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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悚然一惊,伸出手快如闪电的扣住她的脖子,“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古仰起头,费力的咳嗽着,却是呼吸困难,几乎要背过气去,“吴管事……”

广晟恍惚记得有这么个人,但是圆是扁一概没留心,他手下维持力道,“他派你来做什么?”

“送饭。”

“你原本是哪里的?”

“大厨房,柴炭间……”

眼看她几乎要翻白眼昏厥,广晟这才松开两分,“平时做什么的?”

“劈、劈柴。”

原来是成天拿斧头的怪不得手上会起那样的茧子。

广晟彻底松手,少女从桎梏中被解放,身子一歪也跌坐在地上,她好似被吓呆了,整个人眼神都直勾勾的。

广晟吓了一跳,暗骂自己手重,连忙拿起食盒里的鸡汤给她灌了两口,没想到少女突然喷了他一头一脸。

“你……”

还没等他发作,小古又干呕了两声,“这鸡汤馊了。”

广晟拿过剩下的半碗到鼻端一闻,果然是一股不新鲜的酸馊味道,他冷冷一笑,就要把碗掷在地上,谁知手指刚离开碗边,就见一道敏捷身影扑了上来,惊险的一把接住了碗——由于用力前倾,小古失去平衡,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温温软软的身躯,又轻又瘦又笨拙,就这么压在他身上,正好碰到了手臂伤口。

广晟痛得眼前一阵发黑,睁眼时,那个蠢笨的小丫鬟正骑坐在他身上,傻楞楞的、扑闪着眼睛看他。

真是……要命啊

心中哀号,他低喝道:“快下来”

少女茫然的看着他,双腿蹬动着,反而更加磨蹭伤处。

广晟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拎起,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随即又低咒一声——额头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我来伺候少爷您包扎。”

小小的嗓音怯弱的说道。

“不必了,再给你伺候下去,我一条小命就彻底没了”

广晟没好气的说道,抹一把头上流下的血,那嫣红让他更加烦躁。

小古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动手撕成了四条,替他牢牢缠住整个头颅——包扎精细得得象一只蓝色圆蛋。

小古低下头,拼命掩饰嘴角抽搐的笑意——叫你再凶,叫你再轻薄我,叫你把我掐个半死

小女子报仇,三天都不晚

广晟模着圆呼呼的头,实在觉得别扭,却听那丫头又大呼小叫道:“四少爷您手臂上也有……”

嘶啦一声,另一条袖子也宣告阵亡。

“你别乱动——叫你别替我包扎,你听不懂人话吗”

青年的怒吼声回荡在幽深庄严的高柱大堂里,平添了些许生气。

*****

想不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还吼得那么大声……真是皮糙肉厚不怕死

小古想起两个时辰前的那一幕,不禁笑意加深,美眸中闪过熠熠光芒,让人看心惊肉跳。

又要轮到哪个倒霉蛋遭殃了?

坐在她身侧的老七秦遥看得真切,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二妹……十二妹”

灯影明灭间,坐于上首中央的大哥连声唤道,这才让小古从神游太虚中醒来。

仍是那彻夜欢宴的万花楼,仍是那一间残灯飘渺的兰香阁,也仍是这义结金兰的十三人。

“大哥有何吩咐?”

“十二妹,你做得实在很好杨演之死果然被判定为意外,个中手段,可说是天衣无缝——今日都是自家人,你能解说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仅是大哥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心声。

小古从座位上站起身,幽微的灯光下,她的身影飘忽宛如精魅——

“我花了三天功夫,请七哥的人帮我盯梢,确定了杨演的作息时间——他是个刻板严谨的人,每日都是这个时辰乘轿子路过这条街。”

“接下来,我便要制造一个意外,一个由多人共同编织而成的意外。”

“先是清晨,有一位老仆把一车桐花油摔破了一罐,流了一地,满街的人都不会注意道——我只拜托这位老人家这件事,他最多回去挨一顿罚。”

旁人还不觉得如何,秦遥却是心中雪亮——小古这么多年来不显山露水,却把大半个南京城的罪奴仆役认了个遍,大叔大婶的叫得人心甜,不动声色的就将这些人拢在袖间。

光是这份未雨绸缪的心计和手腕,就让人叹服不已

“过了半天,街上也谁不记得这事了——我便让七哥的手下瞧准时机,向三姐手下的姑娘们发信号。”

那被称为三姐的女子闻言微微一笑,倾城妖娆,满室生辉,话音却是刻意拖长,略有古怪,“姑娘们蠢笨,哪及得上十二妹你蕙质兰心。”

众人都知道她与十二娘素有心结,彼此不睦,包括大哥在内,无人愿意插手两人的言语暗锋。

“三姐客气了,这次万花楼的姑娘们还真是帮上大忙了。”

小古笑靥甜甜,好似听不出她的嘲讽之意,“七哥的手下之一在戏台上跑龙套,一看到他的手势,她们便刻意寻衅,跟那城门官家的金太太吵闹起来。”

“这个金太太酷爱昆曲,尤其迷恋七哥的戏,这次听到七哥来替场,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她生性急噪粗暴,最近家中丈夫又迷上了新进门的小妾,因此她对娇滴滴的年轻女子很是嫉妒,再用那篮鸡蛋在她面前炫耀,她必定经不起撩拨,大吵大闹起来。”

她目光一闪,看向三姐——也是此地的鸨母,“姑娘们都是经过三姐教的,即使她不动手,也会设法把鸡蛋朝街面扔。”

三姐哼了一声,取杯就唇,既不同意也不反驳。

“街面上的桐花油经过日光的烤炙,正是粘稠,加上无比滑腻的蛋清,满街的人都要东倒西歪,无法站稳。”

“这个时候,便轮到那买毛竹的摊主出场了。”

小古微笑着环视在场众人,“他为人霸道,占据的摊位正好对着街中央,又是摔得手舞足蹈,此时我只要略微弹出块小石子,那长毛竹就会朝着官轿方向飞去。”

她瞥一眼秦遥,笑得更甜更畅快,“当然,要想真正命中,还得七哥施展绝学,用内家气功催得它对准射去。”

老七秦遥虽是下九流的戏子,却是风靡整个应天府的名伶,但他暗中修习内家气功,实力隐隐超出众人许多。

众人听得目眩神迷,这才深知:一场看似合理的意外,竟要策划这么多步骤,可算是花尽心血。

啧啧称赞之下,有人突然问道:“十二妹,那些配合你的帮手都在七弟戏班和这万花楼里,万一露了行迹可怎么办?还有那些用剩下的器物,弄不好就是现成的证据,你倒是藏好了没?”

问这话的是老六卜春来,他在应天府衙门下做杂役,素来小心谨慎,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头。

小古看向他,眼波闪动间,有着难以捉模的幽光,她一边笑着一边走向他座位,手里提了茶壶,似要替他添水。

“六哥不必忧心,我们早有防备……”

她嗓音变低好似要说后续之计,卜春来情不自禁的略微前倾去听,却见那一瞬——

一柄雪亮的短刀直插进他的月复中,鲜血四溅

“你……”

他抬起头,满眼不敢置信——短刀的手柄正握在小古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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