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之日,大軍開拔。
于單率領匈奴七個萬騎,五萬多人,浩浩湯湯,一路東向。
一時間塵煙滾滾、漫天黃沙,馬蹄聲、嘶鳴聲不絕于耳。
…
左賢王部西南三十里
司匡坐在一處高丘上。
左腿盤膝,右腿彎曲如拱,佩劍插在右腿外側的土壤中。
極目遠眺。
感受著地面傳來的顫動。
他從地面抓起一捻塵土,在手里捻了捻,又呼氣一吹,任其隨風而逝。
一旁。
馮駒懷著激動的心,戰戰兢兢地跑上來,「家主,左賢王部兵分兩路,已全軍開拔!」
「比我料想的要快。」
司匡抿嘴一笑,拿著竹筒灌了一口水,哈了一聲,道:
「魚兒已經咬鉤,可以準備收網了。」
「敢問如何行動?」
司匡側身望著這名親衛,「斥候可否探听到左賢王部留守之民的虛實?」
馮駒搖搖頭,「因其行動氣勢磅礡,我部士卒受到壓迫,無法靠近。」
「這樣啊……張騫的具體位置可把握了?」
「張公原先被囚禁的位置,屬下已經掌握。只是……」
他頓了頓。
「如果張公跟隨左賢王部一同遷移,吾儕就沒有辦法了。」
「放心,不會的。」
司匡笑著搖搖頭。
目光重新放在東北,淡淡的道:「君可知,匈奴人出征有一特點?」
「屬下愚鈍。」
司匡沒有吝嗇,把掌握的消息,傾囊相授,
「自古以來,行軍打仗糧草皆重中之重。」
「吾大漢與匈奴暗中交手近百年,歷代漢皇率領吾大漢雄軍與蠻夷作戰已久,然辦法盡出,始終無法給披發左衽之人予以重創。」
「本官不才,總結三代先秦之方法,匯總大漢之出擊手段,驟然發現,吾等從未實行斷匈奴糧道之策。」
「吾出征之前曾翻閱書籍,發現並非吾華夏將士有勇無謀,皆因匈奴之糧草詭異莫測耳。」
說到這里,司匡忽然笑道:
「汝可知原因?」
馮駒回憶著這幾天在左賢王部的所見所聞。
又思索著其片刻就可湊齊羊羔、牛羊。
沉吟半晌,不敢肯定的道:「不會是因為……匈奴人根本就沒有糧道吧?」
「汝很聰明。」司匡拍拍手,贊揚。
「這次深入匈奴,吾探查到這件關鍵的情報。即匈奴出戰所食之糧皆來自其大型部落!」
「戰爭打響之時,大型部落隨軍出征,其駐扎在肥沃的羊盆之中,喂養牧羊、牛、馬等,將肉曬成肉干,以之為食。」
「因此,吾認為,若日後大漢想要絕糧道,必定需要以數股精兵突進,以出其不意,直搗黃龍,采取以戰養戰之法,奪取匈奴人之糧食。」
馮駒拱手,行禮。
把這件事仔仔細細記在心里。
司匡揮揮手,接著道:
「因此,戰爭期間,左賢王攜帶的牛羊,皆為軍用,必食之。」
「而張公所得牛羊,乃孝景皇帝五年,我大漢往匈奴和親之翁主單于閼氏所賜。」
「閼氏為左賢王于單之母,匈奴人雖然殘暴,但虎毒尚不食子,于單不可能做出違背公主之意的命令。」
「因此本官敢斷定,張公依舊在左賢王部附近。只是位置可能有所變化,」
「家主大才。」馮駒嗓音低沉,聲音不急不緩,「倘若真是這樣,想要調查明白,只需要找幾個性格靈活的兄弟喬裝打扮,混進去。」
「不妥。」
司匡抬起左手,打斷制止。
「吾儕離去又反,必定引起匈奴人警覺。」
「如今尚不知曉匈奴留守之兵力的虛實,若匈奴兵力過多,一旦警覺起來,吃虧的反而是我們。」
「這進攻之前的第一次接觸,必須要用在刀刃上。」
「家主的打算是?」
「我部主要人馬何在?」
「距離此地二十里的一個剛被攻陷的小部落。」
司匡低著頭,旋即問道:
「深入草原將近一月,我部還有多少人?」
馮駒嘆息,「四千一百一十三,陣亡者,多為出自稷下學里的兄弟。」
「呼,減員嚴重啊。」司匡仰頭,呼吸長長,惆悵道。
還是太急了。
如果在訓練兩個月,說不定效果會好一些。
一開始攻擊古哈爾部落的時候,看似容易……
實際上,多虧了大漢鐵騎的掩護沖殺,且因古哈爾部的匈奴精兵不多。
並不是騎在馬背上的匈奴人,就可以被稱之為鐵騎。
匈奴部落當中,有很多都是從周邊蠻夷部落掠奪的奴隸。
經過幾輪戰斗,司匡警覺發現,戴著羊毛氈帽的匈奴人,基本上都是匈奴鐵騎。
古哈爾部落這種人不多。
而左賢王部的人,幾乎人人一頂。
也就是說,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匈奴真正的精銳。
「馮駒,我想問你個問題。」
「家主請講。」
「假如,汝為匈奴左賢王……」
「家主,這斷然不可能!吾乃漢人!」
「本官是說假如……」
「假如也不行!此乃背祖忘宗之舉,屬下不可為之。」
「……」
「那假如你為我軍主將,軍中有一匈奴的左大當戶。此時,匈奴人派兵救援……汝會如何做?」
馮駒咧嘴笑道:「當然是嚴加看管!」
「嗯,本官也是這麼想的。」
司匡拍拍手,笑了。
「這樣,汝去告訴趙破奴,讓他親自出馬去大部隊那里,給我清點八百良家子,天黑之前,到達這里。」
「另外,汝再安排下去,準備八百人份的酒肉,肉要多!」
「再準備八百個手指粗細的木棍、八百根長布條、三千兩百塊方形布。」
「布的數量不夠,就去撕衣服、撕被褥、撕帳篷。反正本官只要結果。」
「家主這是打算?」馮駒愣然。
「今晚天黑,本官親自帶人,沖擊左賢王部,以斬首、其防備重心,探虛實。」
「家主,此行太過危險!」
司匡雙眸炯炯,站起來,揮舞右臂,高聲,
「毋要多言,本官心意已決。他甘興霸能做,本官希望可以!」
驀然。
其影子,似乎發生了某些變化。
渾身氣勢,也驟然一遍。
帶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甘興霸?」馮駒呆滯了,「這是誰?」
「別多問,照辦就是。」
「……」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