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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山中日月长 一九九回:万法原只出一道

第三日未到卯时,叶青篱便从打坐中醒来,离开了长生渡。

她最先去了书院的问道堂,因原先便说好,在太虚论剑的百炼试法一节上,每胜一场可得书院一百星点,而一千星点便能兑换到归元返春术。

叶青篱对此奇术肖想已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顿觉自己的小命又更保险了一层。

“归元返春术便在此处。”守护问道堂的林师叔将叶青篱带到殿后中庭一面高耸石壁前,然后取出一块拇指大的玉钥按入其中。

说也有趣,那石壁看着坚硬光滑,通体上下不留丝毫痕迹。待那玉钥一触至其上,却轻轻易易就融化了进去。片刻后,石壁上又是一团圆润,紧接着就泛出了浅浅的绿芒。

林师叔道:“书院中的一切奇术皆由此记载,任何弟子不得将之带出。你现在有一个时辰可在此记忆,能不能学会,便全凭你自己了。”

叶青篱恭敬应是,心里对玉磬书院控制秘籍的手段有些佩服。想来也是,玉磬书院中收藏的奇术全是昆仑最重要的功法,若也像普通的功法那样记载在玉简中,待传功时再分发给弟子,那相对而言,可就有些容易泄露。

林师叔又道:“你也不是新入门的弟子了,老规矩不需我多说。总之玉磬奇术,若有泄露者,当以欺师灭祖之罪论处,你可知?”

说到后来,语调虽不严厉,但压迫之感已从气势中显现。

叶青篱心里虽不惧他,面上还是规规矩矩地应了,又问:“林师叔,我若是要学玄天真解金丹期以上的功法,此处可有?”

这位掌管问道堂的林师叔看着严厉,但只要诸弟子恪守规矩,他其实是好说话的。此刻听叶青篱提问,他脸上便露出了一点笑意:“也是,以你现在的修为,离那筑基期大圆满也差不了多远了。若是有所颖悟,立时结丹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年纪尚轻,也不宜太早进阶,若是能压上一压,便将基础再打牢一些为好。”

他言辞关切,倒是真心教导叶青篱。

叶青篱将规矩守礼进行到底,忙不迭继续应着,登时得到了这位师叔更大的好感。

这位林师叔同魏雅还有林掌院等人又大不相同,他除了守护玉磬书院的道统秘籍,平常是万事不理的。叶青篱从进入玉磬书院起,因常常要到问道堂前的广场上做早课,也经常见到这位林师叔。

在叶青篱的印象中,这位师叔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说话。好像任何时候他都守在问道堂,除此之外,叶青篱从不见他修炼,也从不见他离开。

众玉磬弟子私底下戏称他为“顽石师叔”,因为他真的就像一块石头般,既没有存在感,又习惯于坚守一地。

像林掌院魏雅等长辈,他们虽然要处理各种书院事物,也时不时的开课教导弟子,但总还是有私人时间,需要修炼需要生活的。倒是这位同样姓林的林师叔,还真个是应了道家清静无为的真义,仿佛当真无欲无求了一般。

叶青篱这时听他难得的说了这么大段话,还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林师叔继续道:“我昆仑七大秘藏功法凡是金丹期以上部分俱都由特殊方法留存,寻常玉简是记不住的。你修炼的玄天真解全本,这归藏石中也有,待你再取五十支玉筹来,我可禀明掌院,为你开放这玄天真解自金丹至归元的修炼方法。”

他正说着,那归藏石上的绿芒已是越来越盛。

林师叔瞥了一眼,便道:“归元返春术的密文就要出来了,你自修炼吧。”

他转身离去,留下叶青篱一个人站在原处。

叶青篱才知道,原来众弟子前来问道堂学习奇术时,竟连作为堂主的掌管者也是不能旁观的。至于鲁云,早在叶青篱进入问道堂之前就被挡在外面了。

“五行之气,始于混沌,借天藏地,归元返春。”

归藏石上首先现出了总纲,叶青篱仔细看去,见那总纲由十六字延伸而来,通共两百一十二字。语句虽然简短朴实,但咀嚼着读来又透着股清灵圆润生机勃勃的意味。

叶青篱先将这总纲记忆在心,过得片刻,石壁上文字褪去,竟模模糊糊地显出一幅图画。

这幅图画总似是被蒙在薄雾中,叶青篱越是仔细去看,就越是看不清。

她先还觉得疑惑,后又渐生焦急。毕竟她时间有限,而这图画却不知为何,竟调皮得好似那灵动的小猫爪子一般。先是轻轻在她心上一挠,不待她伸手又飞速回收,那模糊的感觉又是逗人又是急人。

叶青篱不由自主地就将身形越贴越近,心神意念也高度集中,到后来,那双眼睛都几乎是要印到石壁上去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正因为这全副心神的集中,那石壁上的图画渐渐就从她的眼睛起,恍似直刻入了她的心中。叶青篱反而浑然不觉,只感觉到一缕细芽自心底而生,微风吹过,这细芽拱开了泥土,舒展在阳光下。

混沌中的阴阳二气纠缠又分散,分散又纠缠,渐渐分化五行,组合万物。

叶青篱好像便嗅到了万物生发的气息,又听到了新芽承接阳光雨露的喁喁私语。

她恍然有所明悟:“这归元返春术的真义原来就在那一点生机当中,寻常人被尘垢蒙住了五感,却是抓不住混沌元气中的点生气。岂不知阴阳顺转为生,逆转为死,万变皆不离其宗,瞧着了本质,那些表象便也阻挡不了什么了。”

紧接着她又想:“万法原本就出于一道,殊途往往同归,我那天地山河册之所以能够自成乾坤,可不也就在于对阴阳二气的运用当中?阴阳又化五行,难怪说长生渡需种植五行作物方能进阶。万物本成循环,互相滋长本就是正理。”

这般颖悟过后,叶青篱隐隐感觉到,自己对天地册的幻境应用又强了几分。

她甚至有种感觉,若是借着长生渡里周天宝珠的灵气,自己使用天地册来对敌,倘若攻敌不备,只怕就连金丹子虚期的高人也未必会是自己对手了。

这般想来,叶青篱就忍不住地有些激动。

且不说太过借用外物是否得当,又是否会影响到自身往后的修行,只以她如今的处境来看,这天地册应用之道的解开,可真比雪中送炭还要来得喜人。

只是这一激动,那一直模糊在她眼前的动态画面就有些将要全然隐去的趋势了。叶青篱又着紧起来,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联想其它,只用心记忆那画面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手决姿势,以及灵气运行路线。

模糊中也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声线稚女敕如童音,语调却莫名沧桑与释然。

这日叶青篱新学了上古奇术,后来的比试虽仍是迟到了一个多时辰,总成绩却大有进步。

她学的虽然仅仅是归元返春术,可因着对天地山河册中大道规则的领悟,又得归元返春术真义的启发,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却只在一夜间就与从前大不相同了。那一身灵气在她用来更是如臂使指,法器挥洒间,即便只出单刀,也依然有种行云流水,沛然莫可阻挡之势。

叶青篱甚至不用刻意计算自己应当藏拙到什么程度,因为这一日的比武中,她已经可以在面对每一个对手的时候都做到收放自如。

凡是看她战斗的人,都会不自主产生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反而无法察觉到她的根底究竟会有多深。

当然这也跟叶青篱继续趋弱避强的原则有关系,虽因比武已到第三日,越存留到后来的修士就越是厉害,但其中总还是有个高下的。叶青篱依旧避开强敌,自然也无处去检测自己的战斗力究竟强到了何种地步。

鲁云有时候笑称她是“小老婆婆”,只因她这般能屈能伸的隐忍功夫实在不是寻常年轻人能有的。

如万剑一路横冲直撞,又如顾砚嚣张狂妄,到这日子时,两人前一个掰回了昨日颓势,直接挺近到前一百名,后一个甚至还前进了两名,竟在十大中排到了第七名。

叶青篱见着顾砚的时候稍劝了一句“过刚易折”,顾砚倒是没有生气,就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你的棱角却是全被磨平了,不过你是你,我是我,咱们如果一样,你就不是叶青篱,我也不是顾砚了。”

顾砚有万般不好,唯有一桩好处,就是言语间从来不会虚伪。

叶青篱听他这话就不由自主抚了抚自己的眉脚,忽然笑了起来。她心底霎时通透洒月兑,人生来都是孤独的,所谓强者就是能够享受孤独,且敢于享受孤独的人。

顾砚的强大不在于他的身世,不在于他性情的刚强,却在于他的无所畏惧。

或许确实是无知者无畏,但他的这种无畏足够坚定也足够纯粹,便又与那些因为单纯而无知无畏的截然不同了。

顾砚是个能将一切复杂问题都简单化的人,而叶青篱却习惯了将一切简单问题全都复杂化。

鲁云忽然冒出道:“顾砚跟陈容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叶青篱道:“怎么?”

鲁云道:“他们一个习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一个却习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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