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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春秋決獄

李伯半躺在地上,腦袋上滲出豆粒大小的汗珠,雙眸被汗水浸透。

他左手握住右肩的傷口,咬著牙,看著眼前模糊的身影,喝問:「吾乃大漢官吏,汝安敢如此?」

「少廢話!」

司匡陰沉著臉,一腳踢中薔夫的肚子。

又是一陣申吟聲。

「說!糧食被弄到哪里去了?」

李伯傲然扭頭,「什麼糧食?本官不知道!」

「不知道?很好!」

司匡憤怒地點點頭,給了衡胡一個眼色。

「 !」

張仲被一腳踢倒,把案幾徹底打翻。

斟酒的婢女蹲在房間的角落,驚嚇過度,一聲不吭,抱著頭,瑟瑟發抖。

司匡用沾滿血的劍指著游徼,冷聲,「你來說!」

張仲躺在地上,心驚膽顫地盯著劍尖,搖了搖頭,「本官……也不……不知道!」

司匡臉色黑的和下礦剛回來的工人似的,又像是夏日的積雨雲。

「都不知道?」

「司公,別為難他倆了。」衡胡嘿嘿一笑,看了看地上的兩個人,故意用洪亮的聲音,大聲說道:「既然不知道,留著也沒用了,不如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司匡頓時反應過來了。

把劍插進距離張仲二十多公分的地面。

劍刃向內。

任憑鮮血順著劍刃滑落。

他笑眯眯的,斜著眼楮,瞄了一眼。

回應道:「也好,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不出所料。

張仲听完,嚇得眼楮都直了。

身體一個激靈。

還打了一個飽嗝兒。

他好像突然變聰明了似的。

在死亡的逼迫下,化身「天才」。

大腦之中,思緒「唰!唰!唰!」的,不斷涌現。

他把這些涌現的思緒整合完畢,最終,得出來一個說服自己的結論:這兩個人敢直接打進來,搞不好真的會殺人。

他不想死。

于是,潸然淚下。

急忙一把鼻涕一把淚,哀求,「哎,別!別!大俠,有話好好說,要不,諸君再問一遍?說不定有其他收獲呢?」

衡胡冷哼一聲,一腳踢中了張仲的右腎,呵斥一句,「怎麼,你又知道了?」

張仲躺在地上,身軀痛得,顫抖不停。

左手捏著烤乳豬的豬頭,兩根手指插在豬鼻孔中,在菜堆里瑟瑟發抖。

「好像…似乎…大概知道一點……」

司匡眯著眼楮,端詳著,怒道:「知道就好,趕緊交代。」

張仲被嚇破了膽,哭喪著臉,不敢隱瞞了,解釋:

「根據上面的命令,這次糧食征購…薔夫負責按照去歲賦稅,估計每里剩余的糧食數量;游徼負責給征購隊伍帶路,並且提供一定人手;三老負責糧食的運輸。」

「大俠!糧食運送的位置,只有安公知道。哪怕把我二人殺了,我們也不知道啊。」

司匡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安公如今何在?」

「在家!在家呢!」

「你知道其居住之地嗎?」

「知道!知道!」

司匡把劍收起來,腿向後一抬,對著張仲的右腎又是一腳。

「 !」

這位游徼捂著右腎,左手換了個地方,抓著烤乳豬的右腰子,在地上蜷縮著,哀嚎。

司匡咧嘴笑了笑。

不過笑容轉瞬即逝。

又換上一副冷淡的模樣,淡淡地說道:「趕緊起來,立刻帶路!」

「司公,那家伙怎麼辦?」衡胡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疼暈了的李伯,問道。

司匡笑了笑,重新把劍拔出來,「衡兄,今日,我再教君一個道理!」

衡胡:「???」

「儒家若想穩居朝堂,大學之道還不夠!」

「還要怎麼做?」

「很簡單!」

司匡面無表情,拿著劍,對著李伯的心髒,惡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

劍穿透了胸口,又沒入一半。

一介薔夫,直接斷氣,就此身亡。

躺在地上的張仲,盯著死透了的李伯,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真的殺了?他們怎麼敢的……

還沒等他驚完,又有一陣瘋語在耳邊縈繞。

「儒家若要制衡朝堂,還需要以春秋大義,制裁不法之人!」

司匡轉身。

見這位來自《周易》學派的儒家「高材生」面帶疑惑。

神態莊嚴,眼神犀利,一字一頓,解釋:「君可理解為——‘春秋決獄’!」

衡胡:「!!!」

衡胡瞳孔驟然收縮,眼楮亮了!

以春秋決獄?

這個說法挺新鮮。

色恭,禮至,作揖而拜。

請教,「敢問司公,此四字何解?」

「除了用我大漢律外,可用《易》、《詩》、《書》、《禮》、《樂》、《春秋》六經中的思想來作為判決案件的依據。當然,亦可用儒家其他經典!」

「凡是大漢律中沒有規定的,就以儒家經義作為裁判的依據;凡是大漢律與儒家經義相違背的,則儒家經義具有高于現行法律的效力。」

最後,微微一頓,總結用意,「以法,使儒學,深入百姓之心!可成就大一統之業!」

衡胡依舊維持著作揖的姿勢,閉眼沉思。

理解有些模稜兩可。

睜眼,輕呼,「公可否為學生舉例?」

「可!」

「甲無子,撿一棄嬰乙,養大之後,乙殺人,甲藏之!」司匡微微一笑,淡淡地問道:「應如何判甲?」

「根據大漢律令,藏凶者,當重刑!」衡胡睜開眼,沉聲回答。

「若春秋決獄,則甲無罪,乙或償命,或發配三千里充軍!」

衡胡後退一步,靈光乍現,忽然想到了什麼。

沉吟半晌。

眯著眼楮,吟誦,「《論語•子路》曰:‘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正是!」

張仲躺在地上,連腎痛都忘了。

他雙目發直,呆呆的盯著眼前這兩個殺入此地的不法之徒。

嘴有些發干,咽了一口唾沫。

這兩個人是個瘋子吧?

不光殺大漢官吏,還能說出一套殺人月兌罪的借口。

不過,他不以為然。

狗屁的春秋大義!

狗屁的春秋決獄!

陛下奉儒家為正統又如何?

法,終究是法!

把儒用到法上,那還是儒?

況且,你倆玩這一套,不怕法家找麻煩?

這倆瘋子的言論,簡直是在顛覆大漢朝堂‘、顛覆大漢律法!

張仲又看了看李伯的尸體,投去憐憫的目光。

縱橫此地十幾年的薔夫,竟然被瘋子隨隨便便取了性命。

悲哀啊!

同時,他又暗自慶幸。

慶幸自己好好配合了。

不能和瘋子 !

瘋子做事,毫無顧忌!

張仲為了活下去,急忙換上一副笑容。

坐起來,笑嘻嘻地問道:「諸君,敢問,現在帶路嗎?」

司匡怒瞪了他一眼。

目光一轉,笑著說道:「衡兄,正事要緊,先報仇。春秋決獄,以後再詳討!」

衡胡點點頭,「善!」

見二人有離意。

張仲不敢怠慢,急匆匆地爬了起來。

在衣服上擦了擦左手上的油,拍了拍身上粘著的菜、豆粉。

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開始笑眯眯的引路。

……

兩分鐘後。

司匡與衡胡,跟著諂媚的張仲、以及嚇破膽的守門士卒,共四個人,離開了薔夫宅邸。

……

四人走後三分鐘。

又有一個人影從薔夫府邸竄了出來。

此人行動敏捷,毫不拖泥帶水。

應該是受過專門訓練的!

雲層微動,皓月的光輝透露出一絲,恰巧照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此人穿著打著補丁的麻布衣,左腰間配著一把鋒利的銀色短匕首。

烏黑色的頭發用木簪盤了幾下,後腦勺還梳著一個雙平髻。

此人蹙著眉,粉女敕的小臉布滿了凝重。

盯著三老所居之處,秀眉之下的雙眸,猶如獵食的鷹隼一般陰狠。

若是幾人沒走,一定認得此人——斟酒的婢女。

剛才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模樣,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惡。

她望著遠處的黑暗,臉色陡然猙獰,嘀咕幾句。

「高公這是料事如神!不出所料,這三個飯桶,果然靠不住!」

她又回憶著司匡與衡胡,用皓齒,輕咬朱唇,自言自語。

「這倆家伙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追討糧食還情有可原,畢竟那三個飯桶這幾天的動作,太操之過急了。」

「只是……」她拖著長腔,疑惑不解,沉吟片刻,呢喃囈語,「他們為何還敢追討軍功?幾年前,那群討要軍功之人的下場,難道都忘了嗎?大王對待這種事,可不會手軟。」

她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嗤笑道:「現在的游俠,竟敢管軍功的事?管得太寬了吧!敢破壞大王、膠西國兩千石諸公的利益……估計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見司匡一擊斬斷李伯的佩劍,她把二人,歸結為游俠的行列了。

至于剛才嗦嗦的,什麼春秋決獄啦,什麼《論語》啦,她都听不懂!

她也不想听懂。

總之,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立刻趕回縣城,把今晚發生的事情,如實匯報,讓高公早做準備。

她已經遇見結果了。

高公對待叛徒,可絲毫不會手軟!

死亡,是最好的結果!

婢女再次觀察周遭,確定沒有人跟著之後,身影一閃,消失在濃濃的黑暗中。

……

幾分鐘後,她從一戶早就安排好的人家中,牽出一匹馬。

縱身一躍,就跳了上去。

隨後,揮著鞭子,向高密縣城的位置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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