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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子威的老冤家

涼風吹來,河伯娶親高台旁的紅色旌旗隨風而動,變得愈發血紅。

司匡兩手向後撐伸,撐著地面,面無表情,注視著行刑之地。

滿地的鮮血、斷肢,令他心情格外舒暢。

「家主,有人來送請帖。」袁丁從一旁走了過來,手里還捧著一塊切割整齊的正方形布帛,「其請君一聚。」

「誰送來的?」司匡扭頭,眉頭動了動,順手接了過來。

「對方自稱戚圉侯的家僕,」

司匡還沒有開口,一旁的孔武額頭先布滿了黑線,左手沙包大的拳頭握得很緊,目光變得格外犀利、尖銳,「季信成這小子在打什麼鬼主意?」

「子威認識這個人?」

「嗯!」孔武擔心情緒失控,雙手環胸,用咯吱窩控制住拳頭,沒好氣地點了點頭,「開國功臣季必之後,東郡數一數二的列侯。」

「汝和他有仇?」司匡一邊閱讀布帛上的媒婆,一邊用眼楮的余光,悄模模的打量孔武的表現,「若是有仇,吾直接把這個邀請推掉算了。」

「不用。」孔武鼻子猛地喘息,「算不上有仇,只是交鋒了幾次罷了,賢弟不必顧及吾的感受。」

這位魁梧的孔氏嫡長子見司匡面帶好奇,一坐在高台上,語氣平淡,解釋,「此人與其先祖相同,信奉黃老之學,吾早年在長安的時候,曾代表儒家,與之發生了幾次爭斗。」

孔安國眨眨眼,下意識問道:「大兄與之比的什麼?」

孔武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驕傲地仰起頭,「自然是治世之法。」

「大兄,看著我的眼楮,說清楚點。」孔安國斜視,眼楮眯成了一條縫,一副我早就把你看穿了的表情。

陡然,司匡挺直身子,目光炯炯,一本正色,從左袖的暗口袋里掏出來一把豆子,塞給孔安國半把之後,先吃了一顆,才義正辭嚴地說道:「子威,如此重要之事,切勿隱瞞,速速道來,吾需以此來決定是否相見。」

「爾等……」孔武額頭的黑線增多了數十倍,嘴角抽搐幾下,拳頭舉起片刻,察覺有些失態之,又放了下來。

「子威,戚圉侯家僕還等著呢,事不宜遲!」

「好吧!」

孔武嘆了一口氣,娓娓而談。

「大約是十二年前吧,那時,孝景皇帝猶在,黃老之學依舊主領朝堂,包括儒家在內的百家,雖然也有部分弟子能進入朝堂,但受重視的程度,不及黃老。」

「為了壓制黃老,百家子弟經常會尋黃老之徒較量,通過獲勝,打擊其在長安勛貴眼中的地位,而吾較量的對象,便是前任戚圉侯之子季信成。」

孔武仰著頭,回憶著當年的情況,神色頗有感慨,「季信成當年一十七歲,吾與之爭鋒四次,兩勝兩敗,此人在黃老之學上的造詣,可在道家年輕一輩中,位列前五。」

「竟是少年才俊,公可否言明與其爭鋒之內容?」

「可!」

孔武點了點頭,閉上眼楮回憶著。

回憶著第一次的經歷,他神色黯淡,整個人變得無精打采起來。

他低著頭,小聲嘀咕:

「第一次,吾與之論大漢應如何對待匈奴。吾言死戰,其言順其自然。因爭論之後數年,大漢依舊與匈奴和親,吾敗之。」

孔武至今想不明白,為何漢景帝擁有周亞夫等良將,卻不願意出擊匈奴。

他不願意回憶這件事,搖了搖頭,立刻把話題轉移到下一次比試上。

「第二次,吾與之爭論普通百姓如何對待雞鳴狗盜之徒。吾言擊之,其言順其自然,放任不管,賊人滿足之後,自然會離開,且舉長安附近之例子一十二,用來說服。」

孔武想到這件事,喜上眉梢,心頭的悲傷少了許多,臉上的喜色越發地濃厚,搓了搓手,得意揚揚。

「為了證明對錯,吾與之簽訂契約,互相佯作賊人,平日里前往對方之家,每次互取一件珍貴之物。季信成以順其自然之法,而吾以攻伐之術,進行較量。」

經這麼一提醒,孔安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表情古怪,上下打量著孔武,「大兄,汝從長安回來的時候,帶回的數口箱子,不會就是……」

「正是!」孔武拍拍手,嘿嘿嘿地笑著,「其每次入吾府邸,吾都會拔劍揮拳相迎,季信成每次都無功而返……」

「哦,不對,他成功過一次。」孔武忽然低著頭,額頭凝成劍峰,沉吟,似乎是自言自語,「那次,吾追了出去,把東西搶回來之後,順便搶了他的上衣,在用銅棍抽了抽他的之後,便把他丟在了街上……」

「嗯,沒錯,是這麼一會兒事。季信成堅持偷盜十幾次之後,不知為何,經過此事之後,再也沒來。」

孔安國:「……」

司匡:「……」

拿東西沒成功,不僅被揍,還遭遇反搶……

在這種待遇下,能堅持十幾次,這人也是個神仙。

孔武想起來自己那幾口箱子,笑容越發燦爛,激動的介紹,「按照約定,吾入戚圉侯府邸,其必須遵循無為而治,不管不問。在這種情況下,吾便連續‘拜訪’三個月,精心挑選所得之物。」

「嘿嘿嘿嘿嘿嘿……」孔武咧嘴,搓著手,眼楮冒著金光,「最後,季信成實在受不了,以令家僕圍攻吾的方式認輸了。唉……太可惜了,如果他再堅持幾天,吾就能把最後一個箱子裝滿了。」

司匡與孔安國對視,嘴角同時抽搐。

好家伙。

不愧是盤踞朝堂幾十年的黃老之學啊,果然人傻,錢多。

這麼好的事,自己怎麼就沒踫上呢?

高台下,袁丁趴在台子邊緣,津津有味地听著,眨眨眼楮,拱手,「孔公,第三次怎麼樣呢?」

「呃……第三次……」孔武訕訕一笑,眼楮四處亂瞅,感覺嘴唇有著發干,用舌頭舌忝了舌忝,「第三次不值得一提。」

「子威!」司匡沉聲呼喚,「趕緊說!」

「大兄,汝若是說了,吾就把元宵之後的事情既往不咎!」孔安國上齒含著下唇,眼楮中充滿了渴望。

孔武一愣,乍然,為人立刻變得正經,「當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

孔武咬著牙關,心一狠,直接開說。

「因為第二件的契約鬧得比較僵,吾二人在廷尉張歐張公的牽線下,進行和好,而和好的方式,則是在一起吃一頓飯。第三次便是在這個基礎上發生的,只不過這次為兄比較倒霉。」

司匡仿佛想到了什麼,左手捂著額頭,憐惜悲嘆,為季信成默哀三秒鐘。

抬頭,盯著孔武,目光閃爍,沉聲,「君不會飲酒了吧?」

「當然!」孔武咬牙切齒,坐著跺了跺腳,把台子砸得「咚咚」響,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吾二人為了給張公面子,這第三次爭鋒,便是飲酒,比誰喝得多!」

「結果呢……」孔安國身體顫抖,呆呆的,呢喃。

「吾記不清了,吾只知道這次比試輸了,被人抬回的府邸……」孔武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司匡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詢問,「其實吧,吾覺得,子國問的是戚圉侯的結果。」

「嗯!」孔安國小雞啄米似的,猛地點頭。

「季信成啊……」孔武拖著長腔,仰頭,眼珠子向上看,思索了半天,回應,「吾只知曉,其回家之後,兩個多月沒有出門……听聞,飲酒當晚,他嚎啕大哭半個多時辰……」

司匡與孔安國再次對視。

二人眼底,竟然有劫後余生的欣喜。

「子威,請受吾一拜!」司匡長呼一口氣,對孔武拱手作揖。

「大兄,請受小弟一拜!」孔安國心領神會,立刻跟上行禮。

孔武嚇得往左側挪了挪,不明所以,撓了撓頭,「爾等這是作甚?」

司匡搖搖頭,「沒什麼,有感而發罷了。」

怎不能直接說多謝不殺之恩吧?

戚圉侯這個被孔武揍了十幾次都堅持下來的人,比試當晚竟嚎啕大哭,結果,已經很明了了。

兩個多月沒有出門……怕是出不了門吧?

真慘……

「孔公,那第四次比試……」

「第四次啊,五年前,吾贏了。」孔武開心地笑了,「季信成康復之後,便回老家了,臨走之前,派人書信一封,交于吾手。比試內容為,吾二人有生之年,黃老之學始終會壓制儒學……至此,吾與之相比,兩勝兩負。」

「原來是這樣。」司匡點點頭,長舒一口氣。

袁丁拱手詢問,「家主是否接受邀請?」

司匡想著季信成的悲慘遭遇,又考慮到自己效忠的對象是劉徹,不應該與王侯太過接近,嘆了一口氣,擺擺手,雙方「推掉吧。」

「用什麼理由?」

「就說……子威听聞之後,想去喝酒,吾擔心出意外,決定先不去了,日後有緣,再相聚痛飲……有這個理由在,戚圉侯會理解吾的。」

「諾。」袁丁起身,急忙下去安排。

司匡看著其離去的背影,又望著被削成人彘的兩個貪官,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淡淡地說道:「子威、子國,吾等在此待得夠久了,孔廟祭祀正在用人之時,吾儕回魯縣吧。」

「善!」孔武、孔安國異口同聲,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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