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妲麗安與讓娜
路明非捂住了腦袋。
他呆呆的看著再度‘刷新’出來的珍妮特月復部側方的數字‘7’，腦海中浮現的是不久前珍妮特月復上的數字‘6’。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什麼，但仔細想的話，卻會發現各種線索一團亂麻，根本無法串聯在一起。
而且眼前珍妮特的表情也不對勁。
首先是表情，這也是路明非認識的珍妮特——六號與眼前的七號最大的差異，珍妮特臉上的表情雖然在涉及家人的時候會顯得很僵硬，有著不自然的虛假感，但女孩總的來說還是非常活潑可愛的。
她會哭、會恐懼、也會笑，被拯救時的喜悅神情深深地刻在了路明非的腦海中，路明非第一次見的時候不覺得她是那種沒感情的人偶，而感覺是類似楚子航的面癱那種不擅長表達。
可眼前的七號不一樣。
在路明非趕來救下她的時候，七號也一樣被怪物追殺的傷痕累累，她也在不斷的敲門求救，同樣的沒人給她開門，送給她的只有辱罵
但七號自始至終，直到被路明非救下，全程都沒有表情
等等，仔細想想，那些民眾對珍妮特的回應真的是辱罵嗎？真的是辱罵，而不是恐懼下手足無措的癲狂？
路明非臉色變得慘白。
即使達芬奇等人的警告還在腦海里，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發動了‘思維模擬’，模擬對象這次不是藤丸立香，因為模仿她難度太大，因此路明非模擬的是另一個他眼中的聰明人——卡多克。
路明非捏了捏自己額角的頭發。
他看著眼前面無表情，仿佛呆滯的人偶一般的七號，為了驗證心中的想法，他再度敲響了附近的門，屋內的人開口依舊是那句熟悉的話。
「哦，善良的獵人」
這是這一次，因為沒有先入為主的敵意，路明非從他們的口吻中听出了更多的恐懼與絕望。
路明非直入正題，隨口撒謊到︰
「我是國王陛下派來的獵人，你們這晚上不，‘每天晚上’有沒有什麼怪事發生？」
「——有！」
路明非話中的關鍵詞像是觸動了什麼開關，對方的恐懼立刻便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涌了出來︰
「女孩。是女孩！是魔女啊！是騙我們開門的龍魔女！我開了兩次門！兩次都被怪物殺死，第一次那個女孩也死了！但是、但是第二天」
他壓低了聲音，嘴里說出來的話讓路明非頭皮發麻。
「第二天？是第二天嗎？我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二天我又在床上醒來了！我以為是做夢，然後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那個女孩又來開門！我又死了，第三天醒來之後沒多久，那個女孩又敲門了！哈哈哈哈哈」
旋即，屋里男人後面的話，便全是瘋瘋癲癲，拼湊不出完整話語的狂人之語了。
路明非忍耐著反胃感覺。
他看了看身邊面無表情，老老實實跟在自己身邊一動不動的七號。
路明非意識到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類似這種女孩被怪物追殺敲門求救的事情，在這個噩夢空間中已經發生了無數次。
第二，根據這屋內人的發言，沒珍妮特被追殺的逃亡路線居然都是一樣的——這說明，珍妮特被追殺不是意外或巧合，而是有人故意這樣設計好了的。
誰？
邪惡的煉金術師、普雷拉蒂！
在這個時代活躍的老妖婆魔王！
路明非模擬著卡多克的思維回路，突然發現了一點細節的不同，七號珍妮特的發色明顯比六號的發色跟深一些，六號是近乎蒼白的淡金色，七號則是偏向于亞麻色的砂金色。
「」
不行。
還是不夠。
路多克狀態下的思路到這就卡殼了，因為路明非雖然能比較簡單的模擬卡多克的思維回路，但卻不具備卡多克擁有的豐富神秘學知識。
卡多克本人還是偏向于勤能補拙，最後靠著雅典娜得幫助‘開了竅’的。
沒有他多年的知識沉澱的話，路明非無法繼續推理下去了。
「」
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氣。
天空萬里無雲，只有這一刻，路明非才發現這個噩夢小鎮上空的月光居然如此耀眼。
普雷拉蒂的話語在他耳邊縈繞。
——「別一副被奪走了心愛女孩的模樣啊。」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珍妮特’，有的只是‘嫉妒魔女’罷了」
珍妮特並不是消失了。
也不是魔王嘴里惡意的所謂‘不曾存在過’。
而是——打從一開始她就是嫉妒魔女。
怎麼理解這段話？
很簡單。
「——那麼我要拯救的女孩，就是嫉妒的魔女。」
路明非毫無迷茫，思想極其堅定，在對女孩——尤其是可愛又沒有壞心眼，還對自己溫柔對自己好的女孩時，他向來就是這麼單純。
他才不管什麼嫉妒魔女是擾亂時空的敵人。
某種意義，蘇恩曦的擔憂的確是應驗了。
要做什麼已經很清楚了。
深呼吸之後吐出一口濁氣。
路明非強忍仿佛胃里難騷的麻癢感滲入血管，倒沖圖腦中一般的惡心感。
思維模擬•啟動
目標•藤丸立香
強行模擬！
推理、猜想、直覺什麼的，拜托了！來點作用啊！
——情報不足
因為路明非無法做到模擬立香，強行模擬之下甚至出現了人格分裂的跡象，路明非不斷的苛求線索，模擬的藤丸立香便回以拒絕。
——情報不足
——情報無法聯系起來
——情報之間大概率存在謊言
路明非咬咬牙。
櫻花妹，給我點提示，你肯定也想幫我的對吧？
——情報不足
「英雄」
路明非面目猙獰，咬牙切齒，一絲鮮血從他的眼角滑落。
「需要幫助的人就在眼前，英雄、可不能停滯不前啊！」
這是當初藤丸立香自己說過的話。這麼一想還挺中二的，但藤丸立香很喜歡。
路明非模擬的櫻花妹的擬似人格似乎也因此被觸動了。
路明非對自己說︰「【不要死】。」
路明非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為了他人拼命了。
只是這種感覺，意外的不錯，或許是因為他清楚，這些他幫助的人，一定會給他回報吧？
正如他對六號說的那樣。
不會讓你死的，我說過，要帶你去看月亮，要帶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強行模擬！
神秘學知識缺乏。
模擬也不完全。
只能寄希望于一點‘靈感’。
如果實在想不到線索的話，那就只能再回去問普雷拉蒂，然後那個滿嘴真話謊話混著說的壞女人，就會繼續用言語控制著路明非為自己的陰謀服務吧？
普雷拉蒂也不是蠢貨，繼續這樣跟她玩謎語人捉迷藏的話，路明非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抓住線索。
所以拜托了！
一定要、想到線索或者思路啊！
——【推理難度︰1D40+60=73】——
——【路明非的‘靈感’︰1D120=76】——
——【76＞73】——
——【成功！】——
路明非只覺得自己腦袋里好似有火花一閃而逝。
一個畫面浮現在眼前。
那是一個微不可查的細節。
在六號遭遇沙利葉，代替路明非承受火刑的痛苦時，女孩的發色，從原本的淡金色，進一步‘褪色’成了慘白色。
路明非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忍者不適感，他又敲響了另一處屋子的大門，經過一番詢問過後，終于曾經為珍妮特多次打開大門的人那得到了答案。
有人曾經注意到過，女孩的發色總是會比上一次更淺。
而且還要兩件怪事。
第一件怪事，珍妮特的發色雖然在不斷變淺，但往往在某次之後，又會突然便會色彩豐滿的狀況，一齊變化的還有女孩臉上的表情，神情會從豐富多彩變成了僵硬麻木。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每一個珍妮特，並非只經歷過一次‘追殺’，而是每天晚上都要演一次‘追殺’的大戲普雷拉蒂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因為缺乏神秘知識，路明非無法繼續推理下去了。
但從居民嘴里問出來的第二件怪事，卻給了路明非接下來要去哪里尋找下一步線索的答案。
根據大量的居民證詞。
「有些時候，被追殺的女孩不止一個，而是有兩個，看上去像是姐妹似的，不知為何，有些時候她們之間感情很好，有些時候又很差第一次見到‘大’的那個的時候，我甚至以為是聖女貞德大人不對！是魔女貞德回來了！主啊，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是地獄嗎！」
這世上哪有什麼恰巧一群長相相似的人？
路明非抱著七號，立刻折返回到了普雷拉蒂的工房。
普雷拉蒂看到路明非的身影，臉上滿是愉悅享樂的笑容，但在他說些什麼之前，厭煩的路明非直接掏出獵槍往她腦袋上就是一槍。
路明非的動態視力讓他清楚地看到了，普雷拉蒂的腦袋在瞬間被大口徑的子彈轟爆，血液與腦漿澎涌而出——
「！？」
但在下一刻，大量的曇花花瓣突然出現，遮住了普雷拉蒂的傷口，然後突然又隨風飄散，露出了後面完好無損的普雷拉蒂。
路明非驚人的動態視力看的分明，普雷拉蒂根本不是傷口復原了，而是那些被他爆出去的腦漿在瞬間變成了曇花，曇花飄散之後，普雷拉蒂的傷口就消失了。
「有什麼好驚訝的？」
普雷拉蒂微笑著，隨手抄起一把手銃，對著自己腦門就是一槍，子彈在即將觸踫到普雷拉蒂太陽穴的瞬間亦變成了無數曇花飄散。
「所以說差生就是麻煩啊，我明明早就給過你提示了，我的幻術與梅林齊平，我們都是湖中仙女的同門，將‘我被殺死的現實’、‘殺死我的子彈’在瞬間用幻術改寫為‘不存在’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據說，傳說的梅林法師，他的幻術在亞瑟王的冒險中多次發揮作用，將可怕的攻擊化作了‘美麗的花朵’
幻術？
路明非暗自心驚︰這哪里是什麼幻術？這個能力根本就是對真實進行覆寫，只要她能發動，她死亡的結局與傷害她的武器都會變成‘無害的花朵’!
除了將有害的東西變成無害的花朵之外，她與梅林的幻術，會不會還能做到別的事情？
怪不得小魔鬼會說她是‘老妖怪’，是極其罕見的，在世界舞台上活躍過的‘魔王’！
這所謂的幻術，感覺與小魔鬼的空想具現化很相似，都是幻想干涉現實，但小魔鬼的空想具現化顯然更高級，他能憑空變出東西，但裝女敕老妖婆的幻術只能將‘一種東西變成另一種東西’。
好在路明非也不打算繼續在她身上糾結，他多少猜到了，現在的自己想要殺死魔王普雷拉蒂的話，恐怕需要小魔鬼的力量才行。
但他沖普雷拉蒂開槍僅僅是發泄怨氣罷了。
他真正的目標不是普雷拉蒂，而是普雷拉蒂完全沒有想要隱藏——換句話說，就是直接將線索擺在了路明非面前，如觀眾般期待路明非行動，並以此享樂。
但至少現在路明非找到了線索。
那就是——普雷拉蒂的實驗室。
病房里的那些被不斷切割器官，在龍化病的侵蝕下苟延殘喘的，統一都是金發的女性！
路明非忍耐不適感，一一掀開她們的衣服，觀察側月復部的地方，但並沒有找到預想中的數字。
但這不奇怪，數字那種東西是可以抹除的。
路明非來到了身體最完整，按普雷拉蒂所說，正是珍妮特提到過的‘朋友’的讓娜身邊，這次路明非沒有用原始電池，而是直接來到她耳邊，用堅定的聲音︰
「——【不要死】！」
讓娜的身體如觸電般猛地顫抖了兩下，路明非後退了兩步，只見她的身體表面浮現了跟珍妮特如出一轍的龜裂痕跡，伴隨著‘破殼’，熟悉的沙利葉再度出現在了路明非的面前。
這讓路明非確認的一件事。
這里的女孩們果然，全都是珍妮特，全都是讓娜，全都是——嫉妒的魔女！
或許嫉妒魔女是擾亂時空的元凶之一。
但在魔王普雷拉蒂這里，她顯然才是被捕捉到的受害者！
路明非抬起一只胳膊，抵擋著風壓，在天使的身姿消散之前，大聲叫喊道︰
「我想要拯救珍妮特！六號的珍妮特！能告訴我要做什麼嗎？」
可惜的是，因為跳過了與讓娜——或許，應該叫她‘五號珍妮特’——交流、培養感情的時間路明非不清楚她與六號之間發生的事情，
但是六號說過，她與珍妮特的感情很好，是朋友。
路明非選擇信任。
而五號在回到——不，應該說‘變回’嫉妒魔女之前，為路明非指引了方向。
「妲麗安去教堂的地下室，找妲麗安真正的天使，請救救六號！」
「我不是什麼天使，但我會救她的！一定會救！」路明非抬頭大喊，「還有你！你也一樣！我會拯救‘你們’，我會拯救嫉妒魔女！」
五號微笑著，她的身影消散于空。
回到了嫉妒魔女那了吧
說起來，這又是有點既視感的輪回，又是什麼魔女啊、嫉妒魔女什麼的，莫名的讓路明非想到了早幾年的某部叫《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的動畫
這是噩夢，嫉妒魔女的噩夢。
但魔女畢竟只是魔女，將她囚禁起來的，是魔王，魔王普雷拉蒂。
無視了普雷拉蒂的搔首弄姿，路明非帶著面無表情如人偶般的七號，再度離開了普雷拉蒂的實驗室，循著五號消失前指著的方向，去教堂去自己最初出現的地方。
妲麗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