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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真相

天啟皇帝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山海關發生的事,讓朝廷顏面大失,不只如此,也讓天啟皇帝多了一層擔憂。

那便是,錦衣衛居然在對手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堂堂錦衣衛指揮使,抽調了這麼多精干的力量,卻輕而易舉的被人耍弄。

死了這麼多人,而且到現在,連敵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這樣的成效,說出去都丟人現眼。

何況,天啟皇帝最擔心的,莫過于這些人真的混入關內,從此改頭換面。

到時真要查起來,只怕比登天還難。

要知道,朝廷表面上好像統治天下,可實際上,卻是漏洞百出。

不說其他的,至少在這大明,起碼有一半的人口屬于‘隱戶’,也就是在官府之中,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而這些隱戶,朝廷根本沒有任何能力清查出來。

可以想象,若是以那七家人的實力,隨意捏造一個身份,或者是直接成為隱戶,有多麼的輕而易舉。

若是如此,那麼天啟皇帝也算是將這祖宗的臉都丟盡了。

此時,天啟皇帝精神振奮地凝視著張靜一︰「新縣千戶所,已經有了線索?」

「是的。」張靜一道︰「陛下,當然,現在說大話還太早,不過臣與新縣千戶所上下,一定竭盡全力,絕不會讓賊子得逞。」

話說到這個份上,天啟皇帝道︰「既如此,那麼……張卿放手去干便是了,張卿需要朕什麼幫助?」

張靜一便想了想才道︰「暫時還不需要。」

天啟皇帝點點頭︰「既如此,朕便等著好消息了。」

張靜一行禮,隨即告退。

張靜一一走,天啟皇帝托著下巴,還是有些驚疑不定。

此時,站在一旁的魏忠賢道︰「陛下何不問問張老弟到底查到了什麼線索。」

天啟皇帝搖搖頭,嘆息道︰「方才張卿的一句話,確實發人深省。朕現在是用所謂的君命去驅使人為朕效命,這君命二字,听著是威風,可實際上……對于中下級的武官,對于尋常的士卒,又有什麼好處呢?他們就算是拼了命,這功勞十之八九,也已被人搶走了,朕給他們發放的賞賜,也十之八九,最終被人克扣!他們為之拼了命,可能要死在外頭,妻兒老小沒人照料,可最終…卻什麼都得不到。」

天啟皇帝呷了口茶,接著道︰「可那些商賈不一樣,他們不但有的是銀子,重要的是,他們真正辦多少事,給多少錢,童叟無欺。這麼多年下來,此消彼長之下,可能君命和聖旨,也未必比得上那些人的銀子好使。」

「正因如此,這些人才讓人恐懼,朕才想到,他們世世代代干這些事,為何可以做到天下人都知道他們,可唯獨是朕不知道有這些人了。現如今,若是不剪除這些人,朕心中實在不安,張卿是個有辦法的人,朕不去多問,是因為害怕隔牆有耳,如今朕的身邊,有幾個是真正可靠的?眼下,這破賊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張卿的身上了。」

……

張靜一火速的出宮,隨即便抵達了大獄。

眼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範家人等,只怕已差不多入關了。

山海關那兒,倒像是一個聲東擊西的把戲。

只是不知道這一次,他們耍弄的是什麼把戲。

張靜一抵達大獄的目的,自然是繼續尋找線索。

只有查知對方的身份,才能有下一步的行動。

徑直到了審訊室。

而這時候,劉鴻訓已被提至審訊室中。

此時的劉鴻訓,精神恍惚,而他身上,卻幾乎沒有任何的皮外傷。

可是這接近一個月的時間,隔三差五的被關進了小黑屋里,這種黑屋帶給他的創痛,卻絕不亞于被人打得皮開肉綻。

劉鴻訓好幾次,精神崩潰,突然捂面嚎啕大哭,或是跪在獄卒前,毫無斯文地磕頭,口里說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話。

而現如今……他進了這里,見到了張靜一,早沒有了當初的淡定從容,只有滿眼的恐懼。

他似見了鬼一樣,發出了嚎叫︰「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張靜一回頭,責怪地看了鄧健一眼︰「這些日子,你關了多少次?」

「也不多,就六七次吧,一次三日。」鄧健面無表情地道。

張靜一︰「……」

張靜一坐下,情深意切地對劉鴻訓道︰「劉公,是我啊,我是張靜一……」

這不說還好,一听到張靜一三個字,劉鴻訓條件反射一般,突然便匍匐跪倒在地︰「新縣侯饒命,新縣侯饒命啊,我該死,我該死。」

張靜一和顏悅色地看著他,道︰「來,給劉公斟茶來。」

鄧健顯得有些疑慮,終究還是不甘心的將茶水斟了來。

茶水遞到了劉鴻訓的手里,劉鴻訓的雙手,還在不斷地顫抖。

他勉力的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似乎這才讓他舒緩了一些。

張靜一這才溫聲道︰「劉公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劉鴻訓道︰「我絕不是亂黨,我劉某人……這輩子沒有做過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你不信?你不信?我的赤心可昭日月!」

張靜一凝視著劉鴻訓,卻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接著緩緩的點頭︰「信。」

「什麼?」劉鴻訓一愣,而後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張靜一。

他本以為,張靜一會露出真面目,而後讓人對自己用刑,最終一定會屈打成招。

可張靜一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劉鴻訓先是一怔,而後眼中的恐懼像是一下子消散了一般,暴怒道︰「你相信?」

「相信。」張靜一很認真地點頭道︰「其實一開始,我就認為劉公可能是被冤枉的。」

劉鴻訓頓時要瘋了,他腦子嗡嗡的響。

啪嗒一下,他將手上的茶盞摔了個粉碎,瞪大了眼楮道︰「你……你既然相信,卻為何……為何……」

張靜一面上不露聲色︰「因為有人指證你,而且說的有鼻子有眼。」

「那是亂黨。」劉鴻訓怒不可遏地道︰「亂黨的話也可以相信嗎?張靜一,你這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干這樣的事,老夫……老夫和你拼了……」

說罷,他張開口,下意識的要咬人。

一旁站著的鄧健,眼疾手快地一把將他推到後頭。

張靜一卻是依舊穩穩地坐著,一動不動,卻是極認真地道︰「劉公這些話,是否有些不妥當?我錦衣衛是奉命辦事,按著證據來拿人,那些亂黨栽贓陷害于你,你不怪他們,我們這些可憐的‘鷹犬爪牙’,照章辦事,到了你這里,反而成了你的死敵了。劉公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可在我看來,似乎並沒有將書讀透。」

「你……」劉鴻訓手指著張靜一,還想繼續再罵,可下一刻,他卻慢慢地冷靜了一些。

而後,他坐下,死死地盯著張靜一︰「那些亂黨,為何要攀咬老夫?」

「很簡單。」張靜一道︰「構陷了你,那麼一來可以將我的注意力轉移到你的身上,而他們則可以趁此機會,暗度陳倉。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掩護真正的罪魁禍首。」

劉鴻訓漲紅了臉,死死地盯著張靜一。

張靜一又道︰「這些亂黨,實在太險惡了,他們為了月兌罪,甚至不惜污蔑劉公,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若是不將劉公抓起來,不對劉公使一些手段,那麼這些人就會警覺!想要抓住他們,便難如登天了!」

「再者說了,人家言之鑿鑿的說你是亂黨,又有理有據的,身為錦衣衛,總要有一點動作吧,你說對不對?」

劉鴻訓一時之間,竟是氣的說不出話來。

敢情他這段日子是白白被折磨了?

他隨即咬牙切齒,現在恨張靜一顯然是不妥的,張靜一太硬了,還是先找個軟柿子恨吧。

于是他怒不可遏地道︰「那麼,這些亂黨……現在如何了?」

張靜一笑著道︰「之所以請劉公來,其實就是要請劉公來配合一下,因為……接下來,才是審問真正的亂黨。」

劉鴻訓想也不想就點點頭︰「現在開始嗎?」

他現在只恨不得立即將那個把他當做替罪羊的家伙抽出來,剝皮拆骨!

張靜一只從容地道︰「只怕再要過半個時辰。」

劉鴻訓卻是在此時道︰「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張靜一道︰「劉公請說。」

「張羅一點酒菜來,我很餓。要有魚,有肉!」

張靜一忍不住責怪鄧健道︰「鄧千戶,劉公在大獄里,連一口好飯都吃不上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

鄧健禁不住咕噥道︰「這不是你吩咐的……」

好在他嘀咕的聲音比較輕,卻張口大喇喇道︰「是,卑下知錯了。」

張羅來了酒菜,劉鴻訓吃飽喝足後,于是精神一震。

而此時,張靜一已讓人撤下了殘羹冷炙,雙目里掠過了一絲精光,隨即正色道︰「來人……給我將欽犯帶上來!」

一聲號令,一隊錦衣校尉和緹騎也是蓄勢待發,片刻之後,這審訊室之外便傳出聲音︰「你們這是要干什麼,你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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