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聞溪從睡夢中醒來。
出了一身汗。
身體有點發熱。
似乎發情期又來了。
之前因為臨時標記和藥物雙重控制之下, 他這一輪發情期已經早就已經過去了的,按周期來說,新一輪發情期也不該來的這麼快。
他去浴室洗澡的時候, 發現自己整個胸膛都是紅的。
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想到周挺, 他就發現他的胸膛更紅了,整個身體似乎都紅了,更熱。
他洗了個冷水澡,然後穿了件高領毛衣,然後就出了門。
周挺早就出去工作了, 他有個廣告要拍。
簡聞溪自己也有廣告要拍, 常靜說九點鐘過來接他,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他就給常靜打了個電話過去,結果常靜卻沒有接。
他就給黃小放打了個電話。
「靜姐他們還在開會呢。」黃小放說,「公司好像出了點事。」
半小時以後, 常靜和黃小放等人準時來接他。
「公司出什麼事了?」他問常靜。
常靜說︰「跟你有關。」
簡聞溪就看向她。
常靜說︰「公司不是給了李戎處分麼, 還查出了他利用職權貪污腐敗這些事, 也有好多網友跑到他家里去了, 他說他老婆孩子都被網暴了,要公司幫他擺平, 說他手里有公司的什麼證據……不過這事宋總已經壓下去了。」
簡聞溪听了便說︰「他膽子倒大,敢威脅公司。」
「他現在也挺慘的, 」常靜說,「我看他們家門上都被人噴了殺人犯的字樣, 他兒子都不敢去上學了, 老婆嚷著要跟他離婚。」
簡聞溪听了嘴角微微一抿, 沒有說話。
知道他不喜歡李戎,常靜便說︰「他這也是活該,就是連累了家里人。」
「你不是說這事跟我有關麼?」
常靜神色凝重了一些,說︰「他說他有你什麼視頻……不過我特意問過宋總的特助,說沒什麼事,讓我們盡管放心。」
簡聞溪道︰「他能有什麼視頻。」
「這我不清楚。」常靜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他一眼,「既然你都覺得沒什麼視頻,那估計只是他垂死掙扎而已,你現在這麼火,過去又在他手下,他就只能拿你來威脅公司了,顧雲湘現在自身都難保,救不了他。」
「顧雲湘最近怎麼樣了?」簡聞溪又問。
「這幾天一直在休息。」常靜說,「他就只剩下最後幾場戲了,下一場就是和你的對手戲。你劇本都看完了麼?」
簡聞溪點頭。
「好好做功課,現在好多人都在期待你們的對手戲,別的不說,顧雲湘演技還是很厲害的,不要被他壓的太難看。不過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演戲上你還是新人嘛,一步一步來。」
過了一會,常靜又說︰「我听說顧雲湘最近和張總走的很近。」
簡聞溪聞言看了她一眼。
常靜笑了笑。
這廣告一拍就是一天,歇工以後天都黑了。吃完飯以後簡聞溪對常靜說︰「你能聯系上李戎麼,我想跟他見一面。」
「見他干什麼?」
「畢竟合作了兩年,我有些話想跟他聊聊。」
常靜點頭,說︰「你最好再套套他的話,看他手里有沒有視頻。」
看到簡聞溪看向他,常靜終于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擔憂︰「目前公司那邊說是沒有什麼視頻,可我總有點擔心,你問問看,萬一有,早點攤開來說,咱們也不至于太被動。」
簡聞溪點點頭。
常靜和李戎約好了時間,然後把簡聞溪送了過去。
「我就不下車了,你們倆好好聊。」常靜說。
簡聞溪從車上下來,看了一眼對面的小酒館。
這是一家坐落在小巷深處的酒館,裝飾很古樸,外頭還掛了個酒旗,天黑了,又冷,這小巷里幾乎沒什麼客人。
李戎一個人坐在酒館里,隔著落地窗朝他擺了一下手。
簡聞溪便進去了。
酒館老板看見他,似乎也並不意外,客氣地跟他打了一下招呼。
簡聞溪直接在李戎對面坐下。
李戎憔悴的厲害,眼下烏青,胡子拉碴,頭發好像幾天都沒洗了。
簡聞溪恍然想起他第一次見李戎的情景。
那時候李戎帶著黃小放去他弟弟的公寓里見他,那般意氣風發,趾高氣昂,不像個經紀人,倒像是社會老大哥。
「膽子不小,還敢來見我。」李戎醉醺醺地說。
「我听靜姐說,你手里有我的視頻?」
李戎聞言就笑了︰「在艾美娛樂混,手里沒點東西,心里能踏實麼?」
「什麼視頻?」
「你想知道?」李戎說,「足以摧毀你的視頻。」
「你給我下藥那一次?」簡聞溪問。
李戎便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盯著他看。
「我能看看麼?」簡聞溪問。
李戎就掏出手機來,點開了視頻,播放給他看。
視頻里的簡聞鳴,坐在沙發上,房間里光線昏暗,有人拍他的臉,叫︰「聞鳴,簡聞鳴。」
簡聞鳴抬起頭來,眼神迷離,滿臉通紅,是中了藥以後的典型癥狀。
簡聞溪喉頭動了動,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
李戎將手機收了回去︰「就這一小段,你覺得夠不夠?網友可不管你最後有沒有發生什麼。」
簡聞溪的眼神無比冰冷,說︰「敲詐勒索,你的罪狀又加上一條。」
他說著便把手機放到了桌子上,手機屏幕亮著,正在錄音。
李戎愣了一下,隨即便笑了起來︰「你不會以為,我手里就這點東西吧?我還會怕你錄音?」
「你手里還有什麼?」簡聞溪問。
李戎笑著看他,卻並不接話。
簡聞溪將手機關了,看向他︰「我今天來,是帶著誠意來的。我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一段視頻,我想要你手里其他的證據,關于公司的,其他藝人的。」
他的眼神很冰冷,甚至于有點犀利,李戎盯著他的眼楮看,臉上笑容漸漸凝結。
「你能給我什麼呢?」
「我什麼都不會給你。」
李戎愣了一下,隨即便笑了起來。
「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對我們的恩怨既往不咎。」簡聞溪說,「李戎,你已經完蛋了。我如果再踩你一腳,你覺得你會怎麼樣?」
李戎收斂了笑容︰「我走到這步,還怕威脅麼?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也好,宋清也好,我都不怕,我要完蛋,大家跟著我一塊完蛋。」
「那你老婆呢,你孩子呢?」簡聞溪問,「要一起完蛋麼?」
李戎抿起嘴唇,又「砰」地捶了一下桌子。
酒杯倒了,酒水滴滴答答流下來。
李戎抬頭,見簡聞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便問說︰「你要那些證據干什麼,你想干什麼?」
「見到了你和顧雲湘的下場,心有戚戚,想留點東西,心里好踏實。」簡聞溪說,「宋總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清楚。」
「宋清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那些事,都是為他干的,如今出了事,全推到我身上了,他依舊清清白白的做他的老板,他就是個人渣!你能看清這一點,說明還不太笨。」他說著靠近了一些,酒漬染濕了他的衣服,他似乎也毫無察覺,滿臉酒色地伸出手來,「我勸你,趁著如今艾美娛樂動蕩,趕緊撤,在艾美娛樂呆久了,利益錯綜復雜,你想走,就沒那麼容易了。」
簡聞溪就盯著他手腕的表看。
李戎回過身來,將手腕上的表取下來,扣在了桌子上,然後大喇喇地往椅背上一靠,醉醺醺地看著他。
簡聞溪將那只表拿在手里,握住,然後看向李戎。
「證據我是不會給你的,」李戎說,「我要留著保命。」
簡聞溪將那只表裝進口袋里,然後站了起來。
李戎道︰「簡聞鳴,從前是我對不住你,現在我也遭到報應了,你應該高興。」
和艾美娛樂相比,李戎覺得他和簡聞鳴之間,都是小恩怨了。
簡聞鳴如何恨他,他覺得都不重要了。
真正觸犯到他利益,將他逼到如此境地的,是艾美娛樂。
「等你坐牢那一天,我再高興也不遲。」簡聞溪說完便朝外頭走去,一身黑大衣,挺拔又清冷。
李戎趴在了桌子上,雙手抱住了頭。
公司需要他的時候,他只是公司的一條狗,如今公司拋棄了他,他就成了一只螻蟻。
隨便踩上幾腳,就死了。
他站起來,踉蹌著追了上去,追到門口,一把拉住了簡聞溪的胳膊。
簡聞溪回頭,就看見了他通紅的眼楮。
「幫幫我。」李戎說,「錢我也可以不要,我也可以退出娛樂圈,但我不能坐牢,我要坐了牢,我就全完了。現在沒人肯幫我了,你幫幫我,我什麼都給你。」
簡聞溪的手機突然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簡聞溪將手機掏出來,發現是常靜打過來的。
他便直接接通了電話。
「趙奮又自殺了,現在在醫院。」
「知道了。」
簡聞溪掛了電話,看向李戎︰「趙奮又自殺了。」
李戎愣了一下,道︰「這時候鬧自殺?裝的,裝的,他就是想逼死我!」
「那你就該想想,你做了什麼,讓他恨你到這個地步。」
李戎抹了一把臉︰「聞鳴,聞鳴,你幫幫我。他們都想我死。」
「我也想你死。」簡聞溪說。
李戎緊抿著嘴唇看他。
「一個趙奮,都能把你逼到這個地步,你再想想如果我出手,你會怎麼樣。你別忘了,我手里也有你給我發的那些語音,短信。」簡聞溪說,「我還是那句話,給我你手里的東西,我考慮放過你。要我幫你,那不可能。你手里有我的視頻,你盡管放出去。你看我簡聞鳴會不會向你說半個求饒的字。」
簡聞溪說完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李戎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酒館老板過來,說︰「小戎……」
李戎一腳便蹬倒了面前的座椅。
簡聞溪走了兩步,停在了小巷里。
他終于忍不住了,薄唇抿的緊緊的,眼眶有些濕潤。
雖然早知道他弟弟被下過藥,可親眼看到視頻,他還是覺得無比痛心。
這群畜生,就該死了,全都死了。
大概真的只有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
他將手機掏出來,給簡聞鳴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響了好久才接通。
簡聞鳴的聲音明亮,極有精神︰「哥!」
簡聞溪「嗯」了一聲,問︰「在干嗎?」
「剛洗完澡,準備睡覺呢。哥,告訴你好消息,秦自行出車禍了,腿斷了!」
「嗯?」
「天道好輪回,惡人終于有惡報了!」簡聞鳴似乎爽極了。
那麼鮮活,肆意,又回到了他過去的模樣。
「弟弟。」簡聞溪叫。
「嗯?」
「如果你的名聲毀了,以後再也回不了娛樂圈,你會不會覺得可惜?」
簡聞鳴問說︰「哥,出什麼事了麼?」
「沒有,」簡聞溪在冷風里裹緊了自己的大衣,一邊走一邊說,「但是我們要做的事,是有一定風險的,說不定會把你在娛樂圈的前途全都賠上。」
「那也值了。」簡聞鳴說,「只要你不受傷就行。」
掛了電話以後,簡聞溪毅然朝前走去。
秦自行,顧雲湘,李戎,艾美娛樂。
如果可以,如果有可能,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哪怕要賠上他自己。
因為他自己深涉其中,便更能明白苗思宇弟弟這些人的痛。
這世上的丑惡太多了,他只需要除掉他能除掉的,他便覺得這是他和他弟弟,為這世界作出的貢獻。
他掏出手機來,轉發了趙奮的微博,然後配文︰「相信寒冬終將過去,春日終會到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報,簡聞鳴終于發聲了!」
簡聞溪將他送給他弟弟的那塊手表戴上。
左手上戴了這只表,右手腕上,則帶著周太太送給他的珊瑚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