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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开心地笑了起来,然而她只笑了一小会儿,脸庞平滑的肌肤瞬时又皱紧成老丝瓜样儿,因为前后两种情绪反差太大,她的演技也略显生涩,故意堆砌表情的痕迹便很清晰了。

伍书以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思,他偏偏就故意摆出毫无知觉的漠然模样。

莫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也就是说,今年你也会出海了?”

伍书点头,思索着道:“如果不是从去年开始,海运起航日期例行与国典日期迟隔一个月,我现在应该已经在海上了。”

“你能不去吗?今年也别去。”莫叶忽然加快脚步,抄到伍书前面,转过身来注视着他的脸。因为伍书没有停下脚步,所以莫叶只能倒退着走路,以保持与他面对面讲话的姿态,“你的脸,颜色又变深了些。刚才我跳到你背上时,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叶伯父转告了廖爷爷的话,说你的脸出现这种情况,便不适合再去海上那种环境了。”

原来这丫头刚才跳上来,除了胡闹的心,还系挂着这件事?想到这里,伍书微微一怔,脚下步履稍有放缓。

“别去了好么?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虽然我知道,现在的我应该学会独立,不可再像小孩子那样总想着依赖别人,但我还是……”莫叶话至此处,语速开始变得极慢。或许也是因为心太专注于话中所提之事,倒退着走路。还要保持较快速度的她一不留神,脚后跟在撞到一撮草窝时,抬的高度不够,顿时绊得她仰面跌去……

莫叶因为绊足而身形一顿,在此时伍书前行的步履虽然已经放慢,但也还没有完全停止,所以他离莫叶很近,眼疾手快,长臂一探,即抓稳了莫叶的手腕。并未多想什么。就往自己身上一拽。

莫叶身形顿时又往前一个趔趄,正面撞在伍书的胸口。

剪裁紧致合身的劲装映出伍书健康壮实的体型,莫叶的脸庞撞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反传来的疼痛感也并不明显。倒是片段时间的贴合。让她不用侧耳。也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心脏充满生机活力的跳动声。

莫叶忍不住多伏了片刻,不舍挪开。

其实伍书也已感受到了莫叶的心跳声。他的身躯经过十多年的锻炼以及特训,从事的又是那种对体能灵敏度要求很高的工作。因而他身体的每一寸筋脉肌肉都十分敏感,能在袭击还未真正到达之前,就感觉到空气中那缕蕴含危险的震动。

但此时让伍书内心感觉最为惊异的,是自己的肋下肌肤,隔着两个人的衣衫,接触到莫叶胸脯的那两抹柔软。

他从未感受过这种触感,准确来说,他曾经也有机会用手感触过,在深夜执行任务时,遇上了女性对手……但像今天以这种身体贴近的方式,以这样平和的心态,接触到这样的温柔,还是他的第一次。

这种感觉,似乎很奇妙。

伍书身形一滞,也就任由莫叶在他的胸膛多伏了一会儿。

当莫叶仰起脸,视线从伍书下颚这个角度看向他的脸庞时,她就发现伍书也正微低着头,视线从她的额前落下。

伍书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也许今年是我最后一次出海。”他说罢,轻轻推开了莫叶。

莫叶也正要自觉从伍书身前挪开,她顺势就倒退了几步,继续像刚才那样,面朝伍书倒退行走。

她感觉伍书在刚才时,嗓音少有的轻柔了一回,这本来应该是她为之觉得新奇欣喜的发现,但当她听清他的内容,她又不禁脸色微沉,很自然的想到了一丝不好的事情。

“我是说,今年以后,我也许会听你的劝,不再去了。”看出莫叶眼中的那缕忧色,伍书又补充说了一句,同时他眼底似乎还有一丝微笑浮过。

莫叶这才精神一振,笑着道:“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啊!”

伍书没有再理她这句话,语气又趋于平淡,只是说道:“到我身边来,再跌倒,我不会拉你了。”

莫叶没有吱声,身形一偏,移步到伍书身畔,与他并肩行走。

她眼眸微垂,咬着下嘴唇,想到刚才自己差点仰面跌倒,最后却撞入伍书怀中的事,她心里不禁也生了一丝涟漪,但又很快被她自行抚平。她觉得自己心里那昙花一现的怪妙感觉,有点无稽。

还好这感觉只是偶然浮过,不留痕迹,她很快就会淡忘。

摆平了心境,莫叶才开始思考今天伍书来找她的事。这并不是因为她太爱玩,所以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事,而是因为之前刚与伍书碰面时,玩得有些太过火了,所以才会将正事暂时排挤下去。

在此期间,伍书也没有主动提过这事。

眼看已经走到城门前,开始随大众步履排队入城了,莫叶才忍不住扯了扯伍书的袖角,轻声问道:“叔,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去那儿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你就会知道。”伍书侧目扫了莫叶一眼,他虽然在卖关子,但在他的语调里,丝毫找不到开玩笑的意味。

所以莫叶没有陪他耍嘴皮子,耐心等待起来,并开始调整心态。她隐隐觉得,伍书将要带她去的地方,恐怕来头不太简单。

要去的应该是在内城某处,会是什么地方呢?

过城检之后,伍书带着莫叶快步走过几条街,最后在一道高高的院墙后面停下脚步。

眼前这院墙比一般的居民住宅围墙要高很多,虽然是次要于屋墙的辅助建筑。但只见它墙砖拼排格局严谨周密,隐约透出一种庄严厚重的建筑气质,丝毫没有随意拼凑的感觉。

若不是这面院墙的外围地方开阔,还算邻座了几处居民宅院,高墙内也没有传出什么鬼哭狼嚎的惨叫,莫叶差点就要以为,伍书带她来到了京都府大牢后面。

——曾经他也不是没带她干过这种事。

伍书驻足后,视线在高墙外围扫视一圈,然后目光回到莫叶身上,压抑着嗓音说道:“知道之前在郊野。我为什么要突然暗算你一招么?”

莫叶没有多想太久。很快摇了摇头。

她感觉此地的环境气氛,有些紧张,似乎不适合多留步,所以一时想不透彻的问题。她便不浪费时间伤脑筋。只考虑尽可能不拖延两人驻足于此的时长。

伍书也没有再卖关子。立即又说道:“刚才的考验,我算你过关,所以才能带你来这里。但等一会儿我们进去了。你仍需注意。”

莫叶没有,只是神情严肃谨慎的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在还没有到达这儿时,已经在调整心绪了。

而在此时,待伍书说出了这句话,莫叶心里已能大致清楚,伍书又要带她翻墙了。

只是不知道因何原因,伍书选中这处宅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伍书这次在翻墙之前,神情态度比那次带她翻天牢时还要严肃郑重。

待她与伍书交臂互扣肩膀,借了伍书手中那枚小盒子投射出的牵引力,以绝对超出人类纵跃上限的高度,足下一轻,只一次就越过高墙时,高墙围拢保护起来的宅所内场景映入视线范围,莫叶似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心里顿时有些慌张。

“别慌。”感觉到莫叶扣在自己肩上的手一阵抓紧,伍书忽然低声快语一句,“我已找好落脚点,很隐蔽。”

莫叶闻言,立即强定身形。

随后,两人落在了一座小塔上。

这是一座灯塔,也是一座哨塔。塔上面积很小,容了两个人落脚,位置竟是显得有些勉强。莫叶脚踩的石板下方,则是一盏灯,白天它是熄灭的,只会在夜晚点亮。

而当夜幕降临时,小塔上的这盏灯,灯光可以投到塔下府宅一半的面积。站在灯塔上的哨兵,只要目力臂力足够远,手中弓箭可以刺射的面积,也当是能分布到半个宅所。但在灯塔下方的人,若想瞄准灯塔上的哨兵,却多数容易被灯光逼住视线,行动失去敏准,令灯塔上的哨兵有多余时间防范。

此灯塔顶,是这处府宅两个极佳瞭望点之一。

但这重防之地,此时却没有哨兵把守。

莫叶很快就意识到了眼前这种现状中的不正常之处,而她的思考方向大致也没有错。这座灯塔在白天的确也会有哨兵站守,而此时的无人状态,只是因为伍书提前“打点”过。

伍书在塔顶缩紧身形蹲了片刻,随后忽然举起一臂,朝一个方向握紧的拳头伸出食指勾了勾,很快就缩了回来。

这种时间口令,伍书也曾教过莫叶。拳头为一个时辰,平手掌为半个时辰,一指天则是一刻钟。伍书应该是向他在这府宅里“打点”过的帮手借用灯塔一刻钟,刚刚他是在做再次确认。

确认完毕,伍书缩回身,扫视起周围环境。

灯塔上空位的形体,接近于一个缩小的城楼,而整个灯塔又像是一个杂耍者用光溜的木杵顶起来的箩筐,寻常人想登上去,可不太容易。而处于上方的人,蹲身在塔顶容人的方槽里,则可以很好的借用边沿那些类似城垛的锯齿石砖,既掩护自己,又不阻碍自己的视线展开,观察下方环境。

在伍书投远目光,向四下扫视时,莫叶也默默在体内运转起《乾照经》功法。

尽管她练习此功法才将近三年时间,取得的成果还只是积累了一些基础,但她也要尽自己所能,将呼吸的声音敛至最低,虽然是伍书主动要带她来这儿的,她仍丝毫不想给他带去麻烦。

因为这处府宅,是京都守备军防统领府。

统领大人总掌京都外围军方权力,所以有时也会被下属尊称为总领大人。在非常时期,连属于内城巡检军的京都府官兵都要转职为附属性质,参与到守备军之中待受调配,共事守城事宜。在那时,京都府尹的控军权力将会被统领大人架空,降座次到参谋一类的纯文职行列。

甚至在那时,禁宫大内的御林军,皇帝的近身武卫,都有一半能受其调配。

南昭每一个郡及以上建制完备的都城,都会设有守备军,都守备统领,但专权、特权能达到京都守备军统领大人这样的高度,是绝此一处。

这皆因为皇帝对这位统领大人的信任。

他二人在“创业”之初,用时间和生死铸成的情义,无人可比。对此封赏,连王家一路从北杀到南的嫡系军队都没有意见,谁还能、还敢有意见?

皇帝就差没给统领大人封侯爵了,只是统领大人他不要。

虽然那间杂货铺有着明面上的身份,在京都商圈固有的组成里,已经占有一定的商铺资历,不需要掩藏身份,客源也稳定,但是在经过与其接触了三年的时间以后,莫叶大致已经模清了这间杂货铺的真实“作用”。

在看见伍书点了点头之后,莫叶忍不住又道:“这样的日子,过得跟你没有退役时,也无差异啊?”

“有的。”伍书平静开口,“不用四处来去,最多就是推敲统计一些已成的资料。”

莫叶将伍书的话仔细琢磨了一遍,脸上渐渐也流露出一丝欣然,问道:“也就不用再出海了?”

统领大人至今未娶,也没有什么旁系的族亲,既懒得打理封赏下来的田产,除了偶尔饮酒,也没什么别的嗜好。他的毅力、心志、信念比苦行僧还要坚韧,欲求却比白痴还要简单:守好京都,保护皇帝义兄!

他就像皇帝座椅背上蒙的一张虎皮,也像皇帝拇指上圈的那枚碧玉扳指,又像皇帝随拔随出的飞龙匕。他对皇帝义兄的忠诚,简单而直接,未曾想过离开。

或许他心怀的这种忠诚已经不能再用那简单的两个字概括,他真正把皇帝当成义兄,皇帝亦如此对他,形影不离,离了不行。

为感情保鲜的至榛法则,就是做到始终如一。

人心是会变的,不变心的人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痴傻,但人生能得此一个“痴傻”之交,亦是难得,可见皇帝也是个还能懂得珍惜的人。

厉盖可能是有些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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