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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某儒在被忽悠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孔安國望著司匡臉上的濃郁笑容,身體一顫,整個人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

對他而言,那句「戰勝胡博士」,殺傷力太大了。

不亞于听到「大漢一將軍打穿匈奴,一雪大漢百年之恥」這種話。

真是天方夜譚!

想都不敢想。

雖然他是《尚書》儒,但,對公羊儒的理解,不亞于對本家的理解。

自儒家地位確立之後,儒家之內的爭斗就開始了。

儒家內的其他學派,包括《周易》學派、《尚書》學派、《詩經》學派等幾個大型學派,都試圖把《春秋》學派從政壇上揪下來,他們都希望《春秋》讓路,自家當政。

甚至,《春秋》內部也在爭斗。

左傳、谷梁早就按捺不住,企圖顛覆公羊了。

想對付公羊,首先要做什麼呢?

肯定是先了解公羊!

只有充分模清楚對手的弱點,才可以在最關鍵的時刻,發動最致命的攻擊。

因此,公羊的學說,他們都有所涉獵。

這也就導致,這群人,比公羊儒更加了解公羊的實力。

董仲舒在遼東高廟之後,被皇帝雪藏,為何其他學派不趁機動手?

不是他們不想動手,而是不敢。

真的打不過。

各派宗師很清楚公羊的戰斗力。

頂尖戰力方面,董仲舒、胡毋生兩個宗師坐鎮,

中流砥柱方面,存在呂步舒、褚大、吾丘壽王、羸公、段仲數位大儒。

這七人猶如天上拱衛北辰的七顆星宿,捍衛著公羊的勝利果實。

只要這群人在,其他學派,很難插手朝堂之事。

哪怕是日後顛覆了公羊學派的谷梁學派,也是在董、胡去世之後,才動手。

他們動手還不敢來明的,怕被公羊發現,而是繼續隱忍,通過一步一步,對太子劉據下手的方式,緩慢侵蝕政壇。

如今,司匡竟然打算對公羊學派宗師出手。

瘋了。

絕對是瘋了。

除了這個答案,孔安國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答案了。

這根本就是兔子搏鷹,沒事找事。

雖然一個月前,那折服褚大的風采令人失神。

但,褚大僅僅是大儒罷了,還是大儒之中,戰斗力偏低的那個。

不論公羊儒是否接受,公羊最厲害的大儒只有一個人,那個跟隨董仲舒幾十年的弟子——呂步舒!

呂步舒和胡毋生想比,相差幾何?

保守估計。

哪怕前者再沉澱三十年,也打不過後者。

開創新時代的宗師,哪個是簡單的人物?

哪怕是董仲舒,早年在長安求學的時候,都想拜胡毋生為師。

雖然胡毋生這老頭兒年紀大了,行動不便了,反應遲鈍了,但戰斗力這方面,只會越來越強。

孔安國作為一個天天在稷下轉悠的儒生,很清楚這一點。

他听司匡剛才的話,應該是企圖以公羊之法,戰勝胡老頭兒。

笑了!

真的是笑了!

當世,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只有長安那位閉門謝客、著書立說的儒家第一人了吧?

不過哪怕是那位,也不敢放出剛才這種大話。

孔安國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感受到「狂生」這兩個字的含義了。

司匡笑容不減。

看著孔安國,仿佛已經料到對方的想法了。

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才理直氣壯地說道:「孔兄興許在感嘆匡自不量力吧。」

「斷然沒有!」孔安國猛地搖搖頭,斬釘截鐵的回答。

開玩笑,這種事怎麼能承認。

「是也沒關系。」司匡把玩著手中裝水的酒樽,視線集中在酒樽上的浮雕上,淡淡地說道:「剛才鄙人說的那番話,傳出去之後,世人相信者,恐寥寥無幾。」

「嗯嗯。」孔安國欣慰地點點頭。

還知道這一點,看來瘋的並不是很厲害。

「孔兄,你我兄弟二人相識雖短,但脾氣合得來。我也不藏著掖著了。」

說到這里,司匡低著頭,雙眸閃過一絲精光,嘴角偷偷咧開,暗中竊喜。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雖胸中藏文墨,盡可傾吐,但那辯論那日,如果沒有觀眾,怎麼行?

沒人來,賣給誰?

營銷!

必須發動營銷手段!

為什麼二十一世紀,有的樓房在預售期間就能賣完,有的開盤幾年了,連一棟都賣不出去?

只因,營銷到不到位!

樓房開盤之前的營銷很重要!

邀請胡毋生,切磋公羊大道,這就是在營銷!

這就像是樓房開盤之前,邀請明星唱歌似的!

為的就是利用噱頭吸引觀眾!

只要人來了!

那麼,再拿出足夠吸引人的東西,賣房子這件事,就水到渠成啦。

司匡現在首先需要思考的內容只有兩個。

一是如何讓胡毋生當天心甘情願地到達「稷下學里」,參與切磋;二是如何讓天下儒生在一期工程完成之時,帶著錢,順順利利的來到「稷下學里」買房。

如果那個老頭兒想在稷下搞這個活動,如果那日沒有成交量,自己豈不虧得褲衩子都沒了?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

司匡想到了一招:請人打廣告,把這件事先宣傳出去!

不論你來不來,先告訴你比試這件事!

至于請誰打廣告……答案顯而易見了。

稷下學宮內,把宗師、大儒剔除之後,還有什麼人,能比孔子之後的影響力還大?

孔安國可能自身並未察覺,實際上,他走到哪里,都會有目光聚集。

那是儒生憧憬的注視。

自帶流量!

司匡盯著孔安國的雙目,仿佛散泛著金光。

在其疑惑的表情中,嘴唇輕啟,聲調壓低。

沉聲道:「敢問,君如何看待現在的公羊學派?」

「儒家第一。」孔安國思考了片刻,淡淡的回答。

他雖然很不爽,但這就是現實。

俄而,第二問來了。

「這儒家第一,是否,存在一些問題呢?」

孔安國目光閃爍,沉吟半晌,不自信地說道:「…沒…沒有吧……」

「孔兄就沒從公羊學派學說本身發現問題?」

「呃呃呃,沒有。」

「唉。」司匡佯裝嘆氣,做出一個惋惜的表情。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孔安國看到司匡表情的時候。

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揪住了似的,整個人的情緒,一下子變得緊張了。

他顫巍巍的,聲線也波動起伏,問道:「司公,可是安國忽略了什麼?」

「孔兄別泄氣,這不怪你,哪怕公羊本身,也沒發現。」司匡拱手,安慰完,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吾听聞,董博士經常說,夫春秋,微言大義。敢問,其可否宣講微言大義之內容?」

「這……」

猛然間,孔安國那雙深黑色的瞳孔,由小,逐漸變大。

雙眸從自然狀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瞪了起來。

臉上血色褪去,蒼白覆蓋在面龐。

後背肌膚上,也有數道冷汗滲出、流下。

司匡的聲音,猶如魔鬼的低喃,在這位孔氏次子的耳畔回蕩。

微言大義的內容。

「咕咚。」孔安國咽下一口唾沫。

被這麼一提醒。

自己好像……

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公羊一直在鼓吹「春秋,微言大義之文」。

可這其中的微言大義,從公羊高開始,一直到董仲舒為止,從未有人言明。

這難道就是儒家各派一直在追尋的公羊弱點?

想到這里,他呼吸變得急促許多。

《春秋公羊傳》中,微言大義,究竟是什麼?

既然司匡這麼說了。

難道……

他知道?

想到這里,孔安國雙眸熾熱,身體前傾,迫不及待地開口,「司公……」

然而,他還沒說完,就被抬手打斷了。

司匡微微拱手,沉聲道:「孔兄可是想問具體內容?」

「對!」

「抱歉,現在還不行。」

「為什麼!」孔安國臉色忽然漲得通紅,脖子上也帶著紅潤的血色。

他急了!

「因為,我還沒有總結完畢。」司匡起身,對著魯縣拱手一拜,沉聲說道:「吾閱讀春秋之時,有感而發,初步尋得大義二十七條。不知為何,吾隱隱約約察覺,還有一條尚未總結。」

「在徹底完成之前,匡恐誤人子弟,斷然不會講出。兄長不要問了。」

「可是……唉……」孔安國神態失落,整個人都快頹廢了。

雖然被直接拒絕,但是,他還是心有不甘。

司匡目光炯炯,聲音沉穩,「孔兄,比試當日,吾定將以微言大義二十八條,迎戰胡博士!請兄長轉告!」

目的達到了!

只要胡毋生察覺到微言大義的不足之處,比試當天,他必去!

這老頭兒為了儒家大道奮斗了一生,沒有理由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放心吧,我一定轉告。」孔安國面色頹然,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回答。

他仰望司匡的身影,呵呵一笑,感慨萬分。

恐怕不久之後,儒家之內,又會出現大討論了。

當年孟軻與荀況的那一戰,可是改變了整個儒家。

當世多少儒生,對沒能親眼一見感到悲痛?

雖然司匡不屬于儒家,但其企圖以公羊學說,對抗公羊,總的來看,還是儒家內部的大辯論。

若真的有二十八條微言大義……

儒家內部…至少是《春秋》學派內,絕對會發生大地震。

要變天了。

忽然,一個念頭出現在孔安國腦海中:若是胡毋生在此戰中敗了……

那……那一位,會不會親臨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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