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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5.昏庸的太上皇也高明

赵蒙恩宣读的第四道诏令是任命毕王宇文贤为太师,此诏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大乘殿里的群臣们就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了。

宇文贤是北周第二任皇帝世宗明帝的长子,素为九个新生代亲王的马首,任职冬官府大司空。五王封国时调整过一次四大辅官,当时他入选四辅官的呼声颇高,但最终还是没有他的份。因此,谁都知道年轻气盛的毕王和天元皇帝之间就有了芥蒂。前不久御前会议讨论是否发动淮南之役时,他与天元皇帝又产生了龃龉。因此这一任命颇出群臣意料之外,连宇文贤自己也是一惊,愣了片刻才出班谢恩。

须知北周效仿远古周制,设四辅三公,虽四辅为实职,三公为虚衔,但毕竟疑、弼、辅、承、师、傅、保并称为朝纲七宿,太师、太傅、太保也是第一层面举足轻重的身份啊。《礼记?文王世子》云:“设四辅及三公,不必备,唯其人,语使能也。”《大戴礼记?保傅》云:“保,保其身体;傅,傅其德仪;师,导其教顺。此三公之职也。”太师一职的显赫不言而喻。

这其中还有一个让群臣议论纷纷的原因,就是赵王宇文招封国之前就是太师,自他去职就国之后,此衔一直虚位。早不封晚不封,偏偏待赵王来参加朝会时封毕王为太师,其用心不能不让人揣测。太师现在算是有人上位了,而陈王宇文纯就国前曾任的太傅,和越王宇文盛就国前曾任的太保,至今仍旧虚位以待。

赵王宇文招此时的脸色平静,似乎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紧接着,又颁布了最后一道诏令,这是一道涉及四个人的任免诏令。便好似压轴戏总是要放在最后用来掀起高潮来的一般,此诏几乎让大乘殿里炸开了锅。

此诏撤去了杨坚天官府大冢宰一职,理由当然是说杨坚身兼大前疑、大冢宰、大司马等多项要职,日理万机不堪重负,天恤下情,减轻他的负担。同时还撤去了李穆四大辅官之三的大左辅之职,却未说原因。

同时,将天官府大冢宰一职交给了酆王宇文贞,大左辅则封与了郇国公韩建业。宇文贞也是明帝的儿子,毕王宇文贤的弟弟,同样是九个新生代亲王的领袖人物。此前他一直也就是个闲王,有爵无职,今日一下子就将其放到了天官府首席长官的位置,确实有些令人惊愕。连宇文贞本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坐在席位上发呆,直到身边的汉王宇文赞捅了捅他,他才醒过神来,上前谢恩。

但最让人惊愕而且还费解的还是韩建业的横空出世了。此人原是北齐将领,在北周灭齐战争中驻守军事要塞介休,周武帝大军到来时,他颇识时务,举城归降,让灭齐的步伐进一步加快,因此深得武帝的嘉许,当时就封为上柱国、郇国公。但韩建业虽获显爵却并不得重用,在北周朝内始终是默默无闻。今日忽然一下子被擢拔到四大辅官的行列之中,可以说有石破天惊的效果,连深沉似海的杨坚都愣住了,六卿之列众高官更是面面相觑。很显然,这一系列的任免都是由天元皇帝宇文?乾纲独断的结果,并未与这些朝廷重臣商量过。

如果说宇文衍对两个年轻亲王取代两个汉臣升任显官要职还能猜透其中真意的话,那么对名不见经传的韩建业出现在四辅之列就完全看不懂了。

结合宇文?方才针对四位封国亲王的指桑骂槐,就不难发现,宇文纯的叛逃事件还是给了他很大震动。他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陈王是近枝宗族,这样一个皇亲贵胄对他的背弃会对别的宗亲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虽然荒唐但绝不弱智的宇文?对此采取了拉的策略,一方面继续坚持打压叔辈亲王,另一方面又向同辈亲王们抛出了橄榄枝。显然他发觉自己为了皇位严防死守的各种举措开始产生可怕的后果了,迫害齐王,裁撤五王,压制小王,终于导致了陈王的冒险和叛逃。他不得不采取措施予以补救,以免最终遭致众叛亲离的下场。

宇文衍思索着,不禁侧头看了一眼龙床上的宇文?,他正不无得意地微笑看着殿内交头接耳表情各异的群臣,仿佛正在欣赏自己取得的战果。宇文衍心道:此人还是有一些政治智慧和帝王心术嘛。只不过,在拉拢新生派亲王势力的同时适当削弱了汉臣的权力,可为什么取代李穆大左辅之位的仍然是个汉臣?而且是个一直未受重用的前齐叛臣,难道就是因为韩建业四边不靠,无党无派?宇文衍觉得没那么简单,可又想不出其中深藏的用心,便又举目望了站在角落里的司马泳一眼,心想下来必须请教一下了。

最后一项议程是正式宣布了小皇帝即将大婚的消息,在京的官员其实都已经知道了,还是颂贺之声响彻大乘殿内。司马消难那张白皙的脸上放着红光,司马泳也在频频点头对周围向他道贺的官员致谢。

不知宇文?是已经忘记了方才与四位封国亲王的不快,还是为自己的人事调整所引起的反应而得意,他的情绪看上去不错,站起身来做最后发言:“众卿,小皇帝大婚乃我朝第一等的大事,幼君立后上应天意,下合民心,福瑞呈祥,举国同庆。愿大婚之日也是我南征之师凯旋之时,尽纳江淮千里沃土,以为贺礼。愿众卿各安职份、勤于国是,君臣一体,共创大周盛世伟业!”

朝会结束后,苏威和司马泳都随同宇文衍来到了正阳宫。书房坐定后宇文衍就立即问道:“父皇将郇国公韩建业擢拔到四辅官之列,朕不明其意,请你们二位替朕剖析一下。”

司马泳沉吟着目视苏威,显然是为了表示谦逊,执弟子礼等老师先说。

苏威也不推辞,手捻胡须说道:“陛下,以臣愚见,此举与陈王叛逃之事密切相关啊。”

“哦?”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宇文衍的猜想范围,他忙道,“请苏大人详解。”

苏威继续说:“这韩建业系前齐旧臣,早年就追随高欢,在齐地经营多年。因其在我武帝灭齐战争的关键时候举义归顺,其家族门徒势力便得以保留了下来,至今仍是齐州一带盘根错节的豪族大户。齐、青、胶、兖等地基层官员、将佐多有其亲朋故旧,影响不可小觑。”

宇文衍还是没明白,问道:“可这与陈王叛逃有什么关系?”

司马泳微微一笑,接口道:“臣已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愿代为陈述,且看学生理解得对与不对。”

苏威很有长者之风地笑了笑,捻髯颌首。

司马泳略一沉凝便侃侃道:“陈王封国正是在齐州,但其势力并未与韩建业的势力融合,一则是因为封国不过半年,陈王经营之日尚浅;二则是陈王排斥原齐国旧臣,只信任诸如尉迟勤等大周官员。是故,陈王的突然行险又叛逃,便给齐州带来了极大的不安定因素。当地与陈王过从甚密的官员和将领会不会因自危或执迷而造反呢?齐州地处江淮和周突北疆之间,一旦乱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必须有一种势力可以掌控和稳定当地的局面才行,韩建业正是合适人选。”

听完这番话,宇文衍又目视苏威,苏威满意地点点头说:“正是如此!”

接着苏威又补充道:“陛下肯定已经看出来了,这一系列人事调整,还有一个重要的用意就是亡羊补牢啊。血脉相连的亲叔都反了,而汉臣们的圣人训又管得太上皇难受,借此机会做一下平衡十分必要。韩建业虽为汉臣,却与随公、申公他们不同流,表面上既延续了四辅两鲜两汉的格局,又在实质上分化抑制了汉臣势力。”

宇文衍表情有点复杂地说:“父皇真是高明啊……”

苏威笑着摇了摇头道:“陛下真以为这些都是太上皇圣明烛照的决策吗?不,他的身边有高人。”

“谁啊?”宇文衍奇道,“父皇宠信的郑译、王端都是些不学无术的谄媚之臣啊,哪有什么高人?”

“有的。”苏威正色道,“就是臣将要任职的御正司的御正下大夫皇甫绩。”

“皇甫绩?”宇文衍思索着,对这个人的几乎毫无印象,只约略记得此人曾在卫王宇文直发动宫廷政变时救护过当时为太子的宇文?。

“是的,陛下。皇甫绩,字功明,说到他的外祖父,陛下就不陌生了。他的外祖父就是韦孝宽韦老将军啊。”

宇文衍大吃一惊,愕然道:“韦老将军的外孙?!这个朕倒是真不知道。”说着不禁有点脸红,自己的功课还是没做到家啊。

司马泳插话道:“学生知道皇甫大人博学多才,为人正直,却不知他会是太上皇的亲信智囊。”

“这就说来话长咯,”苏威双目微合苍然道,“这还得从五年前的卫王之乱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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