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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不知誰喊一聲,飛艇上的人都往窗外望去。

連綿起伏的山脈,仿佛無有窮盡,而比山脈更綿長的黃色軍帳。

巍巍兩王山,是吳國和赤焰妖域東南方向的天然屏障。

現在鎮守的嘉峪關,是兩王山關卡的倒數第三重雄關,前面的九道雄關皆被攻破,吳國的形勢已岌岌可危。

如今已堪稱是舉國動員,連向來寶貴的學宮學員也被允許自願加入到防御大戰中來。

飛艇漸漸下落,距離戰場也越來越近,嘉峪關那邊,同樣是連綿百里的妖族大營,人甚至還在飛艇內,就能聞到刺鼻的血腥氣。

飛艇降落後,寧夏以為自己能和秦可清會合,卻沒想到,腳才落地,激昂的號角聲響起。

便听山頂城牆上數十人聚成的傳聲大陣,厲聲喝道,「所有人登牆,御敵,違令者,格殺勿論。」

霎時,整個營地都亂了起來,寧夏只能隨眾人倉惶登上城牆,他透過泛紅的牆垛向下觀望。

除了一片巨大的烏雲,什麼也沒看見。

那烏雲綿延十余里,大得超乎想象。

「不好,是箭陣。」

寧夏趕忙縮頭,密如急雨的箭矢瘋狂地射落,箭砸城牆聲,入肉聲,喊殺聲,哭喊聲,哀嚎聲,不絕于耳。

寧夏縮著頭,藏在牆垛後,啪啪,不停有箭矢射在身後的牆垛上,不少都快貫穿而出了。

每只箭頭上都泛著藍光,明顯是淬了劇毒。

「啊!」

忽地,一聲慘叫在身邊傳來,卻是同來的一名學員中箭。

寧夏才要將人搶過,那學員臉色瞬間泛藍,頓時氣絕,根本沒有任何地搶救時間。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強大的壓力,竟讓一名學員精神瞬間崩潰,一邊哭喊,一邊起身往外跑。

寧夏一個飛身,將他撲倒,死死壓倒在地,刷的一下,數道箭矢正朝這邊落下。

寧夏催動靈虛指,將幾道箭矢打落,隨即,拖著那名學員,死死壓在城牆根下。

恐怖的毒箭雨持續爆射了半柱香左右,忽然,一聲震動胸腔的鼓聲響起,箭雨停止。

寧夏再次透過牆垛觀望,無邊無沿的妖族大軍,開始朝嘉峪關平推而來。

這時,城中也響起了激昂的鼓聲,城牆上傳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兩通鼓罷,妖族大軍離城牆不過百米之遙,整個城牆上傳令聲四起,一張張巨弓被分發而下,一桶桶箭矢沿著牆角,滑行而來。

寧夏抽出一支箭,果見箭頭也泛著藍光。

霎時,城牆下傳來震耳欲聾地怒吼聲,沒有誰下令,城牆上狂暴的箭雨頓時發動。

就在這時,城牆下飛出數十道身影,這些人身上都爆發著團團光暈,便見這些人合力一擊,綿延十數里的箭雨大陣,竟被一道無形氣牆吹得倒飛而回。

城牆上,頓時也躍下數十道身影,頓時就著那可怖的箭雨,和妖族大軍陣營中的強者發起了對攻。

寧夏看得出來,那些飛行半空的強者,至少都是結丹修士,強橫的實力超乎想象。

攻防雙方的頂級強者戰到了一處,攻防大軍們並沒有絲毫的停歇,箭雨依舊再放著,一連十余輪箭雨過後,妖族大軍的氣勢也只是稍頹。

很快,便有翼族大軍,飛撲上了城牆,一場艱苦卓絕的攻防戰就此展開。

戰斗從白天一直打到黑夜,當最後一個妖族被趕下城牆後,寧夏渾身酥軟,癱在了城牆下。

他這一節城牆,沒有人能站著,負責防守的三百人,活下來的不過百人。

同來的神一學宮的學員們,還能喘氣的不到十人。

這還是寧夏硬扛了絕大部分壓力,勉力維持下的結果。

否則,以這些人的防御,和毫無戰場經驗,根本不可能在這場血火較量中活下來。

寧夏忽然明白,秦可清為何要帶自己來。

這一場大戰下來,他的心境仿佛走過一個輪回。

當初,秦可清說要帶他來兩王山經歷生死歷練,寧夏其實沒怎麼當一回事。

生死間的事兒,他經歷得多了,再歷練也就那麼回事兒。

可現在,他不這樣想了。

生死,絕不是生一回,死一回,而是人在窮途絕境中掙扎,對天道無情,生死一線最深切的體悟。

他以往經歷的生死,不過是知道有鳳凰膽托底,完全當作游戲一般。

而這一次,他不僅在經歷自己的生死關,也在體悟別人的生死。

城牆上經歷的這短短一天,無數人倒下,無數血流干,那種人命與妖命踫撞結出無情死亡之花的過程,讓寧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歪在城牆上半個小時後,寧夏懷里被扔了一塊肉,足有五斤重,色澤玫紅,香氣撲鼻。

他早就累慘了,餓壞了,立時抱著獸肉啃食起來。

一時間,寂靜的城牆上,除了颯颯冷風,就剩一片咀嚼聲。

五斤獸肉入口,幾乎干涸的身體,立時得到了有效補充,他整個人困倦極了,便歪在城牆上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一名高個士兵帶走了寧夏,引著他到了一個極為華麗的軍帳,指著那處道,「以後,你就宿在那處,听從命令就好。」

寧夏進了帳篷,才發現里面比外面所見更大,設了上百個鋪位,每個鋪位都鋪了錦被,內中的陳設極為考究,根本不像是軍帳,仿佛是哪個官宦人家。

很快,寧夏在一個空著的鋪位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沖向他觀望的人們微微點頭,便在自己的鋪位上躺了。

身子才和鋪位接觸,卻發現底下墊的是軟墊。

「這和城頭的條件比,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莫非是秦老師終于想起我了。」

寧夏暗暗道。

躺了一個多小時,便听有人喊開飯。

吃飯寧夏向來是積極的,但其他人不動,他一個新來的,自然不能妄動。

等不多時,一個渾身古銅色肌膚的長發中年率先起身,出了帳篷,其他人才陸續跟上。

寧夏排在隊伍末梢,忽地,他肩膀被拍了一記,他轉過頭去,見到一個滿頭亂發的家伙,三十幾歲年紀,五官深邃,很是有型,眼珠靈動地盯著自己。

便听他道,「喂,新來的,打個商量,待會兒,你吃完記得拿一塊走,回來後,你把拿的那塊給我,我給你一千怎樣。」

寧夏不知他說的什麼,不置可否。

領餐的隊伍走得很快,一分鐘後,便輪到了寧夏,兩塊重達五斤的獸肉被拍得了寧夏手中。

寧夏暗道,「這里的待遇就是好,連獸肉都翻倍了。」

他端著獸肉,在一個無人的長條桌上坐了,正大口啃著噴香的獸肉。

忽地,亂發男跟了過來,在他對面坐下,低聲道,「我說的你可以考慮一下,賺頭不小的。」

寧夏不理他,悶頭吃肉,才吃到一半,他發現有人起身,竟又朝分餐點走去,又領了兩塊肉回。

「還可以加肉?」

寧夏懵了。

「這里管飽,所以,我的提議對你的利益沒有任何損失。」

亂發男繼續勸說。

寧夏嗯嗯兩聲,開始加速吞吃。

他以為是定量,在那兒細嚼慢咽,現在才知道是不限量,生怕自己吃得慢了,去得晚了,肉被人干光了。

他三下五除二,干掉兩塊肉,又去排隊領肉。

才領了兩塊,他又加速干掉,繼續去領。

獸肉他吃過不少次,但都是省著吃,好容易遇到今天獸肉管夠的機會,他自然要放開肚皮。

寧夏連續取食,終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亂發男低聲道,「你不要命了,獸肉能這麼吃麼?一下吃這麼多,不怕狂暴的靈力沖毀筋絡麼?

再說獸肉中雜質也不少,你這麼吃,當心爆血管。」

寧夏渾身懶洋洋的,筋絡和血管除了稍稍鼓脹,沒有任何問題。

他又去取了兩次肉後,終于引起了全場注意。

亂發男按住他的大手道,「你小子瘋了,夠了,雖說管夠,但你也不能超過段百將,他才取了八回,你都干到十回了。小子,這里扎眼的人從來死得快。」

亂發男話音方落,先前那個古銅色壯漢走到近前,巨大的巴掌砸在寬厚的條桌上,「從哪一衛來?」

「神一學宮。」

寧夏從容對視。

「啥。」

「啊!」

「來了個秀才。」

「這不可能,神一的人,怎麼會來這里!」

全場大嘩,古銅色壯漢微微皺眉,「犯錯了?」

「奉命前來歷練。」

古銅色壯漢不再說話,闊步離開。

亂發男道,「你小子真是神一學宮的,沒犯任何事?」

寧夏道,「怎麼,非要犯事才能來這里?」

「那倒也不是,可從沒听說過有誰來這里歷練的,誰讓你來的?」

「我老師?」

「你不會和你師娘有染吧,瞧你這細皮女敕肉的,熟婦最愛。」

寧夏怒目,亂發男擺手道,「玩笑,開個玩笑,喂,你小子是真不知道這是哪兒?」

「我昨天才到兩王山。」

亂發男大笑,拍拍寧夏肩膀,也闊步離開。

寧夏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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