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搖搖頭。
三個月內，九哥的九門提督位子還在，可三個月後呢，恐怕到時候想做什麼也晚了。
父皇可能正在考察哪一個適合接替九哥。
一旦確定了人選，九哥就會被拿下。
到時候，就像洪水決堤，一切都將不可阻擋，九哥的倒霉日子就來了。
她不忍見到如此，所以一定要想辦法阻止的。
可自己雖然受父皇母後的寵，但涉及到這種朝廷大事，父皇是不會听自己的，自己再受寵也沒用。
怎麼才能改變父皇的心意呢？
讓九哥服個軟？
還是讓九哥直接辭了九門提督？
這些好像都沒用。
在這一刻，她忽然有些理解法空，面對父皇的意志，自己何等的無力。
法空看她還不死心，溫聲道︰「殿下，你能做的，無外乎是找找太後，但太後不會管這種事，即使太後再喜歡王爺，也不會干預朝政。」
「……是。」楚靈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皇祖母發話，父皇一向孝順，是會听的，但涉及到朝政，皇祖母不會多嘴，這也是皇祖母的原則，後宮不得干政。
「太後不行，找皇上沒用，皇後也一樣，那還有什麼辦法？」
「……我不行，大師你應該行呀。」
「我能做什麼呢？告訴信王爺說他要被撤了，趕緊做好準備？其實信王爺早就做好準備了，……還是告訴信王爺，讓他去皇上那邊告饒，他也不可能做到一點，不管怎麼鬧騰，皇上心意一定，誰也無可奈何的。」
「就真的沒辦法了嗎？」楚靈不甘的問。
「順其自然吧。」法空道︰「各有各的緣法，說不定，信王爺做一個富貴閑人更舒心吶。」
「不可能的。」楚靈搖搖頭︰「我了解九哥，他閑不住的，讓他閑著他會受不了。」
法空笑了笑。
楚靈道︰「你笑什麼？」
「殿下，你當初身體虛弱重病在榻的時候，是不是想過，自己如果能健健康康，那就滿足了，一切不再奢求？」
「是。」
「所以人都是貪心的，……當你身患重病的時候，皇上可有什麼辦法，是不是也無能為力？」
「……是。」
「皇上身為大乾之主，武功又是天下第一，面對你的重病，也是無能為力。」法空徐徐說道︰「所以說，這世間沒有哪一個人能心想事成，沒有誰能想怎麼就怎麼，也沒有誰能主宰自己的命運，我們要做的，就是順其自然，……如果命運只給了你一個桃子，那就好好享受這個桃子，而不是嫌桃子不好，想得到別人的甜瓜。」
「……看來是沒辦法了。」楚靈失望的搖搖頭，合什一禮︰「那我便告辭了。」
法空合什微笑看著她失望離開，搖搖頭。
——
中午時分，剛剛吃過飯，信王爺楚祥來了。
兩人在他的小院里，坐在石桌邊一邊喝酒一邊閑聊，說起了自己將被罷掉九門提督的事。
楚祥舉杯一飲而盡，長長吐出一口氣，搖搖頭︰「其實小妹不說，我也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王爺做好準備了吧？」法空也一飲而盡。
徐青蘿站在一旁，一點兒動靜不出，輕盈靈巧的替他們又斟滿碧玉酒杯。
「我心里早就做好準備了。」楚祥自嘲的笑笑︰「不外乎是各種彈劾各種攻擊罷了，大不了削了我的頂子，做一個庶人唄。」
「這倒不至于。」法空道︰「王爺你縱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真要被削為庶人，天下誰人不心寒。」
「那些家伙不會罷休，要殺雞儆猴。」楚祥苦笑︰「他們米鋪被充公，在他們看來便是此仇不共戴天，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的，以警醒後來人！」
自己還是九門提督的時候，他們不敢亂動，一直壓抑著，越壓抑，越扭曲越瘋狂，則爆發的時候越厲害。
他可以想象得到他們一定迫不及待甚至不擇手段的報復自己，不死不休。
他抬頭看向法空︰「大師，我是擔心他們鋌而走險，一旦我卸去了九門提督，府里沒了步兵衙門的護衛，他們會刺殺王妃跟煜兒他們。」
法空頷首︰「確實有這可能。」
他覺得大有可能。
「如果真敢這麼干，那就別怪我不客氣。」楚祥冷笑。
自己再怎麼說也是大宗師，一旦下了狠心，大開殺戒，看他們能不能擋得住。
法空搖頭道︰「王爺你是千金之軀，何必跟他們硬拼，不知王爺可有其他的應對之法？」
「……父皇一旦做了決定，不會更改的。」楚祥搖頭︰「我做什麼也沒用。」
法空笑了笑，端起碧玉杯，輕啜一口，慢悠悠說道︰「如果提前放出風去，說王爺你即將被削九門提督，會如何？」
「他們會迫不及待？」
「他們也有可能忍得住，不過如果說，你即將被發配去守皇陵，那他們還能不能忍得住？」
「他們恨不得千刀萬剮，怎麼可能忍得住。」楚祥冷笑︰「一旦我去守皇陵，他們是不可能再得手了。」
守衛皇陵是一個清苦之事，可皇陵的護衛是嚴密的，不遜色于禁宮。
據他所知，至少駐守著二十個大宗師。
如果祖宗被人挖出來，那自己便是不孝子孫，死後有何面目去面對列祖列宗。
身為皇帝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而前朝大易便發生過這樣的事，皇陵被掘，大易當時在位的孝宗皇帝大殺特殺，血流成河，據說有上萬武林高手、數百宗門被滅。
但這樣又有何用？祖宗已經被挖了，無法改變。
從此之後，歷代皇帝都引以為戒，絕不容許第二次發生，皇陵都是派重兵駐守。
自己被發配到皇陵是合情合理。
自己也是大宗師，而且性子也直，留在神京之內是一個不安定因素。
把自己發配到皇陵，既增強了皇陵的守護能力，又避免自己沖動壞事。
法空道︰「趁機收拾一批，但肯定還有隱忍之輩的，等著王爺你徹底失勢，再無威脅的時候再出手。」
「肯定有這樣的人。」
「那就暫時留著他們。」法空笑道︰「否則，王爺也會覺得日子太過無趣了。」
「提前散布這消息，父皇知道了，恐怕會發火。」楚祥皺眉道︰「應該能追查到小妹。」
「無妨的。」法空笑道︰「王爺你可以說這是釣魚，願者上鉤，為御任之後準備，皇上也不會怎樣。」
他搖頭笑道︰「況且，十五殿下從皇上皇後那邊听到了這消息，如果不告訴王爺你，皇上與皇後才會心寒呢。」
最是無情帝王家。
可皇帝卻偏偏希望自己的孩子們能夠相親相愛，顧及親情，有手足之情。
權力讓人瘋狂，做到這一點很難。
楚靈給楚祥通風報信，皇帝與皇後知道了，即使生氣惱火，也會更喜歡她。
誰也不想自己的女兒變得冷酷功利，尤其是對自己的哥哥。
楚祥緩緩點頭，端起碧玉杯一飲而盡，緩緩放下︰「好，我試試！」
法空忽然雙眼變深邃如古潭，看了看楚祥，平靜的點點頭沒說話。
「大師，如何？」
「不可多說。」法空搖頭道。
楚祥驚奇的道︰「父皇不會改變主意吧？」
他知道皇帝的心性，一旦決定了的事，誰說也不管用，不可動搖。
法空微笑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大師你也真是……」楚祥胃口被吊起。
法空笑道︰「王爺，我現在發現一個問題，我自己便是最大的變數，一旦參與，事情結果往往就會變化，所以，能少說就少說，能不做就不做。」
「行吧，不勉強大師。」楚祥知道是好事，那就很有可能是沒削去九門提督之位。
「住持，英王三世子又送酒來了。」圓燈前來稟報。
法空笑道︰「請他進來吧。」
楚祥道︰「大師，那我便告辭了。」
「也好。」
——
「大師，看來你果然跟九叔走得近。」楚經坐到楚祥剛才的位子上，大咧咧的說道。
法空笑著點頭︰「世子不用再送酒了，那些已經夠喝一陣子，喝完了再說。」
「酒越藏越香，哪有嫌多的！」楚經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大師，見你一面真不容易。」
法空微笑。
確實都不巧，沒踫上。
楚經道︰「大師，我喜歡上了一位姑娘，想跟大師問問，能不能娶了她。」
法空笑道︰「世子既然喜歡，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心高氣傲的，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拿下，而且呢，三伯家的老四也喜歡她，還有九叔的老三，都喜歡她。」
「……範姑娘？」法空有些無語。
萬萬沒想到範凝玉如此招人喜歡。
不過是美貌清純一些，武功厲害一些，但性情太過高傲，說話太過犀利，自己並不喜歡。
可他們三個竟然都喜歡。
人跟人的審美真的不一樣。
「對，凝玉姑娘，靜北王爺家的。」
「世子還是慎重吧。」法空道︰「另兩位都是勁敵，不遜色于世子你。」
「我怕他們不成！」楚經挺了挺胸膛，拍拍胸脯︰「論相貌論家世，我有何懼？」
法空笑了笑︰「我看範姑娘一個也瞧不上你們。」
「不可能！」
「據我了解，範姑娘的眼光很高，武功不如她的，根本看都不看的，不必白費功夫了。」
「……武功強過她。」楚經撓撓頭。
自己武功還真不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