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 姬曇之下衙時,去城南的一——頗有名的點心鋪子買幾樣糕點。
他——點心鋪子時,有人認——他, 笑道︰「小將軍, 您這是要給郡主買點心?」
姬曇之看向來人,發現是兵部的同僚。
兵部都是一群大老粗, 姬曇之身在其中,用京城貴女們的說法,宛若污泥里長——來的一朵搖曳生輝的格桑花, 美——驚心動魄。
原本——是——不可多——的美男子, 更有同行相襯,可不——是絕世獨立的格桑花。
姬曇之和兵部的同僚相處不錯, 含笑道︰「是的, 孫大人也是來買點心的?」
「是啊, 我——夫人和閨女都喜歡吃這——的點心, 知道我今兒來南城,叫我順——帶些回去。」
兩人寒暄幾句後,買好糕點的孫大人與他告辭離去。
姬曇之——了店里,先是讓人裝了幾樣點心包好, 然後登上二樓的包廂坐著喝茶。
他坐了會兒, 喝了兩盞茶,包廂的門被敲響。
門開後, 面覆白紗的嘉柔公主走——來。
嘉柔公主施施然地坐到他對面, 含笑說︰「讓小將軍久等了,為了避開盯稍的人,我——地繞遠路過來的,希望不會給小將軍帶來麻煩。」
姬曇之並未領會她的好意, 開門見山地問︰「公主約姬某見面,不知有何事。」
嘉柔公主看——他對自己的不耐煩,她並未在意,將臉上的白紗取下來,露——一張明媚嬌艷的小臉,那雙琥珀色的清淡眸子,與姬曇之頗為相似。
「姬小將軍,我們的眸色如此相似,難道你——不曾懷疑自己的身世。」她意有所指地說。
姬曇之哂笑,「什麼身世?你是說我的母親是南詔的靖安公主一事嗎?」
「你知道?」嘉柔公主——分驚異。
「我為何不知道?這不是你們南詔人所希望的?」姬曇之毫不掩飾臉上的嘲諷之意,甚至他能意外——知自己的身世,也是南詔人所為。
嘉柔公主心里有些不舒服,臉色微沉,「你既然知道你的生母是靖安公主,你應該知道她當年是如何去的……按血緣關系來說,姬小將軍是本宮的表哥呢。」
明明有一半南詔人的血統,為何姬曇之對南詔——無好感?
這讓嘉柔公主心里——分不悅,覺——姬曇之數典忘祖,不識好歹。
姬曇之哪里看不——她臉上的不愉,不免覺——有些好笑,「我是在大禹——生、由大禹人養大,吃的是大禹的糧食,可沒有吃南詔一粒米!難不成憑我母親的身份,你們南詔人——想讓我為你們做牛做馬不成?」
他確——對南詔沒什麼感情,甚至是厭惡的。
這種厭惡是受鎮國將軍的影響,經年累月積累下來的。
曾經他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以鎮國將軍之子的身份長大,接受鎮國軍的理念,受他們的恩惠和教養,將鎮國軍忠君愛國的教條銘記于心。
縱使後來意外——知自己的身世,他也沒辦法一下子轉向南詔。
這些南詔人突然跑——來,想借他母親的身份讓他幫他們,憑什麼?
他確——對于生母之死耿耿于懷,想要讓大禹的皇帝付——代價,可他也不想幫南詔什麼,這些南詔人賴在京城里,竟然妄想自己幫他們,真是意想天開。
嘉柔公主噎住,沒想到他如此難纏,明知道靖安公主之死——分可疑,竟然對大禹仍是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你難道不懷疑,這是大禹皇帝的陰謀?」她故意說,「大禹皇帝將你送給鎮國將軍撫養,目的是讓你受鎮國將軍忠君愛國的思想影響,讓你忘記體內另一半南詔血統……難道你——甘心自己變成大禹皇帝的棋子?」
「那——如何?」姬曇之冷冷地說,「至少大禹將我撫養長大,南詔這些年對我一直不聞不問。」
「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你原來是靖安姑姑的孩子!」嘉柔公主急忙說。
姬曇之不禁沉默下來。
嘉柔公主心——一喜,心知姬曇之動搖了,繼續說︰「小將軍,你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父的身份吧?」
姬曇之嘴角牽起一抹笑容,「你們——知道?」
嘉柔公主一臉誠懇,「是的,我們已經查——來,你是大禹皇帝的親子。」
姬曇之面無表情地看她。
嘉柔公主不知他這是何意,以為他無法接受,畢竟自己的生母被生父賜死,但凡為人之子,都是無法接受的。更不用說這些年,他一直為生母之死耿耿于懷,對大禹皇帝恨之入骨。
「靖安公主是大禹皇帝的污點,大禹皇帝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狠心將她賜死,將你交與鎮國將軍撫養。大禹有一句話,虎毒不食子,大禹皇帝雖然賜死靖安公主,——留下你,只因為你是他的親子,他不會殺你……」
姬曇之面無表情地听著,一——字都不相信。
不管是南詔人,還是康平長公主,都說他是昭元帝之子。
但他知道,自己的生父其——是康平長公主的駙馬——姬朗臣,當年靖安公主來到大禹京城時,因其不俗的姿容,確——引起先帝、昭元帝等男人的注意,但靖安公主——愛上姬朗臣。
兩人甚至私定終身,靖安公主想要假死擺月兌南詔公主的身份,嫁與姬朗臣為妻。
可惜姬朗臣被康平長公主欽點為駙馬,康平長公主深——先帝寵愛,姬——無法拒絕,只能讓姬朗臣尚公主。
康平長公主不僅橫刀奪愛,後來更是親手害死姬朗臣。
昭元帝這對兄妹倆,一——賜死他母親,一——害死他的父親,這兩——人他都不想放過!
姬曇之打斷她的話,「公主今兒約我來,有何事?」
嘉柔公主頓了下,說道︰「我想讓姬小將軍娶我為妻。」
「抱歉,我做不到。」姬曇之道,「公主應該知道,姬某是——沒有未來的人,姬某不願意耽擱任何女子。」
以他的身份,若是想成親,京城大把貴女任他挑選。
嘉柔公主並不氣餒︰「小將軍,你不娶我,難不成想娶大禹的公主?如果你娶了我,屆時若你——什麼事,咱們還可以回南詔,相信我父王會很歡迎你回歸。」
這話中的暗示意味——足,明白地告訴他,如果姬曇之真的對大禹皇帝和太子動手,被大禹通緝,南詔會是他的歸處。
姬曇之扯了扯唇,他——不是什麼無知小兒,怎麼可能會被這種話欺騙?——
算將來他成為大禹的罪人,也絕對不會選擇南詔一——牆——草,被大禹的軍隊逼一逼,——毫無原則地改變態度,沒——惡心人。
見他不為所動,嘉柔公主心里有些可惜。
她真的覺——姬曇之是——不錯的夫婿人選,嫁給他可——可退,比其他人都好,可惜他不願意。
她嘆了聲,「姬小將軍不願娶本宮——算了。看在靖安公主的面上,不知姬曇之能不能幫我們一——忙?」
「什麼忙?」姬曇之問,心知這才是嘉柔公主真正的目的。
這位公主是——野心勃勃的女人,沒辦法——昭元帝的後宮,很快改變目標,為自己甄選——有利的人選,不吝于拿婚姻來達成目的。
「兵器的圖紙,玻璃和香皂的配方,還有玉米、紅薯、土豆的種子……」嘉柔公主露——她的野心,「我想拿到這幾種,——好能在年底之前拿到,屆時我們——回南詔。」
姬曇之嘴角——是一扯。
這——是他為何討厭南詔的原因。
本事沒有,胃口——極大,慣會看人臉色下飯,每次大禹對南詔有什麼意見,馬上——派幾——美貌的公主——京,欲圖用美色轉移大禹的注意力,為南詔爭取喘息的機會。
先帝在位時,一——靖安公主——挑唆了先帝和昭元帝父子之情。
現在昭元帝在位,仍想復制當年的路,可惜昭元帝對南詔公主不假辭色,大禹太子更是無動于衷,導致嘉柔公主如今的尷尬處境,否則也不會破罐子破摔,找上自己。
嘉柔公主的貪婪展露無疑,大禹所有的新事物,她都想要。
姬曇之——不慣著她,「抱歉,我做不到。」
「姬小將軍不用妄自菲薄,你可以的。」嘉柔公主一臉誠懇之色,「你想想大禹皇帝對你的態度,是不是頗為縱容?可見他對你這兒子還是在意的。」
姬曇之听——刺耳之極,難掩臉上的厭惡之色,「別說了。」
他閉了閉眼楮,再次睜開眼後,神色恢復正常,淡聲道︰「玻璃和香皂配方我可以幫你弄到,其他的——算了,皇上派內廷禁衛守著,連我也沒辦法。」
要不然,那些外國探子早——動用所有的關系,將糧食種子偷走,哪里會為此賴在大禹?
嘉柔公主听罷,心里有些失望,勉強道︰「那好吧。」
這並不代表她放棄了,暫時妥協,不過是怕逼——太緊,讓姬曇之厭惡,反正還有時間,大不了她——去找大禹的皇帝,表明傾心姬曇之,制造論逼他娶自己。
送走嘉柔公主,姬曇之臉上所有的厭惡神色收斂起來,神色變——極為淡漠。
他將桌上的冷茶一口飲盡,離開點心鋪子。
天色稍晚一些,姬曇之回到將軍府。
管——走過來,低聲道︰「小將軍,您回來啦,三皇子來了,一直在等你。」
姬曇之神色微頓,將今兒買的點心交給管——,讓他送去府里的幾——姑娘院子里,然後去見三皇子。
三皇子等了一——多時辰,終于等到他回來,難免有些不悅,「小將軍真是貴人事忙,看來是本皇子來——不湊巧。」
姬曇之淡聲道︰「讓三殿下久等了,在下先前去見一——人,所以回來晚了。」
「什麼人?」
「嘉柔公主。」
三皇子神色微滯,驚異地說︰「難不成你真的想娶南詔的公主?」
妹妹安玉看上姬曇之、想招他為駙馬的事,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嘉柔公主同樣盯上姬曇之。三皇子雖與姬曇之合作,——不喜他為人,覺——他心思深沉,難以掌控,若安玉嫁給他,遲早會吃虧,是以他幫安玉隱瞞著,只希望她發現姬曇之對她無心,——後主動放棄,不要驚動父皇。
姬曇之道︰「臣今兒去和嘉柔公主明說,不會娶她,讓她放棄。」
三皇子听罷,沒放在心上,與他說起太子的事。
「听說太子這次去青河府巡視,剿滅了一——海寇島,在江南一帶頗——民心……」說到這里,他的神色陰郁,「如此下去,父皇對他只會越來越偏心。」
原本他們父皇——偏心,太子表現——越能干,父皇——會越重視他,他們對上太子,沒有丁點優勢。
姬曇之笑道︰「三殿下急什麼?太子身患絕癥,遲早會死。」
「遲早是多久?」三皇子懷疑地問。
姬曇之笑了笑,「若是太子活不過今年呢?」
三皇子精神一振,不禁拊掌大笑,「如果真如小將軍所言,那小將軍——是本殿下的貴人,本殿下將來定會重賞小將軍。」
姬曇之微微一笑,繼續與三皇子密談。
「等六月天氣變熱,皇上應該會去——郊園林避暑,屆時是——好機會。」姬曇之笑語盈盈,「希望三殿下看好時機,說不定能讓皇上更高看你一眼。」
三皇子微微一怔,孤疑地看他,「什麼意思?」
姬曇之低聲輕語幾句,三皇子再次怔住,好半晌才道︰「這事……本殿下要仔細想想,再給你答復。」
「我等三殿下。」姬曇之含笑說。
送走三皇子後,姬曇之心情不錯,讓人送了壺酒過來,在夜色中自斟自飲。
「咳咳咳。」
一道咳嗽聲響起,姬曇之看向來人,說道︰「夜風涼,商先生怎麼不多穿一些?」
商先生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他身上穿著單薄的——士長衫,更襯——一身病骨支離,瘦弱蒼白,時不時從喉嚨間逸——的咳嗽,讓人難免擔心他的身體撐不住。
「無礙的,我還能撐一撐。」商先生——咳嗽幾聲,終于壓下喉嚨的癢意,「小將軍終于下定決心要動手?」
姬曇之默默地喝酒,突然問︰「商先生,當年我娘是在——郊園林被一杯毒酒賜死的罷?」
商先生嗯一聲。
見他不說話,悶——喝起酒,商先生目光微動,輕聲道︰「昭元帝和秦贄這對父子倆都是能干的,連海寇和水匪都沒辦法奪去太子的性命,小將軍三思——行。」
「那是因為太子妃壞事。」姬曇之想起和太子妃的幾次交鋒,心中微梗。
明明看著是——養在閨閣中的柔弱女子,沒想到深藏不漏,若不是她跟著太子去青河府,早在太子登上海寇島時,——借海寇之手除掉太子。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