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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寂寞空庭春欲晚(2)

刻日,鸳帐对红烛,合卺对喜帘。

一辆凤辇至皇宫正东大门,被缓缓的迎进了咏御宫。东陵举国臣民欢腾高呼,整座皇宫沉浸在热烈且隆重的喜悦之中。然而,这番欢喜,此种兴奋,却独独不属于从政殿里,任何一个人。

死寂如暗夜幽冥一般的寝宫大殿,只余一室冷冷清清的落照,安静得有些骇人。吱呀一声,忽然宫门开了,一个华美的年轻女子,缓缓走近了水晶珠帘后,祥和的平躺在龙床帐榻上的绝美的人儿。

轩辕景艳丽妩媚的红唇,讥诮般的向上掀了掀:“哼,苏芙,知道么,如今本宫倒是越来越羡慕你了。羡慕你,今晚怎还能睡得如此安稳?!”眼中掠过一丝愤愤不平的凄厉,“虽然,你一动也不动得躺在床上,可本宫知道你能听见本宫的话,本宫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相信你听完以后,说不定立刻就能醒过来呢……”

睨了一眼,幔帐中的永乐,轩辕景的眼中充满了恨意:“今天可是咱们东陵国的大喜日子!皇上已经下旨迎娶梅太尉之女,梅庄入宫。从今往后,她便是堂堂正正的中宫皇后,执掌凤印,统率后宫。皇上他素日以来最疼的人是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想亲自跟皇上,说一句‘恭喜’么???溴”

话锋尖锐,樱唇轻启:“本宫倒是好奇得很,你这个妖女,它日如何还能在宫中立足?!!苏芙,你若是想继续睡,就好好睡吧?过了今晚,本宫只怕你将来如同本宫一样,日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日不能休了。”

帐幔中的女子,仍旧岿然不动。轩辕景眼角冷冷的瞄了一眼,嘴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旋身一转,徐徐迈出了从政大殿。寝宫殿响起了一阵咿咿呀呀的关门声,瞬间,又恢复了初始的寂寂无声。

西窗外的风雪呼呼的刮着,浓密的云层中,却忽隐忽现的掩映着一轮昏黄的圆月。寒风卷着雪花撒子,拂起了床框上,悬垂着的一对儿流苏水晶吊坠儿穗子,在月华的映衬下,投下一抹淡淡的影子,落在床榻中的女子的面颊上祷。

良久,那一双又卷又翘的弯弯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扇动了一下。龙床中,骤然快速的跃出一道敏捷的身形,在窗棂处暗自消失了踪迹。

落雪飞漫天,寒意袭身,一个孤单且落寞的背影,只静静的伫立在咏御宫前的窗棂外。寒窗上糊着一个火红而又鲜艳夺目的大红双喜福字。生生的刺痛了永乐的一双清湛明亮的大眼睛,安静的凝望着屋内的动静。

屋内桌案上,摆放着一对儿朱漆嵌金大红蜡烛,照得一室通明,咏御宫内,喜娘麽麽欢欢喜喜摆过合卺酒,笑眯眯的弯着眼,扯着一把尖锐的嗓音:“祝皇上!皇后娘娘!从此和和美美,新婚大吉!!”

立在一旁,尽责的提醒道,“两位新人,该喝合卺酒了,喝过合卺酒,祝皇上皇后娘娘早生皇子,好事成双!”

凤邪凌身着一袭红色喜服,那明明灭灭的烛火,将他的脸烘染成了一派温和的颜色。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甫一才刚触碰到酒盏,大掌暗暗不着一丝痕迹的狠狠的抖动了一下!险些洒了杯盏中的液体,他凌厉阙冷的眼神,借着眼角的余风,悄然的一瞬不瞬停留在了屋外的窗棂之前。

她来了,芙儿,你终究还是来了……

此时此刻,她的眼睛里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层淡淡寒凉,她的红唇,明明冻得有些发紫,却依旧在笑,那是何等绝望且无助的轻嘲浅笑!!!

黑如暗夜星辰般的鹰隼眸子里,有一丝伤楚和痛苦,瞬间即逝。凤邪凌的双眼,像是被人定住了神魂儿一般,久久不能离开窗外的那一抹娇小单薄的人影身上。

喜娘麽麽见男子一动不动,赶紧小声的催促道,“皇上?皇后娘娘还等着您喝合卺酒呢?皇上……”

凤邪凌慢慢的收敛了眼神,也根本不去看眼前的新婚佳人一眼,只是径直勾住了眼前女子的纤纤玉臂,仰面一饮而尽杯中的醇酒……

“皇上!皇后娘娘大喜啊!”喜娘麽麽忙不迭的躬身打揖道。

一面笑得狰狞非常,一面躬身往屋外退去,“皇上,皇后娘娘,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两位请安置了吧,奴才们告退……”

喜娘麽麽领着屋内站着的一群宫女,手中托着喜盘儿,顷刻间自咏御宫内,鱼贯而出。屋内,很快宁静安逸下来。床榻上,新婚佳人头戴鎏金凤冠,身着凤袍喜服,端然不动的坐在床褥之上,心中隐隐不安,却又急切的期待着什么。

很久很久,房间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盛装的貌美女子偷偷的打起了面颊上,凤冠垂落下来的珠帘,一双蕙质兰心般的明眸,缓缓看向眼前的威仪男子。凤邪凌就背着身子,深不可测的如墨潭眸,只紧紧的凝睇着不远处的一扇窗户外。

窗棂外,空无一人,亦别无它景。然而,女子却不明白,他究竟是在看什么。

柔荑纤指,徐徐放下了面前的垂帘,凤邪凌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近她。女子的心中有压抑不住的激动,揪紧了膝盖上的裙裾,心情有按捺不住的紧张。

凤邪凌没有替她拨起盖帘,而是静静的负手而立,站在离她十步以外的地方。他的声音里,甚是没有半点的柔情,赫然划破了咏御宫内的宁静祥和之气:“朕今晚不会碰你,将来你也不会得到朕的宠幸,朕之所以会娶你,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床榻上的女子,身子狠命一怔。

女子的声音,缓缓飘出:“皇上,您这算是在跟梅庄坦白吗?其实,皇上真正想要的并非是梅庄而是梅家的九转还魂丹……”

凤邪凌不答,反道,“难怪你入宫之前,人人都赞你贤良淑德,明白事理,朕今日看来,果然所言非虚。要你嫁给朕,并非朕之所愿,而朕唯一能给你的便是皇后之位的名分而已,只要你肯一辈子在宫中,安分守己的做人,朕答应你,你永远会是这东陵国的中宫皇后,你的地位再无一人,可以僭越!”顿了一顿,他的声音宛若魔音,“这……就算是朕问你换取九转还魂丹,所付出的代价。”

女子倾身慢慢的站了起来,一点一点的摘下了头上的凤冠,转眼一瞬间,原本被束在冠帽中的发髻,如瀑布一般水泄而下,散落下来,披散在了女子的身后。女子的面容貌美而姣好,仪态万千,不卑不亢,端庄而有礼。轻轻的朝凤邪凌,福了福身:“臣妾,谨遵皇上口谕!”

奉上了一方黑色丝绒的精致锦盒,送到了他的面前,“皇上,这便是您要的九转还魂丹,服用后半个时辰之内,便能有起死回生的药效。”

“你……难道不恨朕么?”

梅庄摇了摇头,“皇上既是一国之君,也是臣妾的丈夫,皇上要九转还魂丹必然有用,臣妾自当尽心尽力达成皇上的心愿,岂有怨恨皇上之理?”

凤邪凌凝睇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有些惊讶,她的表现似乎已经大大的超乎了他的臆想。没有料想当中的埋怨憎恨,反而一切顺利至极。即便在听到那样一番话后,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这个梅庄,是今晚的一个最大的意外!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在新婚燕尔的夜里,暗示,自己将孤独终老一生而还能保持如斯好的有条不紊?

若非,是她故意假作大方,搏他的怜悯同情之心;那便是她乃真正的心慈仁厚,善良的女子……

“皇后,你能如此为朕设想,自然是再好不过。”凤邪凌长腿一迈,便旋身要离开,临走到咏御宫的门口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再回头看梅庄一眼:

“如今你已贵为皇后,这东陵的皇宫,你皆可来去自如,只是除了朕的寝宫从政殿,那里是你一步也不许踏入的地方!!!懂了么???”

梅庄淡淡的开口:“是!臣妾遵旨。”

咏御宫的宫门被再度开启了,凤邪凌没有一丝的留恋,快速消失在了眼前。梅庄眼神有些阴郁的凝睇着满室被贴上的红色喜字,眼神渐渐的远放,落在了窗外的风雪夜色中。心中莫名的窒闷,仿佛连呼吸都困难重重。

左手持酒盏,右手提酒壶。

她的洞房花烛夜,只是孤寂一人,仰望皓月而自斟自酌。寒月破出云层,渐渐清明起来。被寒风一吹,竟然微微渐醉。忽然,眼前的窗棂上的那一双喜字,清冷了她的眼。

好一个幽宁凄冷的寒夜……

头顶上的圆月,皎洁明亮起来,在白莹莹的积雪上,氤氲开了一层淡淡的白月华光。脚下踩在冰雪上,每走一步,都那样的艰难前行。气候明明是那样的寒冷,体内的下月复处,却骤然窜入了一股灼热似火的燥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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