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何川有些被動,我接著試探道︰「嗨,你也是受邀到琉璃島進行旅游體驗的吧?」
「呃……對,是啊。」何川說話吞吞吐吐的,像是嘴里含著塊糖。
「你是臨海日報的記者?」
「呃,對,沒錯。」
我強裝激動的模樣奉承道︰「能夠跟臨海市最優秀的媒體記者一同出行真是三生有幸啊。」
沒想到我這話說完,何川變得更加不好意思。
他緊撓著頭回道︰「哪里哪里,我也是單位里的新人,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優秀。」
我擺擺手笑道︰「何川你可不要跟我謙虛了,臨海日報記者的實力在行業里是有目共睹的。即便是新人,也要比我這種半路出家的臨時工強。」
何川疑惑地看了看我︰「這次邀請來的人可都是各行各業的翹楚啊?」
「我們那個翹楚死媽了……」我本想逞一時之快發泄心中的不滿,卻想到這麼說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我們領導家中出現變故,有事不能來,所以就讓我頂名過來湊個數。」
「原來如此,不過你也不用如此自謙,既然能讓安排你到這來,你的能力應該也不遜色于你的領導吧。」
這個何川真是不一般,本來是我主動夸他,現在角色竟然顛倒了過來,而且這話說的一點都不浮夸,讓人十分受用。
可一想到雜志社大佬如棄草芥一樣將邀請函扔到我面的場景時,我的情緒又掉回到了冰點。
我調整一下情緒,改口問道︰「何大記者,你平時的采訪工作應該也是跟旅游有關的吧?」
何川不自覺地抖動起了雙腿︰「旅游?我本人倒是很喜歡旅游,可我並不是負責此類板塊的記者。」
「那你是……」
「我是負責法治板塊的記者,經常會采訪一些刑事案件或者涉及家庭倫理一類的新聞。」
「這真是讓人意外啊!」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看上去就像是真的非常驚訝一樣。
何川只是聳聳肩笑了一笑,然後又恢復到了初見時那種冷淡的態度。
為了挑起何川的情緒,我又問道︰「那你為什麼會參加這次的活動呢?按理說,臨海日報這麼專業的單位,不應該排一個外行人過來吧?況且活動結束後,你還要撰寫相關的宣傳文稿啊。」
「這個啊……其實原本要來的人是我的同事,因為某些原因,領導最終讓我替他來了。」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
听到我的嘆息,何川奇怪地問道︰「怎麼回事?听起來這次的旅行對你而言,並不是一個好差事啊?」
「我跟你一樣,也是頂替別人來的。對我們這種單位而言,這種工作只是一個閑差,總覺得自己是不被別人需要的人。」
然而何川卻表現出少有的豁達︰「既來之則安之,我剛才在大廳等候的時候,看到了琉璃島的宣傳片,感覺還不錯。」
何川努力地彎起嘴角,可是很快他的神情又變得十分落寞。
不知為何,我隱隱覺得這個人似乎藏著心事,這種情緒跟他的穿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雖然我盡量想通過聊天帶動起何川的情緒,可他卻始終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
除了剛才勸慰我時所說的話,其他時候都看不出他有多麼豁達。
我使勁伸了一個懶腰,趁機觀察起坐在遠處的另外兩個人。
與何川相隔兩個座位的是一位身材削瘦的年輕男性,他的頭發有些蓬亂,面容冷峻,可是目光卻始終空洞地望向遠處。
很奇怪,這個家伙看上去文質彬彬的,根本看不出是什麼職業,倒像是剛剛從學校里畢業的應屆生。
坐在更遠端的是一位卷發少婦,年齡在四十歲上下,雖然膚白貌美,可是她嘴角兩側凹陷下去的法令紋卻無形中道出了她的真實年齡。
此時,少婦正手持一個跟炮筒似的單反相機不斷尋找著最佳的拍攝角度。
我暗自搖頭,現如今連手機攝像頭都已經可以達到千萬像素級別,除了專業的攝影師,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繼續使用這個攜帶不便的家伙了吧?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時,卷發少婦的攝像頭突然轉向了我,嚇得我趕緊把伸出的腦袋縮了回去。
我又尋找到一個新的話題,于是問道︰「何川,最近有沒有什麼法治類的熱點新聞事件?比如說什麼殺人案之類的?說一說唄?」
我這麼問並不是無的放矢。
事實上,我是一個極為狂熱的偵探推理迷。
在上學的時候,我就已經看過不少的偵探推理小說和漫畫,後來流行劇本殺,我還曾在網上編寫過不少的劇本殺劇本。雖然那些東西現在看來荒謬至極,不過在當時還是受到了網絡同仁的一致好評。
時至今日,雖然我已沒有了當初的那份狂熱,可我也自認為是一名合格的推理愛好者。
不過參加工作以後我才真正了解到,那些推理小說基本都是凌駕于事實之上的空中樓閣。真正的命案所涉及的推理成分相當之少,大部分都是毫無預謀的激情殺人,凶手的身份也很快就能鎖定。
而那些什麼密室殺人、交換殺人、隨機殺人、模仿殺人等等殺人手法,幾乎都不存在于現實世界中。而且但凡手段復雜一些的命案,又往往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被視為宣傳的禁區,不得外傳。
于是吃瓜群眾們只熱衷于討論與殺人案件有關的流言蜚語和摻雜在其中的社會倫理。
而提及殺人的手段,因為大多都簡單粗暴,無非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以及相類似的粗暴方式將被害人殺害,所以人們除了感慨凶手手段之殘忍外,再不會做過多的討論。
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有時間看點穿越打臉種馬爽文多好,看書看新聞無非就是圖個樂,那麼費腦子的事情有必要去研究嗎?
眾人皆醉那世界才能大同。
所以很遺憾,像我這樣的推理迷們最後只能成為不起眼的小眾群體,在茫茫世界中自生自滅。
何川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可他還是回答道︰「最近……確實有接觸過一起命案,可那卻是一起令人十分震驚又傷感的案件。」
「能說嗎?」我低聲問道。
「前不久我在龍源市駐扎並跟蹤報道了一宗系列命案,在龍源市方山縣的清源村,警方發現了六具白骨……」
六具白骨!
我立刻睜大了眼楮,暗自月復誹著,這不跟某個偵探推理小說中的案情完全吻合嗎?
「這六具白骨的肢體是不是都有殘缺,而且每個殘缺的部位都不盡相同?」
何川詫異地看著我,仿佛是見到了外星人。
看來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