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叔回到上海。等的着急的家族成员立刻请他去钱庄见面。
二十几年前,赵家钱庄投资赵淼陈馨婷夫妇的唐山钢铁公司。其间因为钢铁公司技术升级,连续两年没有任何分红。得知未来几年也不会有分红,赵家就撤回了投资。
便是如此,赵家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借着这笔回报,赵家的钱庄在上海也是不可小觑的一家。
家族成员听完赵三叔带回来的消息,不少年长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赵本华赵三叔见到这些人的脸色,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江南不仅出才子,才女也没少出过。女人持家厉害,在江南并非恶评。
陈馨婷这样的女人则是另外一种存在。赵家是陈馨婷的夫家,在士绅当道的时代,陈馨婷对赵家天然存在义务。赵家即便没办法靠自己家族的势力去拿捏陈馨婷,也能靠道义去逼迫陈馨婷做出妥协。
现实中陈馨婷并没有和赵家翻脸,赵家却只能平等的对陈馨婷提出请求。这样的请求能否被答应,主导权根本不在赵家手里。
一个嫁了人的女人,一个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在丈夫尚在的时候,拥有完全属于她的势力,拥有完全自主的权力。甚至能根据自己的意愿,改变孩子的姓氏,继承别家的家名。
或许是因为赵家还能从婚姻关系中获取利益,反倒没敢公开说什么。那些没办法获取利益的江南豪强们对陈馨婷的评价甚至比赵家对陈馨婷的评价都低。连带着赵家都被嘲笑。
这次陈馨婷更是率直的说出了她与赵家的本质不同,家族里的老头子们没有拍案而起,已经算是有涵养了。
然而老头子们的涵养超出了赵本华的想象。他们虽然看着要说些不高兴的话,却保持了沉默。倒是家族里被寄予厚望的赵淼的侄子赵永年有些兴奋的说道:“我堂弟都上了报纸,说起来,他只比我小三岁。”
“什么堂弟!他是你表弟!”老头们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赵本华苦笑一下。这话倒是没错。如果陈韶上校还叫赵韶,那就是赵永年的堂弟。现在陈韶已经继承了陈馨婷的家名,那就只是表弟。必须是表弟。
赵永年明显不在意爷爷辈老头子们的不快,他继续说道:“三叔公,婶婶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我们现在投资审核,选的都是有抵押物的买卖。这抵押物要么是房产地产,要么是工厂船舶。我在北方的同学说,他们那边已经开始用招标订单来做抵押。不知三叔公觉得该不该学一下。”
赵本华没答话,而是转头看了看比他还高一辈的老家伙们,老家伙们都七十岁左右。偏偏不肯放手把家业交给年青一代打理。
回想见到赵淼的时候,赵淼虽然当不了陈馨婷的家,却已经是大周科学院院士。在科学界说句话,大家起码得听听。在赵淼的专业领域,他的话更能决定太多事情。
拥有这样实际影响力的赵淼,比赵本华小了十二岁。
赵淼的儿子陈韶,22岁就是上校。等这场中日战争打完,即便当不上少将,也会是大校。赵本华接触过那些实权大校,便是吴家这样的豪门对军队中的这些实力派也得客客气气。
想到这里,赵本华胸中发热,直接询问:“你可有章程?”
赵永年应道:“三叔公,章程可以向我在北方的同学请教。不过北方工业发达,那些人盘根错节这么多年,互相知根知底。放钱的钱庄只怕比生产的厂子更先知道朝廷的货款何时支付。更知道支付多少。咱们江南,呵呵,大家都知道。”
老头子们听到这里,竟然都没说话。而是看着赵本华。赵本华只觉得压力颇大,却也只能想着如何应对。赵永年所说的没错,或者应该说陈馨婷所说的没错。
陈馨婷点明了陈家乃是‘大周权贵资本阶层’,这个阶层为大周皇权服务。他们拿到手的单子,根本不用担心拖欠付款的问题。
但是江南重工垄断在吴家为首的勋贵手中,各路吃朝廷订单的厂家得围绕着江南重工讨饭吃。这些钱的支付时间往往受制于江南重工。
赵永年说道:“三叔公,若是咱们这些江南银行资本阶层也能如婶婶那些人一样的顺畅付款,我们也愿意为朝廷效力。”
赵本华听到这话,忍不住苦笑。想被朝廷当成自己人哪里容易。以现在的贷款利息,据说吴家是把那些货款用来放贷,利用付款的时间差再赚一笔。吴家在朝廷眼里是勋贵,吴家人眼里,江南的这些文官士绅阶层顶多是曾经的同僚,哪里配成为和勋贵一样的存在。
“三叔公,眼瞅着就要小雪。何不请其他有共同志向的同行吃个饭,聊聊此事?”赵永年再次提出了建议。
11月23日,小雪。天空中虽然没有飘飘洒洒的降下雪花,却也阴云密布。在陈家入股的一处酒店,后面的院子的夏日凉亭全都挂上了草帘,好几处挂上明亮的汽灯。里面十几桌火锅释放着热量与水汽。倒也不觉得冷。前来的客人还月兑下了外套,吃的红光满面。
看大伙都吃的差不多了,主办的赵本华站起身说道:“诸位同行,请听我说说。”
很快,临时的场地里安静下来。赵本华大声说道:“这次来的,有开钱庄的,有开厂子的。我们钱庄最近想推出一个厂子用订单作抵押,钱庄根据订单提供贷款的业务。若是有意一起做的同行,一会儿吃完后可以共同商议。若是有想试试看的厂主,也请和我们商议。我就说这么多,不耽误大家继续吃。”
这下场地里热闹起来,大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当即好些人涌向赵本华。赵本华就给每一桌都安排了一名赵家钱庄的人,和大家边吃边喝。
聊了一阵,就听到有人大声吆喝起来,“喂!若是按你们所说,以还款日期为期限计算利息,岂不是让我们来背那些被拖欠时间的利息么?”
有些人听到这话,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有些与会的人不禁叹气。赵本华这桌上的一位厂主叹道:“能用订单抵押的确好,可这订单收款的日子可不好定下。变动太多。”
旁边一位钱庄老板跟着叹道:“是啊。现在不少给朝廷生产的企业,打款却得由江南重工转。若是朝廷能让工部直接打款,我们也愿意给这些厂子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