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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喧鬧

司匡見眾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轉身。

提筆蘸墨,抬筆撰寫。

筆走如飛,氣勢磅礡。

那根平平無奇的兔毛毛筆,在木板上留下了具有濃墨重彩的四個大字「一五計劃」。

隨後,司匡側身,向良岳、諸人展示,聲音高亢。

「諸位,為了籌集對付匈奴的資金,吾將從農、商,兩個方面,先後進行陳述,請諸公品鑒。」

洪亮的聲音搭乘著呼嘯的北風,向遠處傳播。

台下

所有來此看熱鬧的人,紛紛豎起耳朵,打起精神。

這個時代,民眾的主體都是農民。

可以說,在場觀看之人,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農民。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商賈最多佔有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十,則是游俠、官吏等等。

至于為何沒有工匠,只因大多數工匠,都歸官府管轄,只有少部分擁有獨立作坊。

而這群擁有獨立作坊的工匠,本質上,還是農民。

這個時代,農民耕織結合,說是農,其實這里面還囊括了手工業者。

如今,這場規模宏大的論戰,在討論對抗匈奴的經濟方面,竟然涉及到農業,這讓他們每個人,額頭都多了一絲凝重的神色。

這群農民雖然單純,但是不傻,每個人都知道一件事:出征需要軍費,而這經濟上的討論,恐怕和軍費來源有關。

如今,台上這人直接把農業給拎了出來。

這是打算直接拿農業開刀?

不同意!

堅決不能同意!

再弱的群體,一旦遇到侵犯自己利益的事情,都可以達成聯合。

霎時。

場中農民,幾乎同仇敵愾,用不忿的目光,瞪著司匡。

同時,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議論了。

喧嘩的聲音,令司匡不得不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下去。

于高台上駐足而立,等待這群人嚷嚷完。

……

一個穿著打著補丁粗麻布衣服、扛著一把鋤頭的漢子,皺著眉頭,對周圍的人詢問:「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籌集對抗匈奴的資金,和我農業有什麼關系?難不成,他想上書陛下,增加農業稅?」

「恐怕是這樣!」

一個穿著草鞋、破舊麻布衣,戴著草帽,面色枯黃的男人眯著眼,雙手環胸,凝視高台,說著惡狠狠的話。

「打仗要錢。我們每年繳納的稅收,數量基本上都固定了。想要增收,只有加稅這一個方法!」

「此法斷不可行!如今的稅收,乃祖宗之法,更改不得!老朽只見過陛下減免稅收,從未見過增加稅收!」一名臉上布滿了皺紋的老丈,急得抓耳撓腮,用手中的拐杖敲打著地面,嚷嚷起來,「壯士們,此豎子若敢說出增稅之法蠱惑陛下,吾等,應群起而攻之!」

西漢百姓,對于老人是相當尊重的。

一般老人說的話,大家都會仔細傾听,加以考量。

這老丈的話,說到大家心坎里了。

此言一出,應和聲此起彼伏,源源不斷。

「老丈所言甚是!」

「若他敢增稅,吾定完和他拼一個頭破血流!」

「打翻這個蠱惑人心的家伙!」

有幾個沖動的壯漢,已經擼起了袖子。

他們伴隨額頭、手臂上跳動的青筋,準備沖上高台,和司匡拼命。

大漢百姓,充滿了血性。

面臨欺辱,哪怕是皇帝,也敢沖上去理論,更何況一個連爵位都沒有的普通人?

「大家別沖動!吾听聞台上這位,前幾日在太常購買了三百畝土地。」

一個樣貌年輕的男人指著不遠處的大片空地,沉聲說道:「雖然有一部分正在建造房舍,但他不可能不留出一部分種地吧?若其提倡增農稅,豈不是自己給自己使絆子?」

男人微微一頓,發表自己的看法,「依我看,其提農業,定然有他的用意。大家還是先听一听,再做行動吧。」

「沒錯!我贊同!」

「這位兄台說得有道理!」

「大家都先看看情況吧。」

……

商賈

與農民情況相同。

這群人,也都皺著眉頭,神色凝重地望著高台。

當司匡竟然在籌集軍費的行為中提到商業。

在場的商賈,直接嚇破了膽子。

大漢商賈,不怕農民不賣、不怕旅途遙遠、不怕資金不足,就怕有新政策從長安傳出來。

根據大漢立國之後七十年的經驗,每當長安放出關于商賈的政策,基本上都是加稅、增加行為限制之類的壓迫條款。

商賈不得衣絲乘車、不得騎馬、不得……

當然,想要做這些也可以。

花錢買爵。

買爵這個方法,是從秦流傳下來的對天下商賈的一種變相剝削。

《史記•秦始皇紀》載:「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納粟千石,拜爵一級。」

《漢書•食貨志’上》:文帝從錯之言,令民入粟于邊,六百石,爵上造;稍增至四千石,為五大夫;萬二千石,為大庶長。

這些措施,看起來像是給百姓發的福利,其實,根本就是對商賈設的套。

按照一畝地一石半的產量、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的標準。

一個擁有百畝之田四口之家,在沒有天災人禍、沒有額外支出的情況下,湊六百石糧食需要整整十二年。

普通百姓,誰能在完美狀況下,達到這個標準?

哪怕是大地主,拿出六百石糧食出來,也得肉痛好一陣子。

況且,所得爵位,只是一個虛爵罷了。

除了特權之外,其他的一概沒有。

除了商賈,誰需要這種東西?

還不如把糧食換成錢埋起來備用呢。

混在人群中的一個商賈偷偷握緊了拳頭,臉色猙獰,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道:「此子若是在我等背後捅刀子……吾必殺之!」

另一個商賈眼中掠過一絲恨意,「殺之不足以平憤,吾要讓他生不如死!」

「善!」

……

百家諸生坐在各自的座席上。

豎著耳朵,听者周遭紛紛擾擾的聲音,禁不住陷入沉思。

儒家

孔安國整理衣冠。

起身,環視面紅耳赤,義憤填膺的百姓,無奈地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扭頭。

對一旁面無表情的段仲說道:

「段師兄,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一定要死保司公!」

「知道了。」段仲神色淡然,面色冷酷,猶如一塊千年寒冰,左手搭在佩劍上,淡淡地說道:「胡師已經交代了,此人與儒家千年傳承息息相關,今日,拼哪怕死一戰,吾也會保其安全。」

得到儒家大儒、宗師的肯定,孔安國安心多了。

他作揖而拜,壓低聲音,「請段師兄在此主持大局,小弟先去調集儒家弟子了。」

「去吧!早去早回!」

「諾!」

孔安國行禮之後,挺直身子,對著衡胡招招手。

隨後,二人一同消失在人群中。

道家

嚴遵跪坐,手中握著一杯清淡的酒水。

面露微笑。

端著酒杯,在眾目睽睽之下,貼近嘴邊,暢快的抿了一口。

看到儒家支持之人遭遇百姓質疑,他相當開心。

恨屋及烏。

黃老與儒家對已成定局。

凡是和儒家交好的人,都是黃老的敵人!

「皇甫師弟,令人備好筆墨,待此人出丑,立刻記錄儒家之人的表情!」

皇甫休:「諾!」

農家

落下閎個性隨意,盤膝而坐,一言不發。

其右手捏著的毛筆尾端,靠近嘴邊。

張嘴。

那兩排整齊的皓齒,輕輕咬著。

唐都附在他的耳邊,悄悄詢問,「閎師弟,我農家應該怎麼做?」

落下閎淡然一笑。

他可不相信司匡就這麼一點本事。

能制定出一個近乎完美歷法的人,怎麼可能不懂農業?

這里提及的農業,恐怕是增收之法吧?

把筆尾從嘴里拿出來。

落下閎笑容不減,僅說四字。

「按兵不動。」

「諾!」

雜家

小說家

陰陽家

諸子百家,對此皆有自己的考量。

紛紛行動起來。

兵家首席,衛青觀現場的喧鬧之況,也皺起眉頭。

張次公苦著臉,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蹲在衛青耳邊,提醒道:「侍中,場面有些失控了。」

衛青凝視台上那道身影,低聲詢問,「兄弟們都在哪里?」

「除趙破奴調走對付高密縣雜兵的三百甲士之外,剩余兄弟,已有一百人已經混入人群,搜查不法宵小,剩下百人,皆穿甲冑、持長槊、騎于馬上,等候命令。」

衛青低著頭,沉吟半晌。

注視眼前案幾裝著斬蛇劍的錦盒,淡淡地說道:「傳令給臨淄守門將,讓他領五百人,刀、甲齊備,來此地維持秩序!切記,司匡必須活著!」

張次公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提醒道:「侍中,這里可是有將近五千的百姓啊。若是出現沖突……陛下那邊,沒法交代。」

衛青雙手按在錦盒上,閉上雙眸。

他跟隨劉徹這麼多年,大局觀很強。

在得到解決諸侯王的辦法之前,司匡不能死。

相比諸侯王叛亂後,出現百姓民不聊生的景象,他寧可現在殺幾個人!

于是,冷冷地說道:「盡管出手!出了事,吾一人承擔!」

「諾!」張次公拱手,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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