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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报记者索罗看着报纸上自己的文章,光是标题《朝鲜民众过了百年来最饥饿的一个冬天》就足够引人入胜。
与吸引眼球的标题相比,内容更是充实。新闻要为大英帝国的世界统治服务,此乃这些年来英国报纸的宗旨。
索罗不在意有人会觉得索罗的报道前后风格与取向不同。也不在意民众会对于报道内容中立场的质疑。干了这么多年记者,索罗发现能够提出质疑的都是有学问的人。在读者中,有学问实在是少数。绝大多数读者都是跟着新闻走,新闻灌输给读者们什么,读者们就相信什么。
至于索罗自己,他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违背了记者的天职。不管是什么样的记者,都得先效忠国家。
对面的日本官员看完了泰晤士报上的报道,放下报纸,站起身向索罗鞠躬的同时,用充满感谢的语气说道:“麻烦先生了。”
索罗很享受被日本官员如此恭敬对待的感觉。就笑道:“岸田先生不用客气,如果先生能够帮我联络,能够采访日本内阁官员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一定会安排。”岸田赶紧答道。
从索罗这里出来,岸田就直奔外务省。虽然岸田谈不上是被日本内阁派出来的,却是货真价实由外务省大臣派来的。
回到外务省,岸田面见大臣,禀报泰晤士报的事情。眼见大臣十分高兴,岸田也欢喜于自己终于能够交差。并且期待不要再被交给这么麻烦的工作。
然而外务省大臣随口就说道:“岸田,你要在上半年内努力找到新的在欧美报纸上发新闻的机会。”
岸田只能低头表示,“我会尽力。”
“要办成。”外务大臣纠正道。
“是。”岸田低头答道。
等结束面见,岸田心中十分不快。看来外务大臣明显不想给岸田奖励,按照日本规矩,就继续提出更高的要求。
日本最近在欧美报纸上出镜率的确提升了,被提及的时候往往也是正面形象。当日本拼死与大周作战,最终还没有被大周反推到日本本土。在欧美看来,这无疑是二流顶尖列强的水准。当然要猛吹日本。
但是被欧美报纸提及,并不等于在欧美报纸上有发言权。岸田很清楚,人家欧美报纸是在为欧美本国服务,或者是为欧美资本服务。如果日本不拿出收买欧美资本的钱,人家才不会替日本说一个字。
等下了班。岸田就往家去。不成想家里已经有人等着,乃是大藏大臣高桥的仆人。岸田随着高桥的仆人到了高桥家,就见里面坐着一位海军少将。
岸田稍一思索,就大概猜出这位海军少将是谁。高桥不喜欢军队的人,高桥的学生秋山真之乃是海军少将。岸田试探道:“请问是秋山阁下么?”
高桥呵呵的笑道:“秋山,我说他一定能猜出你是谁。看,果然是吧。”
几人坐下,秋山与岸田互相自我介绍后,就听高桥说道:“我很快就会辞职。叫你们来,是想告知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为国家效力。”
这话说的让岸田很无语。高桥辞职,不就是不再为国家服务么。怎么反倒要别人为国家服务呢。
然而岸田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搞事。自己刚见识了那般上司,如果有经济条件的话,岸田也想回家去。为官员效力并不等于为国家效力。
秋山真之倒是苦笑几声,“先生,我已经决定出家当和尚了。”
这话把岸田吓了一跳。秋山真之被认为是朝鲜战争中贡献仅次于东乡平八郎元帅的智将,即便秋山想去当和尚,海军也不可能放手。
高桥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哀叹道:“国家艰难啊!”随即对岸田使了个眼色。
岸田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被叫来,只能按照自己的工作领域劝说道:“秋山阁下,当下日本的局面过于危险。如果阁下这样的人离开军队,就等于立刻抛弃了日本海军的战友啊。”
秋山并没有回答,只是用讶异的目光看向岸田。
岸田就以朝鲜为例,将大周在朝鲜的经营讲给秋山听。现在已经是1905年3月初,大周不仅有效对朝鲜南部上千万人口提供了救灾粮。现在更提供了一大批金属农具,全面提升朝鲜农民的生产力。
秋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就是陆军在朝鲜做的好事!”
岸田忍不住苦笑。没错,这的确是日本陆军在朝鲜疯狂掠夺导致的恶果。正因为日本陆军的掠夺,才给了大周全面介入朝鲜的机会。
但是眼见高桥的目光,岸田只能尽量刺激秋山的危机感,“阁下。您可否知道,到现在为止,朝鲜战区司令部依旧将大周在朝鲜的行动定性为救灾。看朝鲜战区司令部的意思,他们这次非得救灾到朝鲜人恢复生产为止。阁下认为,一旦救灾结束,会发生什么?”
秋山真之的神色中不耐烦的部分终于消失,看得出,这位智将正在恢复镇定。岸田虽然不知道秋山会如何想,却知道自己已经尽力。高桥已经不能对岸田要求更多。
果然,没多久,高桥就向岸田暗示‘你可以离开了’。岸田赶紧起身告辞。出了门,岸田感觉自己肚子饿了,悲凉感油然而生。哪怕是朝鲜的灾民,都有人照顾。自己不过是外务省下面一个小官员,却被这么使唤。真有点可悲呢。
与慢慢走回家觅食的岸田所想的一样,高桥也只是把岸田当做工具人。既然岸田对朝鲜的描述已经有些打动了秋山真之,高桥就把岸田完全抛在脑后,专心说服秋山真之不要离开海军。
“秋山,如果你离开了。接下来的战争又该由谁领军与大周作战?”
秋山叹道:“还有东乡元帅呢。”
“秋山,东乡一个人做不了太多事情。我虽然不是军人,至少也知道大周在战舰设计上达到了英国的水准。现在海军一个劲的要求提高军费,他们要求先提升海军战列舰研发经费。你肯定是知道的。”
带着几乎绝望的心情,秋山开口了,“老师,如果我们与大周议和呢?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高桥是清叹口气,“唉。秋山,大周要求的和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一旦日本接受了大周的和平,就只能永远生活在大周的阴影之中。大周不会让日本拥有自主权,更不会让日本拥有未来。”
“老师,战争已经不可能为日本获得未来了。”秋山讲出了他不敢对海军说出的话。
战争结束之后,日本国民的自信心达到了空前的膨胀。他们歌颂着战争,颂扬日本海军的战绩。甚至遭到惨烈失败的日本陆军都得到了原谅。日本国民提及的更多是日本陆军在战争中的悲壮牺牲。
秋山听到的越多,就越是恐慌。作为战争的亲历者,秋山看到的局面可完全不同。陆军在汉城战役中遭到了惨烈的损失,精锐常备师团损失很大。海军战列舰虽然屡屡受创,至少战列舰损失十分有限。
可战列舰浮在水上,并不等于就保持着相同战斗力。那些多次受创的战列舰,即便修复,战斗力也会受损。如果受损过大,战列舰会面临失去修复价值的程度。
虽然日本国民把现在日本海军七艘战列舰与历史上丰臣秀吉的‘贱之岳七本枪’对比,创造了一个日本七本舰的名词。可单纯靠想象是没办法进行战争的。
日本海军现在拥有的七艘战列舰中,好几艘战列舰前后数次战斗,被命中几十发。若是按照英国标准,起码有两艘战列舰已经失去了修复价值。
高桥试探道:“秋山,你难道认为日本已经没有未来了么?”
秋山点点头,索性把海军听不下去的话讲给高桥。
大周与英国不约而同选择无畏舰的思路,这两大海军强国的决定震惊了整个世界。日本当然想追赶世界最先进的水平,根据日本海军留学英国的学员们发回来的电报,他们上了英国的无畏号战列舰参观。
哪怕是英国人带着这些日本海军精英上上下下看完了无畏号战列舰,日本海军精英却没办法理解英国的最先进技术。
这就是残酷的技术差距所在。哪怕是亲眼看到,哪怕是知道最先进的战列舰到底是如何的东西,技术落后的国家却还是没办法理解那些细节背后的技术路线。
差距是全面的,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
秋山在最后果断答道:“除非战争会在十年后爆发,日本才有机会在这个时间里赶上世界最先进水平。然而,我不认为战争会拖到那个时候。就如方才那位岸田所描述的。大周正在快速完成对朝鲜的整合。两年内,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有大周军队,还有大量朝鲜附庸军。”
高桥没知道自己的学生秋山很敏锐,却没想到他居然敢把这么残酷的未来讲出来。
朝鲜人被日本折腾到这样的惨状,如果他们都饿死了,也就一了百了。然而在大周空前有效的救灾下,朝鲜人活下来了。活着的的朝鲜人是不会忘记是谁带给他们如此灾厄。那是一定要报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