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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它与灵魂同在

“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林杉依旧闭着双眼,像往常一样,浑身放松的服贴靠在马车车厢侧板上。话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他才又道:“我的衣食住行在目前看来是无忧的,再说了,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人,如果这些事都要劳驾你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女孩儿操办,让熟人知道了,我脸面何存呐!”

说到这里,他悄然睁开一只眼瞄了莫叶一下,接着又闭上,然后才嘴角带笑的说道:“别尽想些没用的,你这点小聪明还完全不够你用的。是不是想要报答我?那就快点长大,长到不用我再替你担心的时候,到那时我就又可以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师父想要的是闲云野鹤的生活?”莫叶喃喃的说了一句。

“嗯。”林杉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的又说道:“但在此之前必须把前路铺好,所以还有很多事要做。也许就像你说的,这个过程会很累人,但想到累后就是清闲,倒也值了。”

莫叶点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什么。但此时在她的心里,却觉得师父是有意这么说,她因而更加强烈的认为,是自己拖了师父的后腿,并又开始在心中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对师父起到实质性助力。

马车内安静了一会儿后,莫叶看了闭目养神的林杉一眼,忍不住问道:“师父,你现在又是在琢磨着什么,还是真的只是在睡觉?”

“在睡觉。”林杉的答复简单明确。

“哦。”莫叶只有一个字的回应,声音沉闷中带着一丝失落。

这丝失落却是让林杉那才聚起分毫的倦意又散了去,感觉到莫叶语气中含有别意,他干脆睁开眼睛看向莫叶,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莫叶注视了林杉一眼,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本来不想打搅的,但这件事跟师父刚才所想相关,所以叶儿想顺便问问。”

林杉目光凝了一下:“原方?”

“正是。”莫叶一点头,接着说道:“原师兄的过去我也听书院其他的师兄提起过,你也知道他们都喜欢找我嗑唠,所以即便我不问也可能听到一些的。但原师兄的‘曾经’离现在实在是太遥远了,所以才会被那么多人忽略。今天若不是师父又提起,我怕是早已忘记了曾经听说到的那些。可尽管如此,原师兄这些年在书院的表现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叶儿实在难以体会他的才华到底表现在什么地方。”

莫叶语气一顿,一番话毕,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他因为沉寂太久,其实才华已经蒙尘朽败?”

“一个人发自本源的长处,岂是这么几年的功夫就能抹平的。”林杉温言对莫叶说道:“叶儿,你要记得,一个人的才能只要不是模仿所的,那么就一定会有其他人不可比拟的东西,而这一点东西除了独特外,就是恒久。”

莫叶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满眼疑惑。

未等她问,林杉就又解释了一句:“这是一种跟灵魂紧紧绑在一起的东西,存在于一个人的心里,但外人无法掠夺。”

灵魂是什么?没有人见过,能在心里幻想出其形态的人也无法触模其实质。

所以莫叶还是无法理解林杉所说的话的意思,但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的真才实学是与其灵魂同气连枝的。

灵魂是什么莫叶不知道,但只要原方还活着,他的才学就会还存在着,哪怕已被许多未名的因素埋得很深,只要存在,就有被再挖出来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的莫叶向林杉点头说道:“虽然叶儿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但我会牢记师父今天说过的话。我觉得有些东西现在即便师父说得很明白,我恐怕都无法理解,但当有了某些经历后反而自然会明悟。”

林杉微笑着说道:“你能明白这一点已经很好了。”

“谢谢师父。”得到了林杉认可的话,莫叶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忘记刚才开口时真正想求解的疑惑,于是她接着刚才的那个问题继续问道:“只是,原师兄的才能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呢?他的诗文经略并不如何出色,我听一些师兄说过,早些年原师兄晋入少学,跟寻常晋升的学子一样,靠的……其实也就是‘死记硬背’这四个字。”

“我很理解你的这一看法,同时我也很理解为什么你不理解我对他的评价,或谢有我明白吧。”林杉说到这里语气微顿,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平时很少见的狡黠之意,身子稍微倾向莫叶这边一分,然后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气对莫叶低声说道:“盯了他几年,我试过他的底线,具体来说是耍过他一次。”

莫叶的脸上露出一片惊讶神情,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车体一顿,马车门帘也因此卷起一角。莫叶的目光朝外瞥了一眼,才发现她和林杉光顾着谈话去了,马车已然到家了。

马车才停稳,莫叶和林杉刚刚站起身准备下车,就看见已经跳下车前板,站在地上的马安掀开布帘的一边,对林杉笑着说道:“什么样一个人,居然要你出损招?”

对手除了能让自己在竞争中得到成长,还能成为他人的探路石,就像螳螂捕蝉中的那只螳螂的存在。

而林杉主动做了一回撩拨了原方这只蝉的螳螂,主要目的是想确定他是否只是一只蝉、一只只是能在夏天借着燥热的天气干嚎几声,才能让人注意到它的、渺小的一只虫子。他做了一会原方的对手,又是这场小戏的幕后推手。

林杉的这种故意损人的做法重在过程而非结果,原方当然没有因此损失什么,而林杉也因为此举收获了他预期的结果。

而这些,作为林杉的家人,马安和莫叶都是能预见的,不过他们也因此更加好奇于林杉到底是怎么损了原方一招的。

这种由林杉作用在原方身上的‘损’字的意义其实是更接近于一场考验的,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行为发生在林杉的身上都是有些反常的。而作为更了解林杉行事作风一些的马安来说,一路都没怎么插话的他此时忽然有此发现,他的好奇心指数简直要爆棚了。

而马安问的问题同时也是莫叶想问的,有马安这先行一步的一问,莫叶倒乐得少说一句话就能等现成的答案。只是她那一道充满好奇意味的目光倒是没省,大大方方的朝林杉递了过去。

但是林杉忽然又变得没那么有问必答了。对上两道热切投来的目光,他一字也不提那损人事件的具体,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总之是在损人,而且还是夫子损学生,这种不太好的事多提做甚?让你们知道原方并非像他表面上那么差劲就够了。”

马车已经由那位家中唯一外请的家丁牵送到后院入口去了,此时两手清闲的马安反而在这个问题上执着起来,一边跟着林杉从正院门走进宅子,一边说道:“对我们还怕损什么面子呐?”

林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妥协了,只是他在松口之前附加了一个条件。就听他在轻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要我说也不难,但你得先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尽管说吧。”马安见林杉终于松口,自己也大方起来,还未知晓林杉要他帮忙做的事是什么,就已是拍胸脯的答应下来。

不过他在冲动之后很快也意识到,似乎这次林杉妥协的速度也太快了。感觉到不对劲的他连忙又补充说了一句:“我相信我做不到的事你也不会硬要我做对吧?不然你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站在一旁的莫叶看到马安脸上的表情变化,不难猜出他心中的所想,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忍笑的表情。可以说从下了马车的那一刻,马安就于无意中变成了莫叶的传话人,将她要说的话都说了,这是一种言语与思维的重合。

林杉微微一笑后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是如果是由你来做这一件事,得到的结果可能会比我来做要好很多。”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正要开始讲下文,眼角余光看见听到开门声响、已经从正屋内迎了出来的黎氏,神色微起变化的他身子倾近马安一步,快速的朝他丟了一句耳语。

马安神色一怔,旋即脸上就露出了恍然神情。他朝林杉投出一抹表示“没问题”的微笑,然后先一步的朝黎氏迎了过去。

片刻过后,已经于屋内坐下的莫叶望着坐在对面的林杉一眼,又看了刚刚马安和黎氏出门去的方向一眼,她不禁眼露疑惑的说道:“师父,你为什么忽然想吃饺子,还是荠菜馅的?我感觉你是故意的。”

“因为我非常的喜欢吃饺子,这句话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林杉笑了笑,伸出两个指头凌空晃了晃,接着说道:“然后是你的第二个问题。我确实是有意的请马安将你婶娘引开家一会儿,但这个借口是他编的。虽然有些勉强,但马马虎虎还能过得去。”

林杉说到这里站起身走到大门口,他看了看天色,然后笑着又说道:“这个时节,霁菜是有些过气了,但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但今天的好天气却适合我们接下来要办的事。

林杉将主屋大门完全打开,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莫叶郑重的说道:“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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