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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韓孺眉頭上的皺紋已經凝成了一個橫著的「川」字,緊跟著提高聲調,

「匡人這是在威脅我墨家不成?」

「不敢,我只是在救墨家罷了!」

司匡駐足而立,神色錚錚,

「韓公,此人吾貴家王賀交好,在稷下多有往來,前些日子,又承令郎韓說恩情,因此今日前來,只帶了護衛。」

「如今在場之人,都沒外人,匡就直說了吧!」

「朱安世不除,不只是陛下,車騎將軍那里,也會記恨墨家!試問,三分之墨家,能否擋住兵家新晉最高領袖車騎將軍之怒火?」

「我大漢鐵騎今時不同往日,此役,從匈奴歸來之甲士,皆驍勇善戰之士。墨家游俠雖武力高強,身手矯健,然踫到大漢軍陣,亦只剩下被碾壓的份。」

「公切勿存在僥幸心理,小看車騎將軍之號召力。南北二軍,不是吃素的。」

韓孺眉頭緊蹙,沉默了

「……」

正如司匡所言。

墨家如今最大的弱點就是過于分散,如同一盤散沙,軟弱無力。

為何斗不過儒家?

還不是因為墨家三派互不服輸,無法聯合?

人家儒家董仲舒一己之力,可以使儒家上下力同心。

而墨家……

缺少的就是這種領袖。

如果諸子百家之間真的玩硬踫硬,墨家只有灰飛煙滅的份。

即便如此,僅憑三言兩語就讓墨家放棄一杰出子弟,實在是于心不忍啊!

「匡人可否向吾透個底,為何執著取朱安世之性命?」

「不是我想取,而是在這場爭斗中,其注定無法存活。」

司匡嘆息,無奈地搖搖頭,

「韓公,听我一句勸,這幾天待在府里,誰也別見,誰的求助都別管。長安的風暴已經開始醞釀了,除了處在風暴中央的那位,其他踫到的人,都得死!」

韓孺仿佛明白了什麼,

「哪幾家勢力在廝殺?」

司匡笑著反問,「軍功已立,君以為何?」

「 當。」

韓孺心里,好像有什麼東西落了下去,眼楮眯著,似睜似閉,糾結的心怦怦亂跳。

看似沒說,實則說了。

長安這個地方就這樣,涉及到勢力劃分方面的事情,想要活命,就只能暗示,不可明語。

軍功已立,明顯是新的勢力要插足朝堂了。

田蚡死後勻出來的大餅,又要增加一位搶奪者了。

韓孺臉色黑白相間,紅黑交替,不斷變化。

其沉吟了五、六秒,才接過話茬,不甘心的道:

「這件事我墨家總部不會插手,但能否捉到,全看君之本事。」

「朱安世目前待在陽陵,具體位置,吾也不清楚。匡人想捉拿他,最好快點,其有大俠之資,身手不弱于符離王孟,假以時日,必定能威震一方,若逃跑,大漢能留住者,寥寥無幾。」

司匡滿意的拍手,笑了,

「韓公仗義!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說,匡定竭盡全力!」

「匡人是陛下眼中之紅人,若有功夫,提拔提拔小兒就好。」

「令郎受陛下恩寵,為一郡之尉,前途似錦,匡最多只能行錦上添花之事。」

韓孺咬咬嘴唇,望著逐漸靠近門口的身影,起身一拜,又道:

「听聞公孫敖、公孫賀、李廣三位將軍不日可至長安。三位勞苦功高,雖然此戰或有損失,但……」

聲音變小了,一陣比蚊子哼哼還要小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匡人如果方便,請替在下為之求情。」

司匡拜曰:「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一個時辰之後,司匡騎馬北出長安,到達駐扎在大漢北軍軍營附近的流民部。

點兵點將後,

率領三百人,直奔依舊在動工修建的陽陵境內。

……

陽陵東邊某里,

一衣衫破爛、渾身酸臭的男子手持一根破舊的木棍,東張西望,四下無人後,一瘸一拐地走進一處門半遮半掩的房舍。

他早就看好了。

整個村子,都買不起鎖頭這種價格較高的金屬制品,因此,大門都是在大開的狀態。

當然,凡是總會有例外,比如他正在行竊的這一家門就是半遮半掩。

門大開者,不外乎三種情況:

房里有人、亦或是對周圍鄰里放心得很、亦或是家里很窮。

門半遮半掩者,不外乎也是三種情況:

要麼是外來戶、要麼是家中有寶貝,要麼是鄰里之間關系不好。

總而言之,不論哪一項,從半遮半掩人家里偷東西,被集體追捕的可能性很小。

因此男子進去的時候,心情放松,沒有太大的負擔。

如果有人,大不了就是被罵一頓嘛。

反正一副難民的模樣,無論走到哪里,只要不主動挑釁,基本上不會有人計較。

男人打開這家住戶的釜蓋,從里面抓了一把涼透了的濕粟米,不顧三七二十一,猛地往嘴里填著,嘆了口氣,

「呼,沒想到我江齊也有在別人家里翻箱倒櫃找食物的一天!」

他正是從趙國長途趕來的江齊。

自從得知趙王子起了殺心,他就片刻不敢耽誤,拿著僅存的一塊金餅,急匆匆地逃出了趙國。

因擔心會有追兵,一路上,江齊專門走小路,避開馳道。

最終歷經數月,終于到達了長安境內。

因為沒有傳信的緣故,進不了長安城。

再加上盤纏用光的緣故,只能在長安周圍的里踫踫運氣了。

江齊一邊吃著粟米,一邊順手從爐灶底下抓了一塊黑漆漆的木炭。

在地面上劃了劃,能留下漆黑字跡後,站起來,走到寢房中,洋洋灑灑地在榻上書幾下幾列文字——

「整個村子,就你家大門半遮半掩,人與人之間能不能有點信任?不偷你偷誰?」

寫完了,他噘著嘴,又在左下側留下三個字的落款——

盜賊江!

看著榻上的文字,江齊丟掉手里的木炭,滿意地點點頭。

走到一旁,用木桶里的水洗洗手,折回寢房,用榻上的破被子擦干。

又從房間里翻出來一塊正方形紗布,將釜中粟米一股腦裝進去。

系好,背在身上,確認沒有什麼好拿的之後,打開門,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他充分發揮了揮一揮衣袖,不放過任何一片雲彩的「節儉」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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