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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天子之怒

黃立極一听多大的買賣,似乎已明白了什麼。

巨利動人心啊!

而且百年來的經營,產生了如此巨大的暴利,在這個暴利鏈接上,何止是一些商賈呢?

說穿了,無論是成國公,還是這些商賈,本質上,他們只是這些暴利上的一個環節罷了。

這等于是有一大群人,建立了一條通往關外的漕運,那漕運上……有著百萬的漕工,數十上百人,從上游到下游都從這漕運上討飯吃。

可好死不死,天啟皇帝和張靜一卻突然從成國公那兒入手,一下子將這條利益鏈接敲斷了。

那麼……這無數個原是靠著這吃飯的人怎麼辦?

不只那些牟取了巨利的人……需要舉家逃亡,還有數不清的人,一下子失去了生計。

自然而然,會有人不甘心,其中最不甘心的,想來就是那些邊鎮上上下人等了。

幾乎可以想象,整個盈利的模式,無非是有人勾結了京師中的權貴,如成國公這樣的人,他們盜取大量的軍事物資,再采買各種的茶葉、鹽巴等等生活物資,而後再由一群商賈進行輸運。

商賈們需要通過重重的關卡,從而喂飽了邊鎮上的將士,這些邊鎮的武官,只怕每年都會有一份大禮送到面前,哪怕是尋常的守關兵丁,每月也會有一二兩銀子。

等東西送到了蒙古諸部,亦或者是建奴,這蒙古和建奴人,再拿出大量的金銀,換取這些貨物,從而壯大自己!

壯大之後,他們則繼續侵城掠地,通過掠奪,繼續獲得更多的金銀,此後再購買更多的鹽巴、茶葉、生鐵、火藥……

當初查到的成國公,其實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而此次之所以非要殺死皇帝不可,是因為天啟皇帝繼續這樣高壓打擊下去,無數人的飯碗就沒了。

邊鎮的許多將士都有怨言,而那些商賈們,牟取了暴利,卻需逃亡,不但錢掙不著,同時卻是有家難回。

天啟皇帝越听越是興奮,他道︰「你勾結的,只是這個田生蘭?」

這個叫田生蘭的人,早已是跪在殿中,極為難堪。

吳襄絕望地道︰「罪臣……罪臣當初不過是個武進士,進入了軍中,寂寂無名,若不是這些人,一直給罪臣錢財,讓罪臣上下打點,何以能短短五六年的時間里,一躍成為游擊將軍……所以……當有人尋上罪臣,要罪臣為他們‘辦事’的時候,罪臣……根本無法拒絕,若是拒絕,他們手中掌握著罪臣大量……的罪證,也足以讓罪臣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罪臣只好依著他們的計劃行事,在軍中,罪臣有不少心月復部眾,也有一些,早就和罪臣一樣,被田生蘭這些人收買了的!罪臣幾個,去挑唆李如楨,李如楨此人,正如新縣侯所言,是個廢物,他雖為總兵,卻只會飲酒作樂,平日里目空一切。罪臣幾個,只尋了一個相面的術士,說他有天子氣,接著又有人對他說,當今……當今……皇帝昏聵,如今天下將士,都心向李氏,總兵何不效趙匡胤,來一個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只要誅殺了皇帝,那麼……那麼……這遼東上下,自是影從。」

「而這田生蘭……不過是負責聯絡之人而已,至于其他人,臣……所知的也不多了……不過這田生蘭……必定是知道……知道不少事的……噢,對啦,還有一事,我曾听田生蘭一次酒後說過,當初王恭廠爆炸,便是他們干的。朝廷突然要清查王恭廠里的火藥儲存的情況,當時好像是魏公公要查,可這王恭廠里的火藥,早就被他們竊取了大半,于是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說著,吳襄叩首,此時淚灑在這殿上,抽泣道︰「罪臣自知必死,只求陛下,饒我兒子一命,他還小……不懂事……求求陛下……」

縱然是被吳三桂背刺了一刀,可吳襄此時,似乎也只有這麼一個願望了,方才吳三桂的背刺,想來是傷透了他的心的。

張靜一站在一旁,心里卻忍不住想,吳三桂年紀小是沒錯,可說他……不懂事,我看他懂事得很。

只是當吳襄提及到了王恭廠的時候,其他人並沒有察覺到天啟皇帝的變化。

可對天啟皇帝了解透徹的魏忠賢,此時已是呼吸都停止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去觀察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臉色卻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他此時不是撫案,而是用手扣著案牘,在這案牘上,留下了印痕。

當初的王恭廠,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某個匠人的疏忽所導致,王恭廠是火藥作坊,那里堆積著大量的火藥,在事情發生時,整個京城都已震動,一場巨大爆炸,讓整個京城都損失慘重。

只是徹查到了最後,那產生了疏忽的匠人,也早已隨著爆炸而被炸的尸骨無存,在這種情況之下,整個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這一場爆炸,不只在天啟朝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便是後世,也是眾說紛紜,人們對一場天啟大爆炸,引發了無數的猜想。

可京城的損失,後世的影響,或許對于天啟皇帝而言,都不算什麼,真正讓他痛心的,就是當初的獻懷太子朱慈炅,朱慈炅就是死于王恭廠大爆炸的當日,有人說是受驚而亡,有人說是爆炸發生之後,宮殿的房梁震下,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朱慈炅。

也就是說……這一場為了掩蓋某些人竊取火藥的爆炸,讓當時的天啟皇帝痛失了自己的愛子。

舊事重提,天啟皇帝一時繃不住了,眼眶猛地一紅,眼眶里淚水已是打著轉。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未集中在天啟皇帝身上的時候,天啟皇帝已擦拭了淚,而後,他深深的吸了口氣。

天啟皇帝起身,徐徐步下了金鑾殿,走到了殿中。

他盡力臉色平和的樣子,走到了吳襄面前,道︰「那一場爆炸,有多少人參與?」

他問的很平靜,平靜得令所有人感受不到他內心的情緒波動。

吳襄只戰戰兢兢地道︰「這只是一次這田生蘭酒後說的,具體如何,罪臣不知。」

「你不知……」天啟皇帝道︰「那你還知道什麼?」

吳襄顫抖著,道︰「沒……沒了。」

「真的沒了?」

「沒了。」

天啟皇帝深吸一口氣,而後道︰「拿下去,既然問不出話,那麼就斬了吧,至于他的兒子……叛臣余孽之子,朕難道還留著這樣的人,繼續做賊嗎?給朕剮了!」

吳襄听罷,頓覺得頭重腳輕,沒想到自己只是斬首,而自己的兒子,竟是千刀萬剮。

那吳三桂也以為自己听錯了,他本是面如土色,此時更是驚恐萬分,忙道︰「冤枉,冤枉啊……我與吳襄……沒有關系的啊,我不是他的兒子……」

一群禁衛已是蜂擁進來,直接拿住了這父子二人,那吳三桂卻還在道︰「我沒有這樣的爹,我與他早一刀兩斷了,他是亂臣賊子,陛下,可我是忠心耿耿的啊……」

說到此處,吳襄已是心如刀絞,被幾個禁衛拖拽著的時候,他突然大吼︰「三桂,到了如今,還說這麼多做什麼,刀架在脖子上,你這般乞憐搖尾又有什麼用?」

吳三桂便一口吐沫啐了吳襄一口,憤恨地大罵道︰「若非是你從賊,兒豈有今日,凌遲的又不是你,你這老東西叫什麼!」

吳襄此時已如萬箭穿心,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這父子二人被押下去,殿中又安靜了下來。

天啟皇帝卻已冷酷地走到了田生蘭的面前。

田生蘭只垂頭跪著,一言不發。

天啟皇帝道︰「王恭廠爆炸時,有幾人參與?你的同黨,都是誰,人在何處?」

田生蘭依舊低著頭,不吭一句。

天啟皇帝冷聲道︰「你不開口嗎?」

「左右是死……」田生蘭終于道︰「事既已敗,無非是一死而已,可恨我行事不密,落入了張靜一之手,此時自是任打任殺,絕無怨言。至于其他的,也沒什麼好說的。」

田生蘭說著,抬頭看了天啟皇帝一眼,卻見天啟皇帝的眼里布滿了血絲,面目頗為猙獰,他心里猛地一驚,連忙又慌亂地垂下頭來。

天啟皇帝咬牙切齒地道︰「你們死定了,朕告訴你們,你們死定了,你們一個人都別想逃,不只是你……還有你的同黨,你的族人,你們每一個人,一個都別想逃!」

「你不肯說是嗎?很好,朕會讓你說,張卿會讓你說,朕不但要教你生不如死,還要教你死無葬身之地,你會說的,你一定會說的。」

天啟皇帝的話,帶著滔天的恨意。

田生蘭心中惴惴不安,其實這個時候,他心已經亂了。

從被拿住,他就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總以為會有僥幸,以為自己最終……可以蒙混過關。

可現在看著眼前布滿恨意的天啟皇帝,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再無僥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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