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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黑城

清晨的冬青鎮迎來了一位古怪的旅人,他披著斗篷,騎馬踏過河邊綠地。小鎮邊有條入海河,大多數人坐船來,因為水道平緩,荒原卻流竄著危險的野獸。更多盜匪遍布王國軍團搜索不到的夾縫,守衛得警惕企圖進入小鎮的人,以免招禍入室。在圍欄下他按要求月兌下帽子,露出一張冒胡茬的臉。守夜人交班時詢問他的來路,他告訴他們自己從鐵爪城而來。

「連夜趕路可不是好主意。」一個守衛多了句嘴。

「一點沒錯。但消息不等人。」

「冒險者酒館在兩棵棗樹旁邊,招牌是只猴子。」旅人也沒說錯。為這個消息,守夜人換班前賺到一枚黑城幣。

「多謝。伙計。能告訴我教堂怎麼走嗎」

守衛收下第二枚錢幣。他愉快地伸出手,指了指河邊的建築。「別去得太早。」他捎帶上一句囑咐。「負責洗禮和懺悔室的神父是一個人。他一般起得很晚,你最好先到酒館去。蓋亞祝福你,兄弟。」他感到對方因自己最後的稱呼而顫抖一下。多半是錯覺。

旅人重新戴上帽子,遮住頭和臉。這個動作讓守衛注意到他披風下的鎖甲和鐵劍。冒險者大多是這副打扮,沒什麼值得關注的然而那把劍大得出奇,握柄閃爍輝光。守衛沒來得及細看,旅人便通過了關卡。又一個蓋亞信徒。他將金幣塞進衣服的褶皺里,與迎面走來的守衛交班。

酒館的猴子招牌用黑鐵打造,細桿上掛著破爛褪色的旗幟。兩只烏鴉落在房檐上。哪怕是清晨,這里的客人也不少。

旅者將斗篷月兌下這次是徹底月兌掉,連帶披風一起。但沒除下手套。他把這件髒兮兮的外罩丟到椅子上,冰之刃頓時吸引了許多客人的目光。

酒吧正如他想象的一般,充滿刺鼻的酒精和香水味,在此處過夜的也多半是冒險者。這里的環境像是倉庫︰桌子只有幾張,長凳七扭八歪。沙子混合泥水鋪滿地面,一個角落堆著布滿蟲蛀痕跡的空木桶。但在吧台後掛著飛鏢靶,兩個戴螃蟹袖標的佣兵打賭誰先能命中紅心。女人穿著帶花樣的裙子,手臂和大腿,一點也不把收獲之月的涼風放在眼里。她們對每個進門的人微笑。這不是倉庫應有的景象,即便牆壁還保留著雜物堆積過的痕跡。

店家是個又老又瘸的退休佣兵,嘴里叼著煙斗。冒險者的酒館一向是自己人開的店。「來點什麼」

「有水嗎」

老佣兵瞧他一眼。「有水。有紅色的。也有黃色的。透明的你到門外的河里喝去。」

「我一會兒要去教堂。」他解釋。

「那你應該選紅色。」老板給他一杯熱檸檬水。「沒準神父會歡迎你。近些天有吸血鬼到教堂去我可算開了眼界了。好在他們沒惹事。否則我房梁上的鳥兒就有得吃了。」

「這麼說,你接待過他們。」

「不止是接待,我歡迎了他們。」老佣兵要他付賬,把檸檬水賣出麥酒的價格,然後才告訴他︰「他們要點兩杯新鮮的人血,我可不賣這玩意。當然,我承認我店里的商品沒大城市那麼豐富,但這不是他們鬧事的理由。我佷子砍斷其中一個白痴的手指,把它泡在酒里遞給他們。就是這個杯子。」他仔細打量旅人。「我佷子是個正八經兒的巡邏騎士。真的。這些蠢貨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然後。」旅人說,「你讓你的佷子跟蹤了他們」

「不管怎麼說,他們為那杯血酒付了錢。」老佣兵得意地敲敲煙桿。「還沒問價格。」

旅人喝光飲料,年輕的臉上面色不改。「他們上教堂干嘛去」他問。

「每個人都很好奇。」老佣兵說,「但我不會把答案告訴他們。當然,孩子,你除外。」在一枚阿比金幣的誘惑下,他立刻改了口。「這兩個白痴倒也不是傻透頂。他們沒親自去,而是靠兩個流浪兒傳遞消息。他們打算在小鎮賣貨。你肯定清楚,教會有權力向不信仰蓋亞的商人售賣贖罪券。」

如果說領主對百姓收稅是因為向他們提供了土地和保護,還算合理;那麼蓋亞教會的贖罪券完全就是貴族妥協的產物,本質上是掠奪。贖罪券起源于黎明之戰後,那時的蓋亞教會剛剛月兌離神秘領域,名義上擺月兌了寂靜學派巫師的控制,教會急需用信仰之外的東西來收攏教徒、擴大規模。贖罪券打著「償還罪孽,贖清惡債」的旗號,實際作為教會斂財的工具而飽受爭議。後來第一任教皇下台,寂靜學派重新掌控教會並進行內部改革,但十字軍擴增的軍需迫使苦修士們默許了贖罪券的存在。好像他們除了靠紙片的差價獲利外想不到別的賺錢方法似的。

教會宣傳人們不做惡事,但是人就難免犯錯。為了消除自己曾經過惡的記錄,人們必須付出代價。這代價不用說是什麼。在伊士曼,這個決策更是變本加厲,但卻得到了貴族的擁護商人最擅巧言欺騙,因此必須定期向教會購買一定數量的贖罪券來「抵良心債」,負責監督他們的自然是當地貴族。

「所以他們是去賄賂神父的」

「還能有別的原因嗎」

旅人似乎認可了這個回答。「希望他們貨物的質量比隨手撿來的強。血族能賣什麼不同口味的血酒」

老佣兵哈哈大笑。「釀酒不適合暗夜貴族,他們該拿鋤頭才對。守誓者聯盟最不缺錢,可也有種族窮得叮當響血族在他們的祖地挖不出金礦,卻從人類的國度發現了商機。我看到處都有這種人,鼻子專門嗅出金幣的味道。四葉領的亡靈之災你听過沒有」

「只是有耳聞。」

「莫非你還想參與不成據說當地一個大型佣兵團折損近半的人手,凡人更不用說。」老佣兵斜他一眼,「這種事听听就好,別老想著往上湊。年輕人懂什麼冒險精神不過是魯莽而已。我可了解你們,我的腿也了解。」他拍拍自己的瘸腿。「那個發了瘋的死靈法師研究出一種煉金魔藥,企圖用投毒毀滅四葉城。有傳言他是無星之夜的惡魔。當然,最後事情驚動了蒼穹之塔,負責屬國維和的使者大人是赫赫有名的惡魔獵手,那瘋子沒撲騰幾下就完蛋了。」

他說了半天,卻沒談到點子上。

不過也用不著他說清楚。「一個吸血鬼得到了魔藥配方,是嗎」

「少數幾個家伙還是很敏銳的。反正他們的作坊里流出了一種新型的煙草,滋味不比黑麻線差,價格卻只有三分之一。」黑麻線是原本最優質的煙草,曾在賓尼亞艾歐上掀起過一陣狂熱的浪潮。人們競相種植煙草,甚至衍生出了一座專門售賣黑麻線煙的貿易城市,里面有獨特的交易貨幣。黑城金幣就是由此而來。

旅人的問題問完了。他再要一杯麥酒,回到自己的披風旁坐下。既然檸檬水能與酒等價,那麼即便不喝,也沒必要選擇前者。斗篷的褶皺有點不一樣,顯然模索過它的賊沒從口袋里面得到任何東西,也就懶得把它恢復原狀了。他對此並不介意。

「」

我還以為你的目的會更明確呢杯子的側壁上出現一行字。

尤利爾說︰「還不夠明顯嗎」

照你的找人方式,應該直接上門質問才對。看來鐵爪城教堂讓你長了教訓,是不是

鐵爪城的教堂不比分部,駐守其中的十字騎士的數量甚至超過在布魯姆諾特。教士們大都是環階的神秘生物,還有為數不少的神職者在其中。伊士曼的總主教佩頓福里斯特的神秘度不遜于高塔原本的駐守者埃茲先生。當然,學徒沒見到這位德高望重的女神代言人。在王都,他沒找到任何嬰兒的下落。事實上他連教堂後院都沒機會進去。

從這以後,他就意識到自己追蹤線索的方式需要改變。

「這是好消息。」尤利爾仍然這麼認為,「不是所有的蓋亞教徒都參與了交易。」

但你也分辨不出哪些人參與了,除非開口詢問索倫指出,這種機會並不多

「所以直接上門雖然能一擊即中,但在此刻效率不高。」尤利爾說,「我當然能在冬青鎮這麼干。只是孩子們不在這里,我也沒必要抓著教會不放。」找到教會里腐爛的枝干固然重要,但更關鍵的是那些孩子的去向。「血族屬于買家一方,我倒不如打听他們的消息。」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告訴等等,你對那老家伙用了魔法指環震驚之下用上了標點。你沒用誓約之卷

「是神術。它能令人更坦誠。」尤利爾不怎麼自在地解釋。「這是一個平等的神秘,我也得付出代價。就是那枚金幣。用他渴望的東西換我想要的消息,只能這樣。」

這把戲你從哪兒學來的索倫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學徒更不自在了。「蓋亞的教典上,白給我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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