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根本就不滿足管忠的「認錯」，他繼續嚴厲地說︰「你同時開了六棟樓，除去剛才的安全問題，每天進出料情況、工人考勤情況、每棟樓人員配備情況，這些都需要你做到心中有數，那一個環節都不能出錯，出錯了就是損失，哪項損失也比你節約了一個人工費貴！」
管忠仍然不好意思地抓耳撓腮，說道︰「兄弟，你怎麼什麼都懂啊？」
「別忘了我是干什麼的。」肖毅沒好氣地說道。
「你說得我都記住了，進出料、工人考勤，這些都有專人在做，每棟樓的人員配備是我的老本行，我閉著眼都知道該怎麼干，放心，我心里都有數。」
肖毅說道︰「我問你，今天工人到了多少？比預定的人數是多了還是少了？還有沒有潛在的要來的人？明天又能有多少人來？這些你心里都有數嗎？」
管忠說︰「差不多，架子工不太好找，現在各個小區都在搭腳手架，我這里的人還算是多的，有的小區只開了兩棟樓。」
「你別得意，現在有人比你多給五十塊錢，你這的人就會有一部分走的。」
「我說兄弟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今天就少了一個小組的人，開發區那兒一天給的工錢就比我這多了五十元，他們就走了，不過他們走也是在我的預料中的，本來他們就不是我的鐵桿兄弟，是人拉人來的。」
肖毅又說︰「鐵桿兄弟不也是工錢一天一結嗎？」
「這個，眼下各個工地尤其是架子工，都是一天一結，再說，我又不是沒錢，我就跟他們說了，我有銀行做後盾，你們不怕拿錢拿到手軟就來。」
肖毅白了他一眼，說道︰「瞧把你牛的！我告訴你，我今天來就是挑刺兒來的，不是給你唱贊歌來的，有些事是要講感情，講交情，你攬了這麼大的工程，明年五一你都干不完，必須要精打細算，還是那句話，絕不能出現安全事故，出一個事故你就賠了。」
「這倒是，本來政府工程利潤就不高，我干的還是二手活兒，稍一松懈，就有可能賠了，更別說出一兩個工傷了。」
肖毅說︰「工地的活兒怎麼干你懂，但管理這麼多人的對外，你可能還是第一次吧。」
「是的，頭一次指揮這麼多人干活，原來都是包個小工程什麼的。」
「所以，必須精心，別一心血來潮就竄上腳手架撒歡兒去了，你的位置沒人能代替。」
管忠說︰「是是是，我听你的就是了，兄弟，照這樣我希望隔一兩天你就來一次吧，你一來就能替我發現問題。」
「你也別虛讓戚，我肯定會常來，對你來說，這個工程是翻身仗，對我來說這個工程是臉面仗，這個仗打好了，你掙錢，我做臉，為了我的臉面，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咋就願意听你說話呢。」
「不願意听也得听。我說這些你真的別當耳旁風，好好干，過幾天譚市長可能要帶政/協委員來視察，說是給你鼓勁，我看是給你長臉來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管忠搓著大手不知說什麼好。
「她來肯定要帶記者來，你們要注意形象，必須全部佩戴安全帽，規範施工。」
「一定一定，他們不來我們也要戴安全帽，今天不是剛干嗎？我還沒來得及檢查呢，就讓你發現了。」
「你沒來得及檢查怎麼來得及上架子上干活兒去了？」
「咋還抓住小辮子不放了呢——」
「有本事別讓我抓住。李天田後來怎麼說的？」
「他那個工程基本沒問題了，我還沒顧上問他呢。」
「如果他給你一半工程你干得了嗎？」
「干得了，不瞞你說，二手工程我沒接那麼多，以找不到工人為由推了一家，就等著老李的工程下來呢。」
肖毅沒想到他還留了一手，就說︰「不錯，有腦子。」
「那是，有時候三多倆少我還是能算清的。」管忠說道︰「走，我領你看看我的戰場！」
肖毅看著管忠豪氣的神情，笑了，說道︰「好。」
管忠領著他來到門衛旁邊的一間屋子，推開門，里面有三四個人，坐在磚頭上，前面的凳子上放著賬本和計算器什麼的，正在低頭又寫又算著，看見管忠進來了，幾個人忙著站起，齊聲問道︰「管總好！」
管忠驕傲地說道︰「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恩人，也是那麼恩人，沒有他，就沒有咱們今天的工程，你們幾個都給我認著點，什麼時候看見我這位兄弟在大街上走著，你們就捎他一程，看見他被人欺負，別問原因，上去就得幫，你們叫他肖哥。」
「肖哥好。」
「肖哥好。」
……
肖毅看著他們用磚頭當椅子，凳子當桌子，就說道︰「怎麼連個桌子都沒有？」
管忠說︰「這我就知足著哪，他們有的工地連間屋子都沒有，不是在車上辦公就是在院子里辦公。」
「為什麼？物業不管嗎？」
「物業？」管忠壓低聲音說︰「老舊小區改造是政府工程，跟物業既沒協調又沒接洽，好多工程隊進去就干活，有的小區物業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算不錯的，提前主動找到物業，跟頭兒喝了一頓小酒，買了兩條煙，還算不錯，老早就貼出告示，車輛一律不得進入，都停在外面了，還給我們騰出一間屋子，這間屋子原來是雜物間，什麼都沒有，就有幾只破凳子。」
肖毅看了看，說︰「你稍等，我打個電話。」
肖毅就給康瑞祥打了電話，問單位還沒有淘汰下來的桌椅板凳什麼的。康瑞祥說︰「有幾張桌子，都在食堂堆放著，前兩天還說找收廢品的拉走，你問這干嘛？」
肖毅打量著這間屋子，說︰「我要三套，給一個工地當辦公用具，錢從我工資扣。」
康瑞祥說︰「你別逗了，這些桌椅哪值錢呀，讓收廢品的拉走也是不要錢的，要錢的話沒人給拉，我跟辦公室說一下，你馬上找人來拉。」
「好的，謝謝康行。」
管忠一听，不等肖毅說話，就指著其中兩個人說︰「你，還有你，開我小面包，去濱海銀行拉桌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