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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蒂帶著生命法器引走了亡靈潮。

她像是抱著個太陽,高溫灼傷了刀尾貓的毛皮,也毀了她的盔甲,朱紅色的互應血石在空氣中發出若不足道的清脆響聲。

 。

碎如螢火。

……

【物品︰血石墜飾(損毀)】

肯恩听見了礦石崩解的聲音。

他壓低身子驅狼奔襲,余光看見南疆毛蛛的絲線在蜷縮,原本瓖嵌其中的殷紅石塊已經裂開好幾道無法修復的紋路,並且失去了光澤。

肯恩所有的內髒都在顫抖, 身體因為難以壓抑的情緒波動而感到陣痛。

他強行壓住翻涌而來的可怕預感,將注意力轉移到周圍。

他看見了土地焦黑,崎嶇不平的村道四周還保留些許村莊遺跡,尸體斷肢隨處可見,被狩墮侵染的食腐鳥停留在支撐物上用紅色的眼珠子對接自己的目光。

肯恩速度太快,從很早開始,周圍就僅剩下自己還有寒風。

他孤身躥進黑暗里, 展開灰色視界尋找那些沒有被踏毀的蹤跡。

……

北山聯盟撤出半日後徹底離開了狩墮行進的包圍圈。

戰旌們率領部落同胞停下來看向暗淡的天空,士兵們在沒有追殺情況下哭泣相擁,或者直接疲勞過度而當場昏厥,只有那些曾經近距離接觸過錫蒂的人還蘇醒著。

休姆和托彌歐等人都沒有辦法釋懷。

她的灑月兌,她的言語,她的身影,停留在每個對天空或者草地發呆的人心中。

「有人來!」

斥候扯著嗓子發出沙啞的咆哮聲。

休姆當場站起來,強烈的眩暈感讓他差點栽倒在泥土里,幸好托彌歐伸手扶住了他。

黑藍色流星穿過了苔原,沒有聲響,依稀能看見坐騎的騎跨,是馬之類的東西,但渾身漆黑且帶有強烈的壓迫感,所以誰都不知道是不是新的狩墮。

「我們去查探一下。」休姆說著,伸手去拿旁邊的重錘。

「不必了,」烏森布躺在草料鋪設的傷員床上,「黎鷹能听見他的呼吸, 能捕捉到風里帶過來的舊神力量, 藍色的火焰……」

他嘆息著閉上眼楮,想著離開的錫蒂,發出了沉重的嘆息。

烏森布發出輕微的感慨︰「誰會穿越亡靈潮封鎖的平原來找我們呢?」

斥候們接到命令放棄了抵抗。

肯恩騎著被律典指環附魔的黑色戰馬穿過了北山聯盟的幸存者們,他身上飄蕩著藍色余燼,急速掠過的同時掃了眼士兵。

他沒有絲毫停留,徑直從那泥濘的道路上離去。

休姆和托彌歐張了張嘴,沒有開口,沉默和傷痛堵在心里,他們知道過去的半日意味著什麼。

錫蒂沒有生還的可能。

但她選擇了這種方式,挽回了近千條人命。

休姆想要阻止肯恩……

既是因為那數萬只狩墮,也是因為他知道,肯恩會在地獄盡頭找到什麼。

……

天空很暗淡。

她頭頂的雲層漸漸變成紅色,太陽似乎已經消失許久,又好像就在自己懷里,所有天空失去了所有光明僅留下暗紅邊緣。

生命法器發散著最後的威力,過去半日她始終在跟那股力量抗衡。

錫蒂很久之前就看不清世界了,狩墮咆哮聲漸弱,而刀尾貓的起伏後面也察覺不到了,整個世界就是緩緩放慢的熟睡前兆。

她用力拿開手掌, 視線內只能看清不同的顏色。

這一刻,錫蒂又好像變回了孩子。

她一邊跟野獸幼崽打架一邊挨罵長大, 只不過她從來沒有高過父親的胸膛,也沒有看過任何一張缺乏希望的臉龐。

田埂里面隨處都有可以采摘的漿果,野獸會在部落外的雪窩里面產下後代。

錫蒂曾經沐浴過完整的冬日暖陽,也曾經感受過被舉上肩膀的短暫喜悅,雪落在回風鎖橋上,每塊鋼鐵都凍得讓旅行者縮手哈氣。

她的成人禮被父親的葬禮替代。

山塌了。

父親曾經用背影擋住的責難接踵而至。

她抗下所有,拼盡全力,從那天起這條命就再也沒有屬于過自己。

錫蒂沒有告訴過肯恩。

她在桑頓卡亞的瞭望樓上喝酒的時候,已經很久都沒有穿過盔甲和戰旌束襖以外的衣服了,如果酒能夠給她更多的勇氣,或許在多次擦肩而過時,會有上前的腳步吧。

錫蒂的回憶崩塌了。

她雙目失明,眼前只是閃過漆黑和白芒,似乎還有輕微的敲擊聲,但那其實是刀尾貓死亡後她滾落在的焦土上了而已。

錫蒂想要回到夢里,至少,在模糊的意識還殘留時,把自己葬在夢里。

但她看見單調的色彩里面出現了短暫的閃爍。

藍色?啊,好舒服的暖陽。

不燙,不扎眼。

錫蒂便拋棄了那走馬燈般的夢幻回憶,想要回到現實,可這段路實在太長,她拼盡全部力量,最終也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這斑駁的色彩便是人生最後的光景。

但是錫蒂感覺這色彩還在搖晃,視角模糊,或許是因為有人在攙扶她。

「是他吧。」

「他抱了我嗎?」

「哎,焦黑的尸體會不會很丑。」

「會嚇到他嗎?」

「他會難過麼,他會記得我多久?」

……

肯恩拼命在搖頭,雙手從來沒有僵硬過。

他渾身的骨頭都在顫抖,嘴里說不出話來,經驗值溢出的流光在他眼里變成了龍卷和瀑布,即便如此也都是浮在四周,沒有找到能夠附著的。

【她燃盡了靈魂,舊神沒有留住她,你也無能為力。】

肯恩見過罕姆辛使用冬母獻祭的樣子。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要崩塌了。

他的身體和靈魂都不听使喚了,除了顫抖和難以言說的窒息,便只有深深的絕望,那顆殷紅的炭火緩緩斷開,落到了錫蒂的身上。

肯恩想要去拿開它,卻無能為力。

他急得漲紅了臉,也沒有辦法移動被殘軀壓在身下的手臂,于是他哭著彎下了脊梁,流著無聲的淚水想要用嘴將那炭火挪走。

別再讓她受一點傷了,求求你。

肯恩彎腰的片刻,淚水便徹底模糊了視線,但在哭聲出現前一秒,有溫暖干燥的東西踫到了他的嘴唇。

【她想用他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心中最後沒有說出口的話。】

親吻在北境沒有特殊含義。

但錫蒂臨死,都以為肯恩是個南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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