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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痴情男子

无叶林内,冷夜无风,气氛十分紧张!

三十几个手执武器的野人,竟然似乎懂得配合之道,里外共围成三个圈,死死地将边遥与灰衣少年围困在其中。那些野人的口中发出奇怪的言语声,逐步缓缓地向二人逼近。

“数量有点多,看来只能找机会冲出去了。”边遥背对着同伴,忧声言道。

剑修少年默声未语,凌厉的目光注视着靠近的野人,骤然一翻手中剑,身形如电窜出,率先主动发起了攻击。

一剑既出,迅疾而又致命!转瞬之间,剑尖已抵至其中一个野人的喉前。突然,从斜里飞刺出一根长矛,准确及时地往上一挑剑首,致使灰衣少年一剑刺空,而那个险些丧命的野人则趁机跳开。

完全没有料到野人的身手,竟然也会如此快速敏捷,灰衣少年不禁微微一愣,出现短暂的迟滞。

就在这时,方才的那根长矛转向又朝他胸口刺来,同时,一柄粗大的铁锤自右侧冲他的太阳穴砸来。

紧急关头,灰衣少年面色沉冷,提剑旋身一转,掌中的那柄朴剑划出一道奇诡的弧线,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瞬间抵挡下矛刺,同时闪身避过铁锤的袭击。

再看另一侧,边遥亦独自应付着四个野人,只见他不停地抬手挥指,不间断地幻释出石块、飞剑,对野人发动虚幻攻击,以攻代守,一时倒是让野人无法近身,并无危险。

虽然这些野人不是修炼者,可是相互间的配合却非常默契,使用起人类的武器也十分熟练、灵活。双方动手只不过短短数息,两少年的心却开始往下沉,脸色也愈渐凝重。

眼看自己的杀招接连被阻下三次,灰衣少年怒意往上一冲,眼中陡然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决定铤而走险!

下一霎,剑修少年突然使出一种古怪的招式,配合如飘絮般的身法,出其不意地翻身削出一剑,快如疾风,犹似急光横流!

寒光转瞬便逝!一颗毛蓬蓬的头颅滚落在地,自断颈处喷洒出一片热乎乎的液体。

几乎在同一霎,矛尖深深刺入剑修少年的左肩,而铁锤舞带出的风声又至耳旁!少年右手抬起反挥,以迅雷之势抵架住了铁榔头的致命一击,同时弓身往后一弹,再次与边遥背靠在一块。

由于一名野人的惨死,其他的野人暂时停下了进攻,从外圈跑上来两个野人,将那具野人的尸体和头颅分别抱退回去。

所有的野人龇牙发出一阵狂躁的怒吼!而后瞪着一双双充满野性残虐的眼睛,继续向二人逼近。

“这下真要完了!这些野人实在不简单,凭我们俩想要突围出去似乎不太可能!”纵然并不是第一次经历险情,但此刻边遥的脸色,在月光下看起来,显得十分惨白!

剑修少年不顾肩头伤口流出的鲜血,冷璨的双目直视前方,似乎在做什么决定。倏然,他缓缓抬起左手,伸出一根手指移向剑锋,同时用一种令人心寒的声音冷冷说道:“那就杀光它们!”

边遥明显感觉到他的语调有些异常,隐约觉得不对劲,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外围突然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家伙!”

陌生的话音尚未落下,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已穿过野人的包围,闪身出现在两人身旁,并飞速探出双臂,将他二人分别挟在腰下,腾身跃入半空,直接朝远处飞去。

神秘男子的突然现身,实属意外!起初两人以为是野人的帮手,很快便发现来人并无恶意,遂任由男子带挟着往远处飞逃,但闻耳旁风声呼呼。

猎物被人带走,那群野人自然不会甘心,在下方紧追不舍,时不时地发出愤怒的狂吼。幸而它们奔跑的速度不及男子飞行快,所以双方的距离被渐渐地拉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男子从半空降下,停落在一小块空地上,并随手将两人放下。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边遥双脚刚一落地,便面带微笑,借着月光打量起男子,心底暗暗有些吃惊。

星月冷辉下,神秘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黑服,大半个面部被杂乱不堪的须发遮住,看不清楚相貌,乍一瞧倒是与野人没有多大区别。

“免了!若不是翩翩,我是不可能出手救你们的。”男子哼了一声,态度出奇地冷淡。

灰衣少年立在一旁,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回道:“谁又让你多管闲事了!若不是你插手进来,现在那些畜生已经被我杀光!”

闻言,男子双目陡然泛出寒光,甩过脸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冷笑道:“你信不信我再把你扔回野人堆里去?”

面对男子的威吓,灰衣少年斜扬着剑眉,怒目以对,毫不示弱地回道:“那样最好!我正想多杀几个。”

眼看神秘男子怒意渐浓,边遥连忙移步挡在两人中间,冲男子摆手笑道:“不管怎么说,前辈及时现身救了我俩,不知道您口中的‘翩翩’到底是……”

这时,男子面色忽然一缓,转怒为悲,凄声说道:“是我妻子。”

“啊!”边遥突然喊了一声,双目死死盯着男子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白影,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她……她怎么又来了?”

“她就是让我去救你们的人。”男子没有回头,话语中含着浓浓地忧伤。

边遥不禁一愣,在他身后的灰衣少年似乎也忘记了方才与男子斗嘴的事,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白影,目中流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就在神秘男子身后不到十丈远的地方,一棵爪树下方,白影静静地停立在那儿,并不靠近过来,显得有些古怪。

“她为什么要离我们那么远?”边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她已经死了,那只不过是她的魂魄,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不能与活人靠近,也无法开口说话。”男子的腔调再次改变,原本就已十分沧桑的声音,听起来愈加显得悲伤。

边遥没有吭声,扭过头与灰衣少年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恍然以及新的困惑。

“前辈,我请你喝酒。”沉默片刻后,边遥眼珠一转,从空间袋内取出几坛灵果酒,并随手抛给灰衣少年一坛。

“酒?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喝过酒了。”男子忽然又苦笑起来,那双饥渴的眼睛移落在酒坛。

对心怀悲伤的人而言,酒无疑是个很好东西!有酒就少了话题或故事,有些事情借着几分醉意说出来,才不至于让讲述的人太过痛苦。

月夜下,无叶林中,神秘男子与边遥对坐,灰衣少年则独自抱着酒坛,坐在一丈外的地方,白影在男子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站立着。

当大半坛酒下月复,男子终于打破了沉默,仰首望向夜空的弯钩月,目光渐渐凝滞,仿佛在回忆一个遥远而又令人心伤的故事。

这是发生在六十年前的事,具体的年岁,男子已经记不清了。他是皇州邗江县人,当年初踏梦狂后期境界,因缘巧合之下与县内第一名门,许家的大小姐许翩翩相识,最终又相恋。

然而好事不长,由于男子的身份普通,加上修为境界亦不算拔萃,自然无法获得许家的认可,许翩翩也因此被限制了出行,身困于府中。男子在进过数番努力后仍旧毫无结果,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许翩翩偷逃出府,寻到男子后并毅然决定与他私奔。

经过商量,两人连夜逃离邗江县,欲离开皇州,前往泽州寻一处安宁之地居住生活。为了尽快逃离,二人来到玉石县,并与另外三人组队进入乱原,想要通过这条危险的捷径去往泽州。

当一行五人来到无叶林,夜间却受到野人的围袭,而许翩翩仅有初期梦狂境界,在五人当中的修为是最低的。混乱之中,许翩翩身受重伤,而另外三人一心逃命,丝毫不顾受伤的同伴。

经过一番惨烈的苦战,男子最终将恋人带离野人的包围,自己亦是满身伤痕,由于孤立无援,许翩翩因伤重不医死去。男子悲恸不已,心力憔悴加上满身伤痛,晕死过去。

醒来之后,男子正犹豫着是否要将恋人的尸身带回许家时,却发现恋人的魂魄并未散去,正默默地立在不远处,满目痛楚地盯着自己。

很快,男子便发现了异常,恋人的魂魄无法开口说话,也不能与自己靠近,两人只能通过眼神和手势来交谈。猜想到这可能与无叶林的环境有关后,男子决定将恋人的尸身和魂魄带离无叶林,可结果发现,恋人的魂魄根本无法离开无叶林。

就在无叶林外,男子抱着恋人的尸身,与林内的魂魄对望许久,最终恋人的魂魄劝他离开。男子停在原地犹豫、挣扎了很久才下决心离去,可是走出几步后,当他再回眸时,却突然转身往林中走去。因为,从恋人那痴痴的眼神中,男子看到了无尽的孤单、害怕与不舍。

自那以后,男子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无叶林,一直苦苦地守着恋人的魂魄,日夜不离,即便两人不能交谈,也不能靠近。

讲到最后,男子止住悲声,再次举起酒坛,朝天痛饮起来。

夜还是那么静,一时无人出声,惟有少年心中感叹不已。

只为恋人的魂魄,便毅然在这种诡异的树林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几十年来都无怨无悔,这种行为着实令人动容!这世间竟有这种至纯至深的情感!

边遥虽然还不太懂男女之情,但此刻对于眼前的男子,亦不免感到深深的同情和钦佩!

“她很善良!就算变成了鬼魂,也还是想要救别人。当她发现你们俩被野人盯上后,便想将你们引离野人的包围,只可惜你们没能理解。若不是她一再要求,再看你们年纪小,我原本是不会出手的!”男子放下酒坛,缓缓地说道。

边遥吁叹一口,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白影,心底对其暗暗感激。沉默少时后,又问道:“不知前辈对这片无叶林有多了解,我怎么觉得那些野人似乎很不一般!”

“此片树林的深处似乎有种令人胆寒的力量,虽说我在这片林中呆了几十年,可是却从未敢深入过,所以我也不甚清楚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男子沉吟片刻,忽然又道:“不过我倒是曾亲眼目睹那些野人生吃人类的情形,十分凶残!”

这时,边遥陡然想起途中所见到的那些人骨,面色微微变了变,心想果然被那家伙说中了!

男子放下手中的空酒坛,忽然站起身来,抬手指向夜空的星星,认真说道:“你们可以走了,朝那个方向去,相对会比较安全,一刻都不要停!到明天日落时分,应该就能够走出这片林子了。”

闻此言,边遥心中大喜!嘴唇掀了掀却没有说话,愣神想了一会,随后将空间袋内剩下的酒全部取出来放在地上。

男子见状,不由开怀而笑,大悦道:“原本我还想问你要几坛,既然你自己拿出来,也就免得我开口了。”

边遥嘿嘿一笑,转目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影,说道:“对于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我们一时也无力回报,看前辈似乎很喜欢酒,就暂先以酒为报吧。”

男子也不客气,抬臂一挥,将地上的几十坛酒尽数收起,开口道:“酒我便收下了,你们快走吧!”

边遥没有再多言,转身望向灰衣少年,说道:“走吧”。

灰衣少年起身走了几步,忽然止步回首,目光从白影移至男子身上,沉默了秒许,说了一句“多谢!”

话刚出口,灰衣少年便快速转身,匆匆步入黑暗中。

淡淡月色下,茫茫的无叶林中,两名少年一路奔跑着,朝男子方才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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