位,又开始大哭起来。

那悲惨的声音,就象一只粗壮的大手,揪得齐江平心中一阵阵剧痛。

“知青点与事发点,明明只有二里多直线距离,而我们却要绕七、八里山路。

我们听到学生们着急的呼救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到彭老师身边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彭老师已昏死过去。”

宋一飞哭泣道,泪水也从眼里冒出来,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滴落。

宋一飞拭去脸上的泪水,他哭道:“与镇上只有十里的直线距离,却要绕来绕去走它大半天,我们抬着彭老师,就是一阵小跑,也花去了我们四个小时。

来到镇上时,已经是下午七点,错过了去县城的班车。””宋一飞哭道。

齐江平再也忍不住,他泪流满面。

堂屋里,只有哭泣的声音,虽然时隔五年,但这种伤痛已留在心灵的深处,刻在灵魂里。

“我们去了公社卫生院,医院里根本没有治蛇毒的血清,我们只能向县人民医院求救。你知道,救护车一来一往又是一个白天,眼睛王蛇的毒,根本没给彭老师太多的时间。没到县医院,他就停止了呼吸。”

宋一飞声音凄惨,语气沉痛。

而齐江平心中只闪耀着几个字,时间和距离。

又是时间,关键时刻,生命与时间赛跑,距离,决定了一个的生命。

如果只是那直线距离,知青点与彭老师事发点,事发点与镇上,镇上与县医院,那么,悲剧新不会发生,彭老师的年青生命就会消失。

月弯大队的学生离不开彭老师,彭老师的家庭也离不开他。

想到彭老师的家庭,齐江平看了看堂屋,又看了看那哭泣中的老人。

齐江平感到很奇怪,到目前为止,齐江平来彭家己快一个小时,除了彭大女乃女乃,他没看到任何人。

“伯母,你的家人呢?”齐江平轻声问那哭泣的彭大女乃女乃。

“家人,我的家人。”妇人哭得更厉害。

宋一飞摇着头,轻声地对齐江平说:“彭兄死后,伯父也病倒了,他也没再起来过,一年后又走了。”

齐江平听后,目瞪口呆,他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这不是往老人的伤口上撒盐吗?

“再过了一年,彭老师的妻子改嫁,同时带走了那二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宋一飞说道。

齐江平的心更痛了,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样散了,破碎了。

这时,老人停止了哭泣,她从竹椅上站了起来,擦去脸上的泪水。

老人说道:“我也想去黄泉,与儿子和那死老头会面,但我忍住了,我不能去,儿子有心愿还没完成。”

想起儿子的心愿,妇人眼里又露出成功的喜悦。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儿子的未了事。”妇人双手捧起儿子的遗像,迈步走出了堂屋。

齐江平和宋一飞紧跟在妇人的身后,不急不徐。

院子里,老人右手指着那挂满桔子的桔树,转身对身后的齐江平说道:

“你看,这是我儿子栽的,他说过,这贡桔,传说是给皇帝吃的。有人说,它不适合在天子坟这山沟沟里生长,既使能活,也不好吃,无味。”

老人说完,走到一棵桔树旁,伸手摘了几个黄色的桔子,递给了齐江平和宋一飞。

“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她开心地问道。

齐江平剥开桔皮,剖了一瓣,放到口中嚼着。

一种甜甜的,酸酸的汁水,直冲咽喉。

“好吃。真的好吃。”齐江平连声称赞。

笑容从妇人的脸上露出来,她笑着说:“我儿子不相信那鬼话,贡桔一定能在月弯生根发芽,而且很好吃。”

老人很高兴,又摘了几只,放在齐江平的手中。

“我儿子嫁接了几千次,这不,他成功了。他说过,只有能成功,他就要让月弯大队,满山遍野都开这种花。”

齐江平听着老人的话,口里尝着贡桔,心里下定了决心:

不管有多困难,我也要将月弯的路修好,不让类似彭家的惨事再发生,同时,实现彭老师的愿往,让这桔花开遍月弯每一个角落。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