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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

空曠庭院里的竹制鹿威落滿水滴砸在石質的庭院地面上,發出一聲幽幽的響,耳邊風聲乍現,遠遠傳來幾聲悠長的鳥鳴聲響。

「呼——」

椎名伊織將身上的幾道傷口擦洗過後,將身體漫入溫熱的水池之中,雙手搭在石質的圍欄邊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舒坦得全身都漸漸放松下來。

這里,正是櫻尾旅舍最深處的雅間。

椎名伊織終究還是妥協了。

倒不是看在老板娘給的兩枚信物的份上想要同流合污,純粹是因為這家孤兒寡母的生活不易。

要是二之宮夫人進去蹲幾年,那仁這孩子的家庭教育八成得更完蛋。

于是,才有了現在這一刻。

仰起頭,靠在石質圍欄上。

頭頂漆黑的夜空中能看到閃爍的星光。

沒有了大城市密集投影造成的劇烈光污染後,整個夜晚都像是被掩上了一層幕布,讓原本不太起眼的星光在黑夜里顯得愈發耀眼。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劫後余生之後哪怕任何一點不起眼的小幸福都變得更加明顯。

被繩子套住往滑坡邊上拖行的那一刻,椎名伊織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死在這個鬼地方。

沒當場尿褲子,只能說明他的求生非常強烈。

自然也對現如今這種平靜的生活愈發的向往。

「劃拉——」

身後突然想起木質推拉門的滑動響。

椎名伊織身體一緊,卻直接繃住了沒有動彈。

今天,這麼大膽的嗎?!

他的身體緊繃了一瞬間,沒有回頭,試探著朝身後問了一句︰

「結衣?」

「嗯。」

結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但不知道是因為過于羞澀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只答應了一聲就沒有繼續說話。

而後,身後就傳來一陣細細的嘩啦啦水聲,大概是在清洗身體。

雖然落進坑里之後沾染的土灰已經洗過一遍,但結衣清洗的速度還是很慢,可能是有點緊張。

等到洗完之後,才听見清脆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嘩。」

赤著的雪白小腳在溫熱的水面上撥弄一下,被燙的不自覺一縮,但之後還是慢悠悠的忍耐著熱度,緩緩的將一整條小腿邁進去。

椎名伊織轉過頭。

而後,就見到身上披著一條濕漉漉雪白浴袍,披散著長發的結衣正紅著小臉打算入水。

「誒?!」

但是似乎是被突然轉過頭的椎名伊織嚇到,結衣剛剛還慢悠悠的動作一下子變得慌亂,身體一個不穩,嘩的一下就將另一只腳也踩進去了,白女敕女敕的腳底被燙得一個踉蹌。

「撲通——」

整個人便隨著這慣性一頭栽進了水里。

「啊疼疼疼」

看到她這模樣,椎名伊織稍稍松了口氣,伸手去扶她︰「原來穿著浴袍啊。」

「當、當然要穿了。」

一手摟著差點披散開的浴袍,一手被椎名伊織牽扯著,五十嵐結衣仍是有點放不開的小聲嘀咕︰「那麼快就赤身相對泡溫泉什麼的,等級也太高了有點學不來。」

「是嗎?」

椎名伊織扶著她坐到自己身邊,溫熱的水汽在稍有些涼意的夜色里,在兩人之間環繞了一圈淡淡的霧氣,將這空蕩的世界隔離出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狹窄空間。

「那你怎麼進來了?」

大概是逐漸適應了水溫,結衣嘟著嘴小聲的道︰

「那是因為,等等——」

她正想紅著臉解釋什麼,卻突然反應過來,目光十分不妙的看向他,忽然伸出濕漉漉的小手一把拽住伊織的胳膊,嘩的一聲從水里站起來,顫聲道︰

「喂!伊織!剛剛的那個你不會是想耍賴當沒有發生過吧?!!」

「怎麼會?」

椎名伊織連忙安撫她,按著肩膀讓結衣坐下,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道︰「我雖然確實是個渣男,但還沒有渣到這種程度啊。」

「我會負責任的。」

听到伊織這麼信誓旦旦的說著,結衣才像是漸漸放松了下來,但卻還是有些無法平靜,隱約懷疑道︰「真、真的嗎?不會留下一張紙條說什麼‘我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然後就直接人間蒸發消失不見?」

椎名伊織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當我們是在拍什麼苦情劇嗎?而且單以現在的信息技術來看,人間蒸發這種事根本不可行吧?」

「你這家伙不是連電話號碼都不用就能追蹤到我,還能拍照片嗎?」

「也對哦!」

一說到自己擅長的領域,五十嵐結衣一下子就變得自信起來,在水里拍著大腿,一臉確實如此的表情點點頭。

——結衣這家伙是真的有把握任自己跑遍天涯海角,也能毫不費力的把他一把揪出來。

這一刻,滿臉苦笑的椎名伊織,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事實。

但是膽小的孩子各有各的胡思亂想。

剛排除了一個隱患,結衣又有點擔心起下一件事,皺著小臉道︰「說起來,我們親親的事情要是被詩乃知道了的話,她絕對會生撕了我吧?」

「我好像打不過她啊。」

在心里對比了一下她們兩個人的體型大小,五十嵐結衣憂心忡忡。

「沒事的。」

椎名伊織語氣淡然。

五十嵐結衣一愣,忽然有些慶幸的看向他。

伊織是個負責的男人呢!

正當她以為伊織會說什麼‘我會保護你的’、‘這份罪孽就全部由我承擔吧’之類一听就很亞撒西的話,結果就听椎名伊織語氣平靜得像是認了命一樣,十分放松的道︰

「就算要撕,她也是生撕了我把頭砍下來之後再來撕你。」

「放心吧,我肯定會死在你前面的。」

「而且你還能跑呢!」

听著椎名伊織那語氣放松得全身心都像是完全松懈下來的話語,五十嵐結衣的可愛小臉上頓時露出‘伊織這家伙是不是早就準備好直面死亡了?’的怪異表情。

怎麼感覺比她還喪?

椎名伊織則語氣放松得有些無奈。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經歷過十幾年逃債生涯的椎名伊織可是太清楚這句話的真諦了,現在整個人漸漸的甚至有了點即將撂挑子的意思。

來吧。

都來吧。

反正我就是全都要!

毀滅吧,累了,趕緊的。

「什麼啊~」

「說的跟喜歡我的話,明天就要世界毀滅了一樣。」

結衣听著他那有點喪的語氣,抱著膝蓋嘟著嘴,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戳他胳膊。

白皙而富有線條感的立體肌肉變隨著這一戳一戳的動作漸漸凹陷下去,然後又像是水球一樣很快就鼓起來,一凹一凸,讓結衣不由歪著頭好奇的玩弄起來,似乎對他的身體很感興趣。

椎名伊織依舊無比放松的癱坐在溫泉里,聲音懶洋洋的。

「世界毀滅倒是不會。」

「人道毀滅卻是有可能的。」

說完,可能是感覺自己的語氣有點過于松懈,他又試著強調了一句︰

「很有可能!」

「嘁。」

「那我們悄悄的?」

結衣那一雙大眼楮一眨一眨的,微微側過小臉,笑容隱約有點古怪。

「等到過一段時間吧,得讓詩乃有點心理準備。」

「然後再告訴她。」

雖然嘴上說著什麼極有可能被人道毀滅之類的話,但說到正事,椎名伊織還是老老實實的打算支稜起來。

他說‘全都要’,

可不是開玩笑的話。

只不過,需要一點點準備。

正在心里十分嚴肅的思索著,椎名伊織稍微轉過頭,就見到結衣那小臉上有點古怪的笑容。

「笑什麼呢?」

「沒。」

結衣搖搖頭,腮幫子還是有點鼓鼓的,努力憋著,連戳他肌肉的手指頭都收回去了。

「嗯?」

椎名伊織斜過去一眼,指尖輕輕在結衣的癢癢肉上一戳。

「撲啾——」

憋住了。

結衣捂著身上逐漸被浸透了、幾乎呈半透明的浴袍縮在熱水里,連小腦袋都沉下去半個,試圖躲開。

但是伊織卻連看都不用看,精準的伸手戳中她的腰眼,把藏在水里的結衣戳的在水面上禿嚕出一串泡泡。

「撲啾撲啾——」

「好啦!哈哈哈!我說、我說——!好癢!」

結衣被戳得一陣花枝亂顫,浴袍里被緊緊裹住的大海豹都隨之一陣的抖,癢得差點在水里打起滾。

等到直起身子,才平復這呼吸,紅著臉輕輕用手指頭撓︰

「那個就是、就是我們剛才的話,不是很像是小劉備里的黃毛大姐姐對純情男高中生說的嗎」

「一想到那個本子,就忽然有點‘啊,我好像牛到別人家男人了’的感覺。」

「明明連男朋友都沒交過,感覺稍微有點微妙。」

「而且沒想到伊織居然很怕老婆,噗。」

說著,結衣又突然小聲的偷笑起來。

椎名伊織聞言一臉莫名其妙,但想了想卻做出一副‘懂了’的模樣,恍然大悟︰

「所以說,原來是我被你佔了大便宜嗎?」

結衣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听到這麼不要臉的話,頓時一臉的氣急敗壞︰「喂!我可還是初吻啊!」

「第一次哦!」

「所以你就咬我?」

「不、不小心嘛我、我又不像你那麼熟練。」

說著說著,結衣的語氣又忽然變得有些不妙起來,有些不爽的斜眼看他。

「說起來,你這家伙真的喜歡我嗎?」

她把大半個身子都隱沒在水里,臉頰和裹成團子的長發也漸漸被朦朧水霧遮蔽,聲音稍微帶著幾分低沉︰「剛剛那個其實說是順勢而為我也能理解的哦。」

語氣稍微有點喪。

「喜歡啊。」

椎名伊織語氣輕松,沒什麼多余的信誓旦旦,只是好像說著天是黑的水能喝,兔子能跑鳥會飛這種理所當然的事實一樣。

「即便很貪吃?」

「我給你做。」

「長得胖也沒關系?」

「都胖對地方了。」

「哪怕這麼膽小怕事很沒骨氣也行?」

「我還撐著呢。」

「可是」

負能量的無自信少女總是能找出一百個一千個自己理所當然單身的理由,就算被說了討厭的話也能自己釋然,畢竟她本就是這種跑幾十米都累得不行的廢宅少女。

「沒有可是。」

椎名伊織直接打斷,兩條長長的胳膊依舊搭在被浸得有些發燙的石頭上,語氣平靜︰「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名叫老子的先生,寫過一本叫《老子》的書,現在被稱作《道德經》或者《五千言》。」

「你知道老子為什麼要寫書嗎?」

結衣當然也听過,甚至在漢文課上還要學,聞言歪著頭靠在膝蓋上︰「因為想要經世治國?」

「因為老子樂意。」

「」

氣氛沉默了一下子。

結衣明顯是沒有听懂這個華語才能理解的梗,目光有點微妙的看著伊織。

但是又過了一會兒,她卻像是忽然听懂了。

「咕嘿嘿」

還奇怪的傻笑出了聲。

椎名伊織卻沒有跟著笑。

說實話,他還挺認真的。

人這輩子能踫上幾個在你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玩了命也要拉你一把的女孩?

反正他是認準了。

溫泉的水面上隨著輕微的挪動掀起一連串的波紋,結衣抱著膝蓋坐在溫泉水池里,不知道霧氣還是汗水的液體順著發絲從頭上往下滴落。

她一點點在水里挪動著小,靠到伊織身邊,白女敕的肩膀從稍微滑落的浴袍中露出,靠在椎名伊織的肩上。

肌肉稍微有點硬,但很安心。

結衣的臉上依舊帶著傻笑,仰起頭看他︰「所以說伊織也願意?」

椎名伊織搭在石質圍欄上的手臂放下來,按著結衣的肩,將她整個人都靠在自己身上,小腦袋也帶著嘿嘿的傻笑靠坐過去,發絲微微磨蹭。

有點癢癢的。

椎名伊織很放松的嘆了口氣︰

「對。」

「我比老子還願意。」

他一邊說著,手指一邊有點不老實的揪起結衣軟軟彈彈的小臉蛋,笑著轉過頭︰「畢竟,有誰會不喜歡我們家最可愛的小海豹同學呢?」

「別給我起那種奇奇怪怪的外號啊~!」

結衣語氣很嫌棄的說著。

臉上明明還在笑。

「是、是。明白了,小海豹同學~」

「喂!」

椎名伊織笑得很開心。

心里忽然有點向往更多更多,類似此刻的小小幸福。

魯先生說,老婆越多的男人,就會越幸福。

古人誠不欺我。

夜晚依舊安寧,兩人就那麼放松的靠坐在一起,仰望著干淨的天空。

忽然間,天邊隱約亮起一道道一閃而逝的星光。

「結衣,你看!」

「有流星雨!」

「真的?我近視眼看不清啊!」

「快去拿眼鏡。」

「算了吧,會被霧濕的,還是不要了。有點懶。」

「你啊」

時光依舊溫柔,一切都像是被逐漸放慢了,在眼前飄蕩幾如夢境。

只可惜,幸福並非永恆,人的運氣就像是在嚴格遵守能量守恆定律一樣起伏不定。

等到兩人泡的有點暈了,一起走出溫泉。

穿上浴袍的伊織,從桌子上拿起響了鈴聲的手機。

打開顯示屏,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名字。

【寺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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