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久久未言, 他已經被這件不為人所知的皇室秘辛驚住。
商先生掩嘴咳嗽一聲,喝了半盞茶,——道︰「現——, 三殿——應該明白了罷?」
三皇子有些渙散的目光緩緩地聚集在他臉上, 沉聲道︰「所以,皇祖父——賀崩之前, 遣走所有的暗衛,目的便是為了讓——們日後殺了父皇和太子?讓秦氏的詛咒消失?」——
到這里,他猛地一怔, 想起太子妃嫁——東宮三——, 肚子卻一直沒有消息。
然而不管朝臣如——上——讓太子納側妃,好為東宮開枝散葉, 太子卻不予理——, 連父皇和太後都沒理, 待太子妃如常。
難不成也是與這詛咒有關?
他們不想讓太子妃生嗎?
三皇子又想起太子——小到——的事, 太子的脾氣不好,小時候動不動就對宮人抽鞭子,父皇卻一直護著他,甚至為他收拾爛攤子, 不讓太子的壞名聲傳出去。
如果太子因為詛咒, 時時刻刻飽受頭疾之苦,脾氣差倒也能理解。
如今太子仍是沒有孩子, ——表太子仍承受頭疾之苦。
他好像有些明白姬曇之那話是什——思, 如果太子一直飽受頭疾之苦,他確實活不長。
病弱的男人——了——,雲淡風輕地——︰「這是先帝的遺旨,我等不過是奉旨行事。」
暗衛一生只——听令行事, 沒有自己的和情緒,縱使主子不在,他們亦要忠心耿耿地完成主子的遺願,直到死亡為止。
這是他們作為皇室暗衛的宿命。
先帝曾經飽嘗頭疾之苦,對秦氏的詛咒厭惡非常,認為它不應該存在。
是以在他的嫡長子出生後,雖然先帝得以——詛咒中解月兌,但他卻並未對嫡長子懷有歉——,反而厭惡這個帶著秦氏詛咒而生的孩子,恨不得他去死。
可惜——時無上皇還在位上,先帝還不是皇帝,有無上皇盯著,先帝根本無法動手。
直到無上皇駕崩,先帝得以繼位時,嫡長子身邊已經有暗衛守著,想要動手並不容易。先帝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嫡長子作為太子,慢慢地長——成人,心性、手腕、能力越來越強,甚至威脅到他的皇位。
姬曇之慢慢地喝著茶,垂——眸子,沒有看他們。
他也是第一次听——這事。
雖然先帝的暗衛選擇了他,但他們並未透露這種皇室的秘辛,只是想將他作為一——刀,用來對付昭元帝。
對此,他並不在。
暗衛利用他,他又——償不是在利用暗衛為父母報仇。
見三皇子久久不言,商先生和煦地道︰「事到如今,三殿——不——反悔了罷?」
姬曇之抬眸看向三皇子,神色冷淡。
借著宣儀郡主與三皇子是未婚夫妻的關系,他一步步地將三皇子拉到自己的陣營,誘使他加入自己的復仇計劃。他對三皇子沒有絲毫愧疚之情,若是三皇子自己不想,他也沒辦法將之拉——這樁復仇計劃之中。
三皇子沒有作聲。
他是想將太子拉——馬,但——來沒想和父皇為敵,不過是想利用姬曇之,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他知道姬曇之對父皇有恨,但憑姬曇之的本事還無法傷到父皇,也是篤定這點,所以可以決定與他合作,先解決太子。
可若是有先帝的暗衛在背後操作這一切,那又另——別論。
三皇子在心里苦。
他也——不清現在是什——心情,後悔?有一點,卻也不。
他可以設計弄死太子,但卻——未想過對父皇出手,這是他為人之子最後的堅持,不願做那弒君弒父之人。
可現在,已經由不得他退縮。
半晌,三皇子深吸口氣,定定地看著商先生,冷靜地——︰「父皇身邊的暗衛高手如雲,——們想動手可不容易。」
商先生——了——,「我們是暗衛出身,自然懂暗衛的本事,知道如——引開他們!」頓了——,他繼續道,「既然決定在今晚動手,我們自有萬全之策,這里有一條通往皇上所在寢殿的地道,我們可以直抵皇上那兒……」
加之現在天氣惡劣,屆時不管是暗衛還是內廷禁衛,要趕過來救駕可不容易。
三皇子的神色再次變幻不定。
終于,他仿佛作了決定,——道︰「安國公帶領的五軍營可以調撥一支人馬過來。」
安國公是三皇子的外祖父,與三皇子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也希望三皇子將來能登上那位置,惠及安國公府。
他是個老狐狸,心眼頗——,對朝堂上的事頗有見地,越發清醒地——識到太子的能力。
可惜太子對他們這些世家勛貴沒什——感情,甚至隱隱有削弱的念頭,安國公自然不願——見到這結果,越發的對太子警惕,也——希望將來坐上那位置的是自己的外孫。
如此,安國公自然也想拼一拼。
對于這點,商先生和姬曇之都是清楚不過,听三皇子如此安排,倒也沒有太過——外。
商先生——容溫和,「——謝三殿——,合作愉快。」
姬曇之站起身,含——道︰「既然三殿——願——出力,那再好不過。」
見三皇子拿出了他的誠——,商先生和姬曇之自然也不——吝嗇,將他們的安排告之。
這次行動,除了先帝的暗衛外,還有一支約五千人馬的鎮國軍將士。
姬曇之作為鎮國將軍之子,也有一批忠于他的鎮國軍,這些鎮國軍是上個月——西南回來的,他們分批秘密——京,目前駐扎在京城外三十里的山谷,听令行事。
商先生——觀測天氣,發現這幾日——雨,便讓姬曇之將那些鎮國軍叫回來,如今他們在京城外待命,隨時可以出手。
三皇子听罷,心里覺得安穩許。
只是,——看到暗衛抱著昏迷中的康平長公主過來,同他們一起出發時,他皺起眉頭。
「——們帶著她作甚?」
商先生咳嗽幾聲,——味深長地——︰「康平長公主是先帝最寵愛的嫡長公主,相信她應該很樂——為先帝完成遺願。」
三皇子听得眼皮微跳,回想過去發生的事,突然——識到,他們計劃已久,連自己都是他們計劃中的一員。
他垂——眼眸,掩住眸中的情緒。
唇角不經——見微微地勾起來。
他們將他拉入這項計劃中,又如——不是他的一個機——?
成了,他就是——禹的皇帝,若是不成……三皇子閉了閉眼楮,不願——去想那後果。
**
夜漸漸地深了。
窗外的風雨聲絲毫不見減弱,不過听那聲勢,就知道外面的災情一定嚴重。
殿內四周點著宮燈,燈罩是用玻璃做的,整個——殿燈火通明,格外明亮。
昭元帝坐在案前批閱奏折,旁邊還堆著一疊的奏疏。
這兩天——雨,肯定——有不少地方受災,加之先帝墓碑被雷劈,導致今兒送過來的奏折不少,都在提這兩件事。
李忠孝見夜深了,皇上還沒有歇息的——思,便讓人去熬碗熱湯過來。
夜雨天涼,特別這時間已經不早,本應該歇息的時候,卻因——雨帶來不少麻煩,皇上無法歇息,不知道還要忙到什——時候。
他實在擔心皇上熬壞身——,只能——勸皇上吃些東西,保重龍。
熱湯送過來時,李忠孝走過去,正欲要端過,誰知那送湯的內侍突然抬頭。
「——……」
李忠孝的話還沒出口,眼尖地看到那內侍藏在袖口處的利器,嚇得摔在地上,倒是避開了內侍揮來的匕首。內侍沒理他,揮著匕首朝案上的皇上刺過去。
「有刺客!」
李忠孝嚇得魂飛魄散,扯開嗓子——喊,人也利索地爬起去救駕。
昭元帝坐在那兒,神色冷靜,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倒映著刺客的面容和那——泛著寒光的匕首。
眼看刺客即將抵達,一名暗衛出現,擋住了那刺客。
很快,暗衛和刺客纏斗起來。
李忠孝趕緊爬過去,抖著胖乎乎的身——守在皇上身邊,警惕地盯著四周,如果有刺客出現,他將毫不猶豫地用自己胖乎乎的身——為皇上擋刺客。
昭元帝掃了一眼——殿的情況,看向自己身邊的奴才。
他——道︰「李忠孝,——好像又胖了,瞧——這腿腳都沒以往的利索。」
李忠孝自責道︰「皇上——得是,明兒奴才就減肥,以後少吃兩餐,定——瘦成麻桿。」
昭元帝忍俊不禁,——禹的普通百姓一日兩餐,世家貴族則一日三餐,若是少吃兩餐,他一日吃一餐不成?
李忠孝眼尖,發現殿內突然又冒出一些人,知道這不是皇上的暗衛,再次尖叫起來︰「皇上,又有刺客!」
可惜就算他叫破喉嚨,聲音也蓋不住外面迅急的雨聲。
「皇上,他、他們是好像——殿內突然冒出來的,並不是——外面——來。」李忠孝驚駭莫名,難不成這些刺客提前躲在殿里?
昭元帝看過去,發現這些刺客確實是——殿內冒出來的。
這時,一名刺客提著劍,以極快的速度朝他揮過來,眼看就要刺中他時,一群暗衛涌過來,將他護衛在身邊,擋住那刺客。
此時整個——殿都亂了。
殿內伺候的宮人除了李忠孝外,還有兩個內侍,兩個內侍躲避不及,已經成為刺客的刀——亡魂。
一部份暗衛和刺客纏斗,一部份守在昭元帝身邊。
李忠孝看了看守在皇上身邊的暗衛,又看刺客的數量,暗暗松了口氣。
只是他這口氣剛松——,發現殿內又涌出一批刺客,這批刺客的數量——,比暗衛——出一倍。
外面風雨交加,卻不見侍衛的影子,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侍衛應該已經發生不測,如今能靠的只有這些暗衛。
李忠孝又驚又怕,哪里不知道這是針對皇上的陰謀。
昨兒——雨,康平長公主失蹤,至今還沒找到,皇上怕太後知道擔心,派了不少內廷禁衛去找,如今還沒將人找出來。今兒——臣們過來提先帝墓碑被雷劈的事,給皇上施加壓力,讓皇上派人去皇陵那邊查看……
種種看來,都是為了混淆注——力,分散西郊園林這邊的內廷禁衛的力量。
暗衛很快就出現傷亡。
昭元帝神色冰冷,看著暗衛被那群刺客逼退,最後只剩——十來名暗衛簇擁在他身邊,刺客將整個——殿都包圍起來。
這時,那些刺客突然停手,安靜地站在那兒。
他們的氣息收斂得近似無,身穿黑衣、面覆黑巾,看不清楚面容,唯有那雙露在外面的眼楮,像死水一般冰冷麻木,沒有情感。
李忠孝突然覺得這些刺客的氣息很熟悉。
他的目光落到護著皇上的暗衛身上,又看看刺客,一股寒——心底竄起,不覺打了個寒噤。
這些刺客分明就是暗衛出身!
殿內再次恢復寧靜,只有外面的風雨聲拍打著窗欞。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片的血染紅地板,暗衛和刺客的尸——都不少,這一幕讓已經很——沒有見過這種場景的李忠孝差點吐出來。
突然,那些刺客默默地讓出一條路。
三個人——殿內另一邊走過來。
那群暗衛出身的刺客圍在他們身邊,形成保護之勢——
看清楚這三人時,李忠孝驚呆了。
「三殿——,——這是做甚?還有小將軍……——們竟然要造反?」李忠孝又驚又怒,怒喝一聲。
他狠狠地瞪著這三個人,對那和姬曇之、三皇子一起出現的病弱男人充滿疑惑,這人又是誰?
面對李忠孝的厲聲詰問,三皇子沒有——話,只是低——頭。
姬曇之卻——了,他沒有像以往那般低頭恭敬行禮,直視坐在案後的昭元帝,眼里閃爍著某種晦澀難明的光芒。
「皇上,您沒想到罷?您也有失算的時候。」姬曇之開口。
昭元帝淡淡地道︰「朕以為,——們應該不——這——蠢……可惜朕還是料錯了。」
這話中之——,明指他們竟然真的決定做蠢事,走上這條路。
三皇子身——一震,默默地抬頭,——看到父皇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神色,寬——袖口——的手指輕輕一顫。
商先生輕咳一聲,依然沒有——話。
姬曇之深吸口氣,問道︰「皇上,臣今日來此,是想問——一件事,臣的親生母親,是不是您——旨賜死的?」
昭元帝深深地看他,微微頷首,「是朕。」
姬曇之眼底泛起血絲,整個人陷入一種極其憤怒的狀態之中。
他壓抑著聲音,嘶啞地問︰「為什——?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並不影響您的地位,听——您——也曾傾慕過她,您為——要賜她一死?」
昭元帝皺眉,看向商先生,冷淡地道︰「朕與靖安公主——未有私情,——誤——了!他們如此助——,難道沒告訴——真相?」
姬曇之冷——道︰「臣已經知道真相!縱使您與我娘沒有私情,可她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禹,甚至決定拋棄南詔公主的身份,委身姬朗臣為妾,她活著並不影響什——,不是嗎?」
明明她如此委屈求全,可這些人又是如——對她的?
昭元帝目光銳利地看向商先生,不答反問︰「——們選擇他,是——先帝的——思?」
商先生朝他微微欠了欠身,臉上的——容不變,「回皇上,是的。」
昭元帝輕哼一聲,朝姬曇之道︰「——母親確實是朕賜死的,因為她——刺殺先帝,先帝因她而死,她不得不死。」
姬曇之驚在那兒,雙目瞠——,被真相驚住了。
如果——先帝是被靖安公主刺殺而死,昭元帝確實有理由賜死她,就算昭元帝不殺她,南詔也容不得她。
南詔是牆頭草,生怕——禹出兵,哪里——吝嗇一個公主之命?
半晌,他嘶啞地問︰「她為——要刺殺先帝?」
昭元帝只是沉默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