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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7.各有所图

司马消难闻言颇感意外,其实刚才宇文赟向他们征询人选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儿,做过小皇帝伴读的司马令姬。但因最近听说二儿子司马泳似乎成了小皇帝的布衣门客,觉得自己再举荐女儿做小皇后,似乎有点太急功近利恐惹人议论,便只好忍着不提。他虽然自己不提,但他希望另外三位同僚能将爱女作为人选推荐给大皇帝,令他失望的是,居然没人提起,似乎都对这么合适的一个人选视而不见。此刻居然是大皇帝本人提出了司马令姬,这让司马消难惊诧之余激动万分,那张俊朗的白净面皮上泛出红光。

“啊……大皇帝陛下,小女幼稚懵懂,刁顽无知,恐难当国母之选啊。”司马消难诚惶诚恐地叩拜谦辞,眼睛却偷瞄着旁边的三位同僚,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尉迟迥已经力荐了韦孝宽的孙女,自然不愿对其他人选大加赞同,何况是司马消难的女儿。须知尉迟迥是跟随太祖宇文泰创业的元老勋臣,战功无数,德望素著,他打从心眼里就没把司马消难这样的齐国叛将瞧得起。一个半路投靠过来的后生,现在居然跟自己同列四大辅政,尉迟迥对此本就不爽,认定了司马消难是靠逢迎钻营阿谀媚上才爬得那么快。现在又想当皇亲国戚跟大皇帝变成亲家,太过狂妄了吧?如果让这样的小人得志,于公于私都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尉迟迥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李穆则不同,他身上多少有着儒生的清高,虽不反感司马消难,更不反对司马令姬作为小皇后候选人,但他不愿立即表示赞同。就因为这个人选是大皇帝亲自提出的,立即大点其头不符合他的价值规范,矜持一会再说。因此李穆也没有表态。

只有杨坚,司马消难谦辞之语的话音未落,他就对宇文赟说:“陛下这个人选选得好啊!犬子阿摩也曾与韦老将军的爱孙、荥阳公的千金一同为小皇帝伴读,臣对此女也有所了解,她气局宏阔颇有大家风范,确为表率**的合适人选。”

李穆这才点着头说道:“臣对韦老将军的爱孙和司马大人的爱女都知之甚少,既然蜀国公和随国公如此说了,相信两者都是上佳人选,臣均赞同。”

尉迟迥翻了李穆一眼,粗声粗气地说:“皇后就只有一个,你都赞同是啥意思啊?”

李穆笑着说:“这就要听大皇帝圣断了。”

宇文赟见状笑道:“两个都好!小皇帝大婚是本朝大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再斟酌一下再定不迟。”

说罢,宇文赟转向旁边侍立的赵蒙恩,问道:“小皇帝还没醒来么?”

“回陛下,方才遣了下边的人去探望,回来说还睡得香呢。太医给把过脉了,说小主上龙体康健,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小主上手上的伤也看过了,只是皮外伤,不碍事,上了药重新包扎妥当了。”

“嗯,那好。”宇文赟说,“等小皇帝醒来,就请他过来。”

“是!”

此时的冯小怜也还在昏睡中,脸色蜡黄,冒着虚汗。代王府的医官诊脉后觉得奇怪,并无任何疾病,却显得非常的气虚体弱,好像是极度缺乏营养并极度疲劳造成的。医官将脉案呈给了宇文达,也表示了对冯夫人症状的困惑,只能先开些滋补的汤药,继续观察。

一夜未曾合眼的宇文达到并不困倦,他一个人坐在冯小怜的榻前,刀裁斧劈般的一字眉在中间打了个大大结。昨夜赵王、陈王突然双双来访,他离开冯小怜时,冯小怜还精力充沛、美艳四射,可等他会晤二王回来,冯小怜就如同被霜打了一般无比憔悴地瘫在榻上。不过医官既然说滋补静养应可恢复,宇文达对此也没那么担心,只是奇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查问昨夜当值的内侍和婢女,都说除了王爷,并无他人出入,他们这些下人也事先被勒令过不准打扰,也就都没进入过卧房,竟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待冯小怜醒来再问她了。宇文达放下脉案,起身走到窗前,抬眼望着天上连晴多日后终于堆积起来的厚重云层。

从深夜到凌晨近两个时辰里,宇文达主要是在听,听他的七哥宇文招和九哥宇文纯说明他们的来意。他们所说的小皇帝宫内遭劫之事,宇文达事先并不知道,因为他从不结党,更没有什么专门为他服务的情报系统。因此他震惊之余甚至无法相信,既不相信有人能只身潜入深宫掳走小皇帝,也不相信刚刚发生两天的绝密之事就能被七哥和九哥知悉。但身为亲王的两位哥哥是决计不可能专程跑到这里来与他开玩笑,所以宇文达不能不信,心思也才彻底从冯小怜那有着神奇魔力的身体上收了回来。冯小怜的娇美胴体在夏季就像变成了真的冰肌雪肤,清凉宜人,宇文达便如同在水中畅游在云端飞翔,若非两位哥哥带来如此惊人的消息,他还一直神不守舍呢。

七哥宇文招主讲,九哥宇文纯补充了小皇帝还在风清庵门前遇刺的情况,这不仅令宇文达愕然,连宇文招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惊异。而后,宇文招和宇文纯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仿佛只是不约而同地前来给十一弟通报小皇帝被劫遇刺的消息。宇文达何等聪明,他已敏锐地感知到两位哥哥必有所图也必有下文。既然刚才进门寒暄时说了,他们二人是门前偶遇,那么也就是不曾沟通商量过,不约而同的沉默显然是在等待对方先说下文。

最终还是赵王宇文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其智囊团准备好的说辞慷慨激昂地演讲了一遍。陈王宇文纯一边听一边深深点头,然后也英雄所见略同地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总之,赵王、陈王都认为朝廷社稷处在了千钧一发的危机中,身为皇族宗亲堂堂亲王,应该义不容辞地承担起扶大厦于将倾的重任,进京勤王。

宇文达很想问两位哥哥为何都来找他,而不是相互去找对方,但他没有问,他知道问出来必然将两位哥哥陷入尴尬。他们之间的面和心不合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其后,宇文招又将他的勤王计划侃侃而谈了一番,并大方地邀请宇文纯、宇文达两位弟弟一同加入,共同为大周王朝鞠躬尽瘁。当然,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为首倡,他为盟主。

宇文纯并没拿出他的勤王计划,只是微笑着表示坚决支持配合七哥宇文招,但在场三位王爷都清楚,真正能让大批军队响应的只有他宇文纯。

一向安分守己克己奉公的宇文达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只表示兹事体大,需要三思,便在黎明将近时请两位哥哥先去休息,天明后再议。宇文达清楚地知道两位哥哥的真实目的,其实他也曾为被剥夺实权排斥在权力中心之外而愤懑过,但他更清楚地知道两位哥哥对权力的与自己并不相同。参与他们的“勤王”行动,基本上就等于披着合情合法的外衣去逼宫夺权,控制得好,成为权臣,控制不好,就是逆臣!他需要权力去施展抱负,但他背不起“有不臣之心”的罪名。

“王爷。”

忽然一声轻轻的呼唤,打断了宇文达的沉思。他急忙转身,见卧榻上的冯小怜已经睁开了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宇文达两步跨到榻边坐下,俯身问道:“你感觉好些没?昨夜我走后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冯小怜的气色稍有恢复,但依旧苍白,原本丰润红亮的双唇就像凋零的花瓣一样灰白干枯。她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心里好慌,喘不过气来,好像快死了似的……”

“我昨夜从这里离开时,你还好好的,你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昨夜王爷走后,小怜就躺在榻上等王爷,后来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很多噩梦,梦里有好多厉鬼,小怜拼命的逃拼命的叫,到处寻找王爷,可就是找不到……”冯小怜泪光盈盈地说着,不住地喘息。

宇文达怜惜地握住冯小怜冰冷的小手,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医官说你并未患病,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没病?……可我为什么感觉那么难受啊?”

宇文达摇头,喃喃地说:“不知道,连医官也说奇怪,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中邪?中邪?中邪……”冯小怜不断重复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在她长长的眼睫毛遮掩下,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冷的笑。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冯小怜,就看到了榻边的脉案也看到了窗前的宇文达。她尽力聚拢还没恢复的精神,紧张地思考如何给宇文达一个解释,将“竭泽术”如实相告那是不可能的。她绞尽脑汁正觉得无法给出合理解释时,突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身材圆圆的代王妃李静瓶曾出现在门前,活像装满了醋却不堪重负即将爆裂的一个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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