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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獻策

劉獻從淮川趕來襄陽一路馳行,大腿磨出大量的血泡,敷過藥才剛剛結疤,而連著三天跪請勸進、與周鶴等人商議機要,身體多少有些支撐不住。

景王趙湍看劉獻站在長案旁時間久了臉色很差,就中斷議事,安排車馬送劉獻回驛舍休息,又著胡楷攜鄭聰、趙範前往司馬院進一步商議洛陽守御之事,單將徐懷留在書齋里說話。

「勞思愁苦,困于案牘,未覺春光已艷,」景王走到窗前,看著院中繁花似錦,輕聲說道,「洛陽看似信心十足,卻還是希望天雄軍能到汝水之北吸引一部分虜兵主力啊!」

「殿下明察。」徐懷說道。

「什麼明察不明察的?」景王趙湍搖頭苦笑,說道,「半輩子听人說話都是打啞謎,大家都藏著掖著,生怕說透了、說盡了,就被他人抓住把柄——听多听慣了,怎麼都能琢磨出味來。再一個,我就算再怎麼不知兵事,也知道虎牢、襄城都在洛陽之東,虜兵怎麼都不可能棄虎牢而強攻襄城。鄭聰、趙範拿襄城說事,實際所擔憂的還是虎牢、滎陽,但鄭懷忠在洛陽坐擁八萬兵馬,能戰之兵比左右宣武軍、左右驍勝軍及天雄軍加起來都要多,他沒有辦法名正言順的要求襄陽兵出汝水之北,只能將矛頭對準楚山。」

「……」徐懷搖頭苦笑,說道,「還是殿下知我……」

景王說道︰「你也不用將這事放心里去,他們什麼心思,我清楚的。這幾年來唯有楚山兵馬東征西戰,千里奔走不休,輪也該輪到他們去跟赤扈人打一打硬仗了。我就是擔心鄭懷忠徒有八萬兵馬,卻還是守不住平陸、虎牢,而洛陽有失,形勢只會更加惡劣!」

「赤扈人騎兵橫掃天下,但攻城拔寨的步甲不盛,這從太原、澤州等城守御戰事便能盡觀。目前赤扈人除了使岳海樓整編汴梁降軍外,還從燕雲、渤海等地征調大量的降附兵馬南下,以加強其攻城拔寨的能力。不過,這些兵馬還沒有得到很好的整合,戰斗力不會太強,這是大越新編諸軍接敵歷練的良機,」

徐懷說道,

「而在戰略上,諸軍都不應再去計較一城一地之存失,更不能寄望畢功于一役。臣在楚山行虛外實內之策,淮南、光州、蔡州、洛陽、陝西都可以借鑒行之。此時虜兵勢強,我們與其針鋒相對而難猝勝,甚至還會遭受難以彌補重大傷亡,很可能最終是人地皆失。不去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虜兵來勢洶洶,我們便放虜兵進入內線,以地勢人和之利制衡。除了盡一切手段去消耗、疲敝敵軍,也能更好的保存自己、鍛煉自己,等到攻守之勢變易,人地皆可得也。就拿洛陽來說,平陸、虎牢等城寨皆守都不可畏,但只要洛陽城不失,拒敵于洛陽城外,陝西可以從潼關、函谷接援洛陽,襄陽可從襄城、郟縣接援洛陽,虜兵頓足洛陽城下,久之必疲,疲之必退……」

「你的想法很合我的心思,也許現在最困難的,就是說服洛陽采納此策……」景王趙湍抿著嘴,蹙眉說道。

徐懷心里微微一嘆。

很多事情並非景王即位繼統就能徹底解決的。

為更好的促使鄭懷忠率部抵御胡虜,只能打破以往鉗制武臣的那一套做法,盡可能的放權,但放權又必然得承認在具體的攻防戰略選擇上,鄭懷忠可以專擅行事,不必事事都听襄陽這邊遙控指揮。

且不說鄭懷忠之前就千方百計的保存實力,而其自領河洛以來,行營及州府職事都安插鄭家子佷及心月復親信執掌。

徐懷他剛才說要替河洛守襄城,鄭聰、趙範皆閉口不言,很顯然他們有著極重的地盤心思。

這種情況下,還想著要鄭懷忠在洛陽听得進他們的良言苦勸,可能性極微,說多了可能會以為襄陽變著法兒鉗制他們。

也許他們吃到足夠的苦頭,才會有真正的轉變。

當然,現在好的地方就是景王心思非常的清醒,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一點點去收拾混亂不堪的局面,自然也就能扭轉當下的劣局。

想到這里,徐懷也勸景王寬心︰「鄭公或有自己的想法,即便事有不偕,也不至于太壞,當然最主要還是要左右宣武軍、左右驍勝軍能得到鍛煉,成長為殿下能依仗的股肱。」

「也是,大越到底有多少能戰之兵,總得接敵才能模清楚,而不是光看奏章之上所羅列的數字,」景王點點頭說道,「鄭懷忠既然叫苦了,左右宣武軍、左右驍勝軍或可以輪番出汝水接敵作戰,但你也得給我做好準備,倘若鄧珪、張辛他們不行,楚山兵馬得隨時頂上去啊!」

「殿下有召,臣無所不至。」徐懷說道。

「行,你也先回去歇息吧,今日我也不便留你用宴。」景王說道。

徐懷走出書齋,與兢兢業業守在廊前听候召喚的喬繼恩拱拱手告辭,待要走出院子,一道倩影從外側風雨廊徑直走過來,手里提著食盒,不知道低頭在想什麼心思,走到徐懷跟前都沒有注意到眼前有人。

「郡主!」徐懷出聲提醒道。

「……」纓雲猛然抬頭看是徐懷,被魘住似的,盯住徐懷的臉愣怔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過神來。

「我臉上有什麼?」徐懷疑惑的抹了一下臉,問道。

「啊,」纓雲猛然回過神來,慌亂說道,「沒什麼,嚇我一跳,我……」纓雲美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莫名慌亂從徐懷身邊繞過去,提著食盒往書齋院子里走去。

徐懷回頭看了纓雲身穿裙裳的窈窕身影一聲,微微搖了搖頭,便朝外院走去……

…………

…………

即位繼統之事,有周鶴統領諸臣部署,雖說徐懷不想插手其事,但也不能完全袖手旁觀。從後宅辭別景王出去,徐懷與王舉、鄭屠、史珀等人便往前衙走去。

前衙除了景王听事的衙堂外,主要還是周鶴、胡楷率領諸將吏處置軍政事務的長史院、司馬院。

汴梁陷落,天宣帝及諸多宗室子弟、王公大臣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對襄陽城里的眾人來說,更為關心的還是景王即位繼統之事。

只不過天宣帝及宗室、王公大臣三千余眾正被押解北上,心懷竊喜之人也不能流露于表,

只是咬著牙抿住嘴,強顏悲切,神色多少有些怪異。

人要留在前衙,卻又沒有什麼事情是他能插上手,徐懷便叫朱芝幫他找了一處小院,與王舉、鄭屠、史珀坐在廊下飲茶,有什麼事過來尋他便是。

元帥府原為京西南路監司所在,佔地極廣,還將一座四五畝大小的小湖圈于其中,此時天氣漸暖,繁花似錦,綠柳在蔭,坐在廊下煮茶以飲,看著湖光明艷,也是南歸以來難得的閑適時光。

「原來你們躲這里飲茶,我還到處找你呢!」武威公趙翼走進湖畔小院里,說道。

「國公爺有何事尋我?」徐懷問道。

「沒什麼事,」趙翼揮揮手,說道,「諸事周鶴等人處置,我也插不上手,坐在堂下閑氣,便找你過來喝茶!」

趙翼作為襄陽唯一的男性宗室嫡支成員,與景王血脈又近,地位自然高崇,即位繼統之事,周鶴等人自然要與他商議著辦。

不過,元帥府里里外外都是周鶴、高純年他們的人,而趙翼剛回襄陽,身邊連一個听候使喚的扈隨都沒有人,說白了他現在就是一個點頭附和的工具人。

偏偏這時候朱沆、王番他們都很忙碌,趙翼想要找人閑扯都沒有,听得徐懷回到前衙來,他當然跑過來找徐懷打發辰光。

現在襄陽城里一切從簡,元帥府煮茶也不用木炭而用山里開采的石炭,但石炭煙重,趙翼坐在小爐旁喝茶,被炭煙薰了眼楮發紅,禁不住抱怨道︰

「想在汴梁時,這石炭煮茶都是煉熟後再用,卻不想襄陽城里一切都如此簡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將胡人驅趕出去,重新過上優哉游哉的日子啊……」

「煉熟?怎麼一個煉法?」徐懷訝異問道。

汴梁鼎盛之時,納百余萬人丁,炊食所用全依賴柴薪已經是嚴重不足了。

近百年來,徐泗等地所開采的石炭經汴水、茶河運入汴梁,已漸成規模。

只是徐懷還不知道石炭煉熟之事,也沒有听說普通人家用石炭生火燒飯有別的講究。

「以木炭之法治之,煉熟之後無煙無臭,還能融成大塊,勉強能當木炭用,」趙翼說道,「不過,府中也只是偶爾為之,畢竟到底不抵木炭好用……」

桐柏山煤鐵資源都多,以往也不是沒有嘗試用煤煉鐵。

不過,生煤煉鐵,除了所煉的鐵質比較差外,生煤置于爐底燃燒,特別容易松散,從而與鐵水混和在一起,很難分離開。

而木炭煉鐵,除了鐵質較好外,更為主要還在于木炭在煉爐之中燃燒能保持形狀不松散,燒融的鐵水從木炭的空隙間流到爐底再引流出來作後續的處理,非常的方便。

桐柏山雖說木材資源不缺,但比江淮一帶發展成熟的煉鐵場,卻不佔任何優勢;甚至還因為交通的不便,楚山所產的鐵器,成本比江淮還高出一截。

徐懷卻不知煤炭竟然在當世就有熟煉之法,只是富貴人家偶爾用來替代木炭,就連喻承珍、莊守信等大家都沒有想到此法可能可以用在煉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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