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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自然現象?」尤利爾懷疑自己的耳朵可能賣萌去了。

「個人淺見而已。」

使者將指環轉了個方向,玻璃上的字跡頃刻間就粉碎了。看樣子他對于索倫剛剛「沒有常識」的評價也不怎麼認同。

「您見過浮雲列車?」學徒覺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厲害,他心里七上八下,臉上努力維持著鎮定。

使者沉默片刻,答道︰「它是連通兩個世界的現象。」

果然,尤利爾暗自確認,自己說的列車與使者大人知道的就是同一個東西。不過他很疑惑︰「為什麼是現象?」

「浮雲列車停留的時候,會使那里的法則產生混亂,制造出巨大的魔力干擾場。」無頭人說道,「這與風暴很像。」

很像……慢著,難道說所謂的自然現象就是你自己分類的嗎?尤利爾滿臉錯愕。

「它什麼時候會停留?在哪兒停留?」

「不知道。」使者答道,「它唯一不類似于風暴的特征,就是發生時毫無預兆。」

其實兩者的差距遠不止這一點,但接連的壞消息讓尤利爾無暇顧及。他茫然地連委婉的說話方式都忘了,好半天才吶吶地問道︰「那、我能回去嗎?」

「世界的層次不一樣,正常手段不可能做到。」使者否定道,「諾克斯是深層,即里世界;你來自神秘衰退的伊士曼王國,那是表世界。」

希望被無情的掐滅了,學徒的神情黯淡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的經歷是一場無法復制的意外,恐怕此生也再難以遇見。即便是他真的成為了神秘生物的一員也無濟于事,因為浮雲列車並不是單純的神秘生物那麼簡單。

「可是,這是為什麼?我只是想回家而已。」他忍不住失措地喃喃自語,「女神大人啊,你為什麼要將我遺棄在這里?」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包圍了他。雖然學徒在原本的生活中也沒有什麼朋友,但他還有修道院的母親般的瑪利亞修女,還有……這麼一想,卻也沒有別人了。

只是生活了十七年的故土,想要輕易的割舍也是絕無可能的。

「你信仰神?」

他無意間的祈禱讓使者再次產生了興趣。

「是的。我崇拜蓋亞女神大人,但我不過是個淺信徒罷了。」只在危急時刻才會想起來念誦祂的名字,每逢假日連禱告都沒時間去的學徒自覺愧對女神。

「諾克斯也有祂的信仰。」使者拋出一個讓他寬慰些許的消息,「他們自稱寂靜學派,研究無咒施法。」

「魔法需要咒語嗎?」尤利爾心想這怎麼與說里的設定差不多。但或許神秘與魔法就是這樣有儀式感的東西,他一時間居然覺得有些理所當然。

只是他的猜測源自于自己淺薄的知識,學徒覺得真實的魔法應該不需要什麼古怪的咒語——魔法是神秘,神秘怎麼會有固定的咒語、固定的邏輯?

更何況,年輕人之前召喚出冰雪的時候並沒有嘴里念念有詞。

「點燃火種後,控制魔力的辦法有很多。」使者答道。

也許語言也是其中的一種方式。

然而,雖然尤利爾很好奇神秘相關的東西,但他並沒有想問的了。既不能回家,又對在酒吧找工作沒什麼幫助——其實是尤利爾下意識地以為那是自己無法觸及的東西。

就像原來表世界里王國報紙上刊登的大事記一樣,他這種底層人即便知道了,也不過是看個熱鬧而已,沒準兒還會平添煩惱︰學徒還記得得知霜之月延長時,自己的心情有多麼的頹喪。

等他從自我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時,正對上使者的眼楮。那張蒼白的臉幾乎會讓人做噩夢,哪怕上面的五官細看起來是稱得上精致的。

年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下了指環。

尤利爾被突然的對視嚇了一跳,但或許是對方交流時的態度簡直算是有問必答了,這種恐慌也隨之削減了許多。他甚至可以略微分神關注到一些緊張時被忽略的細節,比如這位使者大人其實是要比他矮上一點的,也難怪埃茲先生第一反應是上來比個頭。

以表世界的時間來算,尤利爾今年是十七歲,身高由于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只能算是勉強有少年人的樣子。而神秘使者身上沒有什麼能夠明顯體現出年齡的特征,只是他有種特別的氣質,因此尤利爾估計對方大概會比他大個兩三歲。

年齡相近的兩個人,卻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學徒清楚在原本的命運里,他的未來會與過去一樣枯燥,在疲憊和壓抑中挨過活著的每一天;雖說現在是不同了,但事情卻朝著更加糟糕的方向發展而去。

而使者先生,他的過去很可能是尤利爾想象不到的精彩紛呈,因為諾克斯擁有魔力。

尤利爾不敢再奢望兩個人未來的軌跡會有什麼更多的交匯,他搖搖頭,告訴自己理智下來,沒什麼運氣是會無故落到自己頭上的。

「謝謝你了,使者大人。請問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是關于表世界的問題我很樂意效勞,但列車的事。」學徒覺得自己的表現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很抱歉,我只是個倒霉鬼而已。」

年輕人沉默著,看不出有什麼失望的表現。

但許久後,他忽然有了回應︰

「喬伊。」

學徒怔了怔,似乎是沒听懂,于是他又重復了一遍︰「喬伊。」

這時尤利爾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說自己的名字,他有點受寵若驚,「我是尤利爾,喬伊先生,認識你是我的榮幸。」

最後的話他是真心實意的。

只是喬伊沒有在乎他的誠懇,忽然詢問道︰「你想留下來嗎?」

留下來?

蓋亞女神在上,我沒有比這更想的了!

尤利爾感到自己的心髒跳動的聲音幾乎快要蓋過喬伊的話語,他想到樓下吧台前的塞西莉亞,就有種跳起來歡呼的沖動。

被這突然的驚喜有些沖昏了腦袋,尤利爾就連探究原因都忘記了。他猜測這大約是浮雲列車的緣故,一時間居然不那麼對它深惡痛絕了。

有著塞西莉亞的存在,尤利爾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沒立場是什麼值得關注的問題。他欣喜若狂,命運的翻轉甚至給予了他對未來無與倫比的期待。

喬伊沒讓他白高興一場,冷淡地說道︰「你現在是服務生了。」

「那埃茲先生?」學徒強壓著自己的激動,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這回輪到年輕人怔住了,他想了一想,「你還有同伴嗎?」

……竟然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嗎?

學徒差點咳嗽起來,哭笑不得,說道︰「他是酒吧的老板,先生,他正在外面等著呢。」

「那他沒意見。」喬伊面無表情的回答。

……

「還是麥克斯,塞西拉。」

胡蘿卜姐把自己的眼鏡推了推,迷迷糊糊地「啊?」了一聲。帕因特嘆了口氣,對于拯救少女的怠惰已經不抱希望了。

「塞西莉亞,總有一天你會被辭退的。」

矮人搖搖頭,正要跳上吧台自己動手,忽然一瓶酒擺在了眼前。他愣了一下,吸吸大鼻子抬起頭來,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議。

塞西莉亞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坐到了自己身邊的椅子上,她微張著嘴,眼楮瞪得圓圓的,帽子滑到了耳朵邊都渾然不覺。

「尤利爾先生?」

「叫我尤利爾就好了,塞西拉。」學徒答道,他剛從櫃台下拎出一瓶密封的蜜酒,利落地拔掉了上面的塞子,遞給矮人︰「你的酒,帕因特先生。」

「鬼,你被留下來了?」矮人一臉稀奇。

尤利爾回答︰「運氣而已。」

「嘿,別謙虛了,這可絕不是運氣能辦到的事。」

不只是他,見到學徒帶著笑容坐在吧台後面,餐廳里的佣兵們一下子喧嚷起來了。他們從頭到腳的打量著尤利爾,好像硬要在他身上找出什麼特別之處似的。

一個家伙甚至大膽的猜測他是埃茲的什麼私生子,哪怕尤利爾覺得自己除了與酒吧老板同屬于人類雄性的範疇外,根本就談不上近似這兩個字。

很快這個推測就被否決了︰埃茲也只是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他原來當佣兵隊長的時候,屬下們沒听說自己的上司年少的時候有什麼風流的名頭,他糾結自己的錢包更甚于女友。

這種人是不需要女朋友的……

尤利爾沒再說話,因為矮人已經被淹沒在討論的口水中了,他端著酒杯忙不迭地離遠了一些。學徒在吧台後津津有味的听著他們討論,仿佛話題的中心不是自己一樣。

期間他還偷偷瞟了一眼精神了許多的胡蘿卜姐,覺得新工作的環境要比洗衣店舒適多了。

這樣充滿了期待的生活,就算離開了表世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都閉嘴!」忽然二樓傳出來一聲怒吼,餐廳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可人們彼此擠眉弄眼,對于討論酒吧老板慘淡的戀愛史和斤斤計較的笑料樂此不疲。

但聲浪壓低不過片刻,突然一陣寒意自頭頂的木板縫隙中溢出來,硬是讓炎之月的熾光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整個諾克斯酒吧立即鴉雀無聲,就連二樓也是同樣。

帕因特舉起酒杯,液面上浮起了一層薄冰。他趕緊一飲而盡,發出舒暢的吐氣聲。

「……」

已經知曉了使者喬伊到來的佣兵們各個神色古怪,就連塞西莉亞都覺得,埃茲先生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打了個哆嗦,尤利爾一邊忍著笑,一邊也意識到喬伊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或許是世界穿越透支了他的壞運氣,才讓學徒從年輕的使者面前得到了留下來的機會。

他搖搖頭,把思緒收了回來,專心致志地享受著這溫馨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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