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陳瑞卡點到十三支隊的鑒定科門口。面無表情不說，眼神更是冰冷駭人。
昨天的科員本就是想晚會兒給，誰知道對方早上就來人，這下子心里煩躁，根本就不搭理陳瑞。
「我知道你是誰，」陳瑞攔住此人，「三年前的偷盜案，有人花錢買通你晚出一周的鑒定報告，導致被誣陷的人在看守所里自殺。」
科員手里還拿著早飯，陳瑞的這番話讓他手一抖，早飯落地，幾個包子滾了出來。
「今天上午我要是拿不到報告，這件事情我會親自寫信告訴局長。」陳瑞的語氣相當溫和，卻與他說話的內容背道而馳。
「能出來，能出來。」科員撿起早飯扔進垃圾桶，急忙進屋工作。
警局大樓後是個院子，陳瑞嘆口氣坐在里面的長椅上。今天溫度低于十度，陰暗之處更是冰冷徹骨，只是陳瑞就這麼坐在長椅上，動也不動。
沒來由的心慌，從昨天知道頭發開始。
好像也說不通，就算是凶手有頭發掉落也是很正常的事。不小心月兌落，僅此而已。也可能就因為這根頭發，凶手落網，順勢跟蹤到幕後的操縱者。
很完美！
但是為什麼，會這麼心慌？
陳瑞捂著自己胸口，穿著很厚的衣服，感受不到心跳。
坐了一個小時，科員屁滾尿流的出門，招呼陳瑞進屋看。
「那個……這個頭發確實能在信息里查到，只是被加密了。」科員說話相當小心。
「加密？」
「就是這個人可能身份特殊，或者說是某個罪犯的頭目，再或者說是內部的人。」
最後這句話讓陳瑞的思緒炸成午夜的煙花。
內部的人……
「我的權限不夠，可能需要隊長……」
陳瑞立刻打電話給秦生，讓他到十三支隊。
半個小時後，秦生趕到，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後，他也是相當震驚。
輸入自己的權限，但是依舊不夠！
這回三人傻眼！
「我的權限都不夠，難道是需要局長的？」秦生模著下巴，「我給局長打電話。」
「等下！」陳瑞攔住他，神情緊張。
楚天竹在旁邊跟秦生對視，「陳顧問，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沒有，我就是……我就是覺得現在證據還不明確，這麼突兀的給局長打電話，不合適。」陳瑞情急之下口不擇言。
「你說什麼呢？」秦生掙月兌開陳瑞的手，撥通局長電話說了這件事兒，成功登錄到系統。
「有了有了！」秦生興奮不已，「小樣，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哈！」
警局的電腦老舊，反應了足足一分鐘。
這一分鐘里，秦生和楚天竹滿心興奮，而陳瑞則如同墜入黑暗的死海，呼吸困難思考停止。
當頭發主人的信息完全顯露後，秦生和楚天竹的笑意逐漸退去，露出跟陳瑞完全一致的表情。
震驚、懷疑……
「會不會電腦搞錯了？」楚天竹發出聲音，縴細到完全听不清楚。
「不可能。他……他怎麼會……」秦生開始來回走動，然後瘋狂揉搓著自己的臉和頭發，嘴里念念叨叨。
楚天竹想到同事，急忙拿出手機想要聯系，被陳瑞抓住手。
「不要打草驚蛇。」
「是……這一定是搞錯了，對吧？陳顧問？」楚天竹帶著希望問。
但是看著陳瑞陰沉的面容，心里的大山轟然倒塌。
「我把資料打出來，我們現在回去。」楚天竹急忙說，然後推開科員自行操作。
陳瑞點點頭表示同意，三分鐘後，鑒定科只剩下科員一個人。
他看著電腦屏幕上出現一張還算英氣的臉，小聲念叨︰「陸材？誰啊這是？」
……
從收拾東西踏上回金陵的路，他們大概用了半個小時。
這半個小時里，三人之間再無交流。
胡所長打來電話也被秦生敷衍過去，他們現在要抓緊時間回去，要問清楚陸材這些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而陳瑞則是更加慌張。
他離開十三支隊時就給唐非打電話，無人接听，聯系小弟也沒人回應。
出事了！陳瑞抱著頭，從來沒有如此氣惱。想到自己還如此相信他，卻被他狠狠的反將一軍！
吉普像是飛的太低，一路上穿梭無阻。
回到金陵，陳瑞沒有回警局，而是直接在市中心下車，隨後打車到唐非的住處。
他在祈禱，他希望唐非沒事！
來到唐非的家門口，他敲了半晌的門都沒人回應，陳瑞顧不上許多，拿出小鑷子開鎖。
房間內很亂，各種精致的家具上面落滿灰塵。看樣子最少有一周沒人。
陳瑞順著電梯來到地下室，門依舊是鎖著的，而且還是從外面鎖著。
既不在家也不在機房，陳瑞的心跟著墜落。
打開門，所有的電腦屏幕都泛著藍光，上面是某位置的地址在跳動。
陳瑞記下這個地址，總覺得有些眼熟。
這時電話響起，是秦生。
「陸材不見了。組織說他請假，陸展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秦生語氣焦急。
「嗯，我知道了。」陳瑞看著那些個地址，牢牢記在心里。
「還有件事兒，我得跟你說一聲。」秦生似乎很為難。
「什麼事兒？」
「有個叫白未離的人，你知道嗎？」
「知道，他怎麼了？」
「他在前天晚上打電話到我們警局，說是要找你，根據小玲的語氣，像是有人在追殺他！所以我們立刻出警，不過找到他時人已經快不行了，幸好我們出警時叫上救護車，這才保住他的命。」
「思銳呢？他是思銳身邊的保鏢。」
秦生听到這兒深深嘆氣，「我特麼就知道！」
「找不到他了？」
「我們離開的下午，鄧燃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陸材真的是凶手？」
陳瑞掛斷電話，打車到自己的場子，只是現在什麼都沒有！
賭場、公館、甚至公司，都是人去樓空。兩天！陳瑞只離開了兩天而已！
馬六月！陳瑞立刻聯系豆子。
電話接通後，豆子受寵若驚，「陳先生，你怎麼直接打電話過來？」
「馬小姐呢？」
「她在工作，需要我轉接電話給她？」
「嗯。」
陳瑞惴惴不安的等了幾秒，直到馬六月的聲音切實的傳過來，他的心才落地。
「怎麼了？」馬六月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兒。
陳瑞喉嚨發干，「私事兒，不要讓別人知道。」
馬六月面對著十幾名董事的目光，淡定的捂住手機，讓豆子看著。
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才繼續跟陳瑞說話。
「我說話你听著，不要回復我。豆子有問題，你的手機被監听，你現在立刻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馬六月眨眨眼楮，沒有說話。
「唐非和孫思銳都出事兒了，這人是沖著我，唯獨你還沒出事兒，是因為有人能隨時隨地控制你。那就是豆子！」陳瑞解釋，「所以現在，抓緊時間離開！」
馬六月掛斷電話，走到沙發旁邊從儲物櫃里拿出一雙跑鞋，面不改色的換上，隨後將豆子的手機放進茶杯里，到地下車庫開走一輛不起眼的大眾。
豆子還在等馬六月回來，但是十分鐘之後發覺不對勁，急忙跑到辦公室。
人已經離開了！
手機也不能用，豆子怒氣之下狠狠踹向茶幾，堅固的玻璃茶幾竟直接碎裂。
……
陳瑞回到警局，大家依舊正常工作。除了秦生和楚天竹，兩人正在焦急的等他回來。
「怎麼樣？」秦生湊上來。
陳瑞失魂落魄的搖頭。
「這件事兒我已經通知局長，但是現在正好是上頭換人的重要時候，所以不能聲張。」
「我知道。」陳瑞回到辦公室，坐在平日里嫌棄到踫都不願意踫的沙發上。
「陳顧問……」楚天竹想出言安慰，被秦生攔住。
「小楚，沒你什麼事兒。我等會兒把胡所長的電話給你，你記得跟人好好說。至于我們回來的借口，你就稍微動動腦子就行。」
「秦隊，我」
「听話！快去。」秦生直接開門。
楚天竹猶豫了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關上門，只有陳瑞和秦生兩人。氣氛沉默，陳瑞的後悔，秦生隔著距離都能感受到。
「最開始我想起在大學見過他時，就該小心的。」陳瑞悶悶開口。
「你們見過？」
「對。時隔多年，我早就不記得了。但是那次唐是跟我說錄像是真的時，我突然想起跟他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我正在研究殺人犯在生活中的表現，當時就覺得他不對勁！但是我沒放在心上……」
陳瑞現在恨不得給自己狠狠來上一拳。
秦生在旁邊直搖頭，「就算是你發現了，你能怎麼辦？那個時候他還沒犯罪呢吧！要是按照你說的，你是他最開始犯罪的起點……」
「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陳瑞前所未有的喪氣。
秦生在旁邊也不好做什麼，直到許久之後，才提議要不要去看看白未離。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秦生點點頭，現在已經是晚上六點，大家伙都差不多下班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陳瑞一個人呆坐著，好半天都沒有任何動作。
直到身後的收音機突然發出悠長的「滴」。
陳瑞起身走到收音機的身旁，這是唐非送給自己的，除了能收音還有錄音功能。
陳瑞拿出來，在網上搜索了說明書，找到錄音功能後，按下播放鍵。
從里面傳來唐非略帶沙啞的聲音。
「陳瑞，出事兒了。我最近發現自己被人監听，而且對方相當厲害，我找不到是誰。你還記得之前管成材跳樓嗎？當時你跟我說他好像特別害怕，後來我仔細查了他們家附近的監控，以及他的電腦記錄。其中有個人進出過，是陸材！」
陳瑞听到這兒，不由的握緊拳頭。
「還有那個視頻片段，六月姐姐給我拿來馬爺的電腦，之前說最後一閃而過的年輕人，也是他！我想跟你說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能用這種辦法告訴你！」
唐非說完，有開門的聲音，接著是幾個男人醉醺醺的說話。
「陳瑞，我很擔心。你還記得我師兄說的那個組織嗎？在你暈倒的那天，陸材來了。他走之後，我師兄嘴里一直囈語‘是他’。陸材會不會是造成他這樣的罪魁禍首？還有，如果有一天我失蹤，不要找我，安全要緊！但是記得替我報仇。」
錄音到這兒戛然而止，陳瑞腿部僵硬一時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他不停的給自己心理暗示，不能被情緒壓倒，不能陷入情緒之中！
但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他能做的就是等！
等陸材聯系他！
他要準備好刀，準備好槍，準備好一切能夠復仇的東西！包括他自己！
陳瑞在警局坐了一夜！
楚天竹在外面等了一夜。
她不放心陳瑞一個人，不是怕他想不開，而是希望他需要有人在的時候，她在！
可是整個晚上，陳瑞都是面無表情。沒有說話，沒有肢體動作。
楚天竹沒有太多的心理壓力，也不知道陳瑞是如何撐過這個夜晚。只知道當她醒來時，陳瑞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
楚天竹看了眼手機，六點多了。
她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扭到脖子，「啊」的叫出聲音來，陳瑞的視線被吸引過來。
楚天竹有些尷尬，表情痛苦。
陳瑞大步走出來，居然幫楚天竹順了順脖子！冰涼的手指順著皮膚上下揉搓，楚天竹紅了臉和耳朵。
「謝謝。」
「也謝謝你。」陳瑞面無表情。
楚天竹從廁所洗漱完出來，臉上掛著此時不該出現的微笑。陳瑞已經離開，楚天竹舒展身體，準備一天的工作。
秦生上班之後沒看到陳瑞，「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楚天竹乖巧的搖頭。
「你怎麼了？感冒了？臉這麼紅？」秦生好奇的問。
「沒什麼。」
「你等會兒準備好配槍，我們倆得出去一趟。」秦生避開其他人，專門跟楚天竹說了這件事兒。
「啊？出什麼事兒了？」
「陸材這件事兒目前沒人知道，但是我們得自己查。昨天半夜收到局長消息，說目前一切都正常，但是這個人必須得抓住。就算是開槍也行！」最後一句話說的隱晦。
楚天竹挑了下眉毛，下意識的看向陸展。
「可是……」
「沒有可是。等會兒開完早會，我們就走。」
「好。」楚天竹點點頭，隨手模向自己的後腰，剎那間，腦門上布了一層汗。
槍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